胡秋月犹豫了一下道:“算了,就这一棵树,抽笋子费时间,也抽不了多少。” 宴宴答应了,飞快的摘着茶叶。 所谓笋子就是茶叶嫩芽中间的那一根,因为数量少,又是最嫩的,做出来的成茶叫“笋子”。 泡茶时,笋子一根根的像针一样立在水里,非常漂亮。 泡出来的茶水绿茵茵的,清澈透亮,味道清香甘冽,香气扑鼻。 家里喝得起茶的时候宴宴还小,不记事。长大后家里穷得叮当响,自然是喝不起的 。他虽然不喝茶,却在姐夫赵仁家见过,所以今天外行人说了一句内行话。 见娘说不抽笋子,三人埋头摘茶,基本上摘的都是一芽两叶的嫩茶草,没过多久就摘了半竹箩。 宴宴一边摘,一边往上爬。见手边的摘完了,靠近树顶的细枝上还有很多,仗着个小身轻,拉着树枝往顶上爬去。 白竹胆小,坐在下面的粗枝上不敢乱爬。身边的茶叶摘完了,使劲探出身子把周围的树枝拉到面前来摘。 他见宴宴越爬越高,担心他出事,忙劝阻道:“宴宴下来!顶上的摘不到就不要了,踩断树枝掉下去危险。” 宴宴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事,我身轻如燕,掉不下去的。” 说着,踩着树枝故意晃了晃,茶树被摇得一阵乱晃。白竹胆小,生怕掉下去,赶紧紧紧抱住了粗枝。 张青山病了那几年,做不了活计,躺在床上教宴宴认了不少字。以至于他现在兴趣一来,就会说一些成语,也不管用得对不对,就纯粹卖弄卖弄。 胡秋月抬头一看,见他果然身轻如燕,爬得飞快,笑道:“猴子身轻站树梢!” 宴宴一边爬,一边笑道:“娘,你可真是我亲娘,骂我是猴子!” 胡秋月笑道:“猴子,你可小心点吧,你就不能像你小哥那样乖乖地坐着摘吗?非要到处爬?” 宴宴一边爬,一边笑道:“我就要爬,谁让你骂我是猴子的?” 白竹见胡秋月并不阻拦宴宴爬树,也不好多说。 第70 章 滚坡了 他一只手拉着身边的粗枝,身子探出去,一只手伸得长长的去够远处的茶叶,又不放心宴宴,总是偷偷地注意着宴宴的动静。 他一根树枝还没摘完,突然听见宴宴“哎呀”大叫了一声,还有树枝折断的“咔嚓”声,白竹慌忙抬头去看,见他脚下的树枝果然被踩断了,正晃晃悠悠的往地上掉落。 宴宴身子腾空,手里抓着一根细枝,双脚踏空,在空中乱蹬,整个人猴子一样挂在空中晃悠。 深山陡峭, 茶树向外斜逸。他们上树的这一边是个略平整的草坡。宴宴在树上爬得欢,这时却爬到了逸出的树枝上。下面也是个斜坡。虽然不是悬崖峭壁,但比这边陡多了,从树上掉下去是站不住的,只怕会顺坡滚出三里地。 “娘,娘,快来!小哥,救命!”宴宴惊慌失措的尖叫着,他见脚下是陡坡,生怕滚下去小命难保,慌得双手把细树枝抓得更紧,双脚蹬得更凶,整个人晃悠得更厉害了。 胡秋月见宴宴快掉下来了,一时心跳到嘴里,慌得手忙脚乱,六神无主,嘴里连声喊道:“哎哟,遭了!小心,来了,来了!” 说着,就慌慌张张地往斜坡上奔去。 她上了年纪,做事只凭本能,心又慌,气又短,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一个屁股蹲摔下去,半天爬不起来。 白竹反应倒是很快,一见宴宴在半空中荡秋千,马上就往树下爬,想去接住他。 可他在树上,往上爬容易,往下爬难。 加上一着急,手忙脚乱,接连踩断了好几根细树枝,才跳到地上。 他正要奔去接住宴宴,就听见宴宴带着哭腔的一声“哎呦”,手上抓着的细树枝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也断了。 宴宴掉下来,双脚着地,在斜坡上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往前冲出几步后,一个狗啃屎扑倒在地 ,“骨碌碌”的向坡下滚去。 “宴宴!”白竹大喊一声,来不及细想,跟着往下跑去。 宴宴是滚下去的,有原始初速度,加速度也快,越滚越快。 白竹是跑下去的。虽然他不要命的往前跑,但枯枝杂草绊着脚,还是没有滚的快。 随着荒草一阵乱抖动,宴宴一边滚,一边“哎呦哎呦”的叫唤,一会儿就滚的不见踪影,听不见喊声了。 白竹一边跑,一边哭着喊“宴宴”。胡秋月好不容易爬起来,也焦急地追上来,她起步慢,跑得也慢,远远掉在后面。 白竹正哭得眼泪把眼睛都糊住看不见路的时候,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喊道:“宴宴在这里!” 白竹心中一喜,听声音不像是宴宴的,他站住不动,又喊了一声:“宴宴,你在哪里?” 刚才的那个声音近了一点,大声回答道:“他在这里。没事,我背他上来。” 白竹这才放心了,转身对着上面喊道:“娘,宴宴没事,你不要下来了,我们马上上来。” 陡坡不好走,一步三滑。胡秋月双脚打颤,走得着实艰难。听他说宴宴没事,放心的一屁股坐下去,拍着胸脯念着“阿弥陀佛”! 白竹滚过一次坡,有经验,刚才是担心宴宴,不顾死活,一腔孤勇的往下跑,所幸没有跟着滚坡。 这时清醒下来,知道不能受伤添乱,拉着坡上的杂草,一步一步慢慢下到坡底。 这时前面一个小汉子背着宴宴“啃吃啃吃”的往上爬。 白竹见这个小汉子个头比他略高,穿着一身破旧的短打。虽然长得甚是俊俏,却面容稚嫩,看着似乎比他年纪还小。 白竹喊着“宴宴”,忙奔过去。见宴宴喊不答应,双目紧闭,脸上,手上满是擦痕,吃了一惊,焦急的问道:“宴宴,你,你怎么了?” 那小汉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黑红的脸上布满汗珠。 他年纪不大,背着个人爬坡甚是吃力,他站住喘息了一阵,一手托着宴宴的屁股,抬起一只手来抹汗。 见白竹担心,他气喘吁吁的说道:“他没事,没受啥伤,是吓晕了。” 白竹这才放下心来,连忙道谢,矮下身子道:“我来背,你把他放到我背上。” 那小汉子喘息了一阵,缓过来一些,摇头道:“山坡陡得很,你背不上去的,还是我背吧!” 说着,弓着背,把宴宴往上送了送,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拉着坡上的杂草借力,吃力的往上爬。 白竹跟在他后面,双手用力的托着宴宴屁股,尽力减轻他的重量。 滚下来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往上爬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个人气喘如牛,越爬越吃力。 最后那个小汉子身子伏得几乎和地面平行,宴宴软绵绵的趴在他背上。他让白竹扶着,不要让宴宴掉下来,自己手脚并用的扯着杂草往上爬。 好不容易快爬到茶树脚了,胡秋月忙站起来焦急的问道:“宴宴伤得重吗?” 那小汉子停下来歇了一会,微微站直身子,双手托着宴宴,喘息着大声道:“大姨,宴宴没事,是吓晕了。” 胡秋月见宴宴没事,放下心来,看见小汉子脸上红通通的,累的满头大汗,挣得一头青筋,很是过意不去,感激地道:“立维,谢谢你,看把你累的。” 说着,跑过去伏下身子接过宴宴,她虽然年纪大了,遇事反应慢些,但常年干活,有一把子力气,这时背着宴宴比精疲力尽的小汉子走得快。 她走到刚才两小只打闹的草地上才停下来,白竹和小汉子一边一个架住宴宴放下来。 宴宴脸色苍白,双唇紧闭,眉头紧锁。嫣红的孕痣上沾满灰尘。嫩白的脸上都是灰,有好多擦痕,所幸没有大的伤口,应该不会留疤。 他是滚下去的,衣服被滚得乱七八糟,背着爬上来时,上衣往上缩,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身,这时人事不知的躺在草地上,露出了一层雪白的肚皮。 白竹忙扯下他的衣服,遮住肚皮,偷偷往周围看了一眼,胡秋月和那小汉子都紧张的盯着宴宴的脸,倒是没人注意到那截妖娆的小肚皮。 第 71章 立维哥 胡秋月一边焦急的喊着“宴宴”,一边伸手掐着宴宴的人中。 刚才和宴宴闹着玩掐他脸的时候,半点力都舍不得出,这时却恨自己力气太小,使劲把宴宴人中掐了一个深深的红印子。 宴宴被她掐得太疼了,终于睁开了眼睛。 胡秋月喜极而泣,哽咽着道:“宴宴,你醒了,你吓死娘了!” 宴宴迷迷糊糊,一脸茫然,发了一会呆,好像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一翻身坐了起来。 刚刚一动,他忍不住“哎哟”了一声,胡秋月忙紧张的问:“哪里疼?” 宴宴低头看了看露出的小手臂,上面布满了泥土和细小的擦伤。 他刚才滚坡时,怕划伤了脸,急中生智,用手护住了头。手上伤痕累累。 他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摸摸小脸,摸到的地方疼,且有不平整的划痕。 他瘪瘪嘴,眼尾迅速红了。 他抬头望着胡秋月,圆圆的杏眼盈满泪水,拖着哭腔对胡秋月道:“你看,手划破了,脸也划破了!哼,可怎么办啊?要破相了!” 胡秋月见他醒来就担心这个,虽然小哥儿和姑娘一样爱惜自己的容貌,但他这明显担心太过了。 见他没事,她没好气的道:“破就破了,谁让你不听话!让你不要爬树非要爬,能怪谁?” 宴宴伤口疼,受到了惊吓,见他娘不但不安慰他,反而骂他,这一下可委屈得不得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刚才憋在眼里的泪水像开了闸门的小溪水,沿着沾满灰尘的脸蛋滚滚而下,把脸上的灰尘冲开一条道路,露出细腻嫩白的皮肤。 见他哭了,胡秋月不免心疼,舍不得再说。 白竹忙坐过去搂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还没说话,就听见那小汉子语气急促的道:“宴宴,别哭!不会破相,都是些小擦伤,不会留疤的。” 宴宴听见不会留疤,马上停止了号哭,抽抽搭搭的道:“立维哥。” 白竹一听,原来都是熟人啊,不过这小汉子是谁啊?他可不认识。 原来这小汉子叫李立维,两三岁时随他爹李大贵一起逃荒来到桃树村的。 那一年 ,他老家发洪水淹死了很多人。他家房屋垮了,庄稼颗粒无收,活不下去,他们一家逃荒到这里。桃树村的善良的村民收留了他们。 外来人口是没有田地的,幸亏李大贵会打猎。他们为了活下去,搭个茅棚,住在后山上,靠打猎,挖野菜为生。 他们一家人善良,勤快,打猎之余在后山上开垦了一些荒地,又从牙缝里抠出几两银子买了两亩薄田,就这样在桃树村扎下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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