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时,他不但要烧开水,还要像小汉子似的按猪脚,还得负责接猪血。 总之,除了吃肉与他无关,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是他的。 从来没人告诉他,杀猪时,小哥儿不能靠近。 白大毛当然不会告诉他,但是娘呢? 娘,娘也没告诉过他。 白竹有些难过,娘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他垂头想了一会儿,娘活着时他还小,娘怕吓着他,自然不让他靠近。 十岁后,娘已经起不了床,管不了卧房之外的事了,大概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如此的忙碌吧!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释怀了。 白大毛过去对他再坏,他已经不放在心上。刚才只不过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以为娘也是故意不告诉他的,所以难过。 这下想通了,不再难过了,甚至暗自庆幸娘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白竹抓着宴宴的手摇了摇,笑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你知道我原来的情况,没人教我。” 宴宴见他面色如常,才放了心,抿唇笑道:“嗯,现在你是我家的人了,个个喜欢你,个个愿意你好。你看看,刚才你端着木盆出去,把娘和哥吓得!” 白竹想起刚才张鸣曦和娘紧张的样子,心里甜甜的,抿唇一笑,道:“嗯,我现在,现在才觉得自己像个人,过的是人过的日子!” 宴宴纵然年幼,却心地善良,乍一听这话,心酸得受不住,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伸出一只手搂着白竹的后腰,把头靠在他肩上,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酸意,安慰道:“没事啊!小哥,过去的别想了,多想想现在的好日子吧!现在一家人把你当宝,我都没有你受宠呢!” 白竹望着他微微一笑,想到一家人都疼自己,连小宴宴都会顾及到自己的心情,怕自己难过,来安慰自己,心里感动极了。 俩人头挨头,手拉手,不理会外面的事,窝在灶口低声说话。 突然,大猪发出惨绝人寰的一声嚎叫,俩人吓了一跳,对视一眼,手拉得紧紧的,不敢说话了。 大猪嚎叫了一声后,似乎用尽了平生的力气,接着哼哼唧唧,有气无力地又叫了几声,没了动静,只听见猪血流出来的哗哗声。 三叔大声喊道:“大嫂,快,把木盆往里塞一点,猪血溅出来了, 可惜!” 胡秋月“哎呀”一声,惋惜地道:“好,好。” 然后是挪木盆的声音,胡秋月心疼的啧啧声和众人的说笑声。 听见外面的说笑声,俩人知道猪已经杀好了,接下来开水褪毛,干净后开肠破肚。 白竹见灶里火不旺了,低头塞了两块干柴进去,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火苗腾地一下燃起。 “小竹,水烧开了吗?再舀些水来。小心烫着,少舀点。”胡秋月蹲在地上双手扶着木盆,大声喊白竹。 “烧开了,我马上来。”白竹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来舀水。 他一手拉开锅盖,一手拿着水瓢,还没开始舀水,张鸣曦大步跑了过来,人还没进来,头先伸进来急道:“不用你舀,我来,小心烫着!” 白竹回头望了他一眼,既无语,心里又夹杂着一丝丝甜蜜。 好吧,他现在是废人了,啥都不会了! 看吧!爬树会摔着,挑水会压着,舀开水会烫着,田里的活计更是不准干,会累着! 他能干什么? 好吧,什么都干不了,乖乖地当米虫吧! 这不是宴宴的待遇吗?什么时候他变成宴宴了吗? 宴宴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一家人这样的呵护着宴宴,白竹觉得很正常,连他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呵护着宴宴。因为他最小,又懂事可爱,应该得到一家人的爱护。 至于他自己,他承认 ,在白家时幻想过能过上吃饱穿暖,不受打骂的日子。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能这样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着,会被宠成米虫! 他从小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得到了。 他从小不敢幻想的东西现在就摆在眼前了。 白竹心里酥酥麻麻的,刚才想到亲娘时的小小不快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剩下的都是甜蜜。 他望着张鸣曦抿唇一笑,轻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烫着的。” 张鸣曦一把夺过水瓢,板着脸,严肃地道:“不行,等烫着就晚了。不光是你,连宴宴都不准他碰开水的!”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伸伸舌头,相视一笑。 不怪张鸣曦小题大做,乡下条件差,做事不讲究。有人家过年打豆腐时,把烧开浆的豆腐桶放在门口,家里小孩子不懂事,从外面跑进来,一头扎进滚烫的豆腐桶里烫死的事情时有发生。 所以讲究点的人家,非常注意,不要孩子们靠近烧开的豆浆,开水等,就是以防万一。 白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把水瓢递给他,乖顺地道:“好,我不碰开水,你来吧。” 张鸣曦这才柔和了表情,“嗯”了一声,接过水瓢开始舀水。 白竹并没有走开,站在张鸣曦身边看他舀水,问道:“你不出去了吧!”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有事吗?” “没事,我要做饭了,等着吃饭吧!”白竹摇头道。 张鸣曦回头望了一眼木盆里醒发的白面,道:“做馒头费时间,要醒发,要蒸,一下子还不能吃的。我和石头兄弟先上山一趟,砍几棵树回来。” 白竹有点心疼他饿着肚子干重活,犹豫了一下才道:“砍树不容易吧。要不,吃了再去吧,我快一点。” 第181 章 心疼你男人? “不费事,我拉着板车去。等一下树砍倒了用板车拉,很快就会回来的。” 张鸣曦见他皱着眉,一脸心疼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这就心疼你男人了?盖房子不是一两天的事,后面会更累,你岂不是要心疼死?” 白竹见他当着宴宴的面就说这些没脸没皮的话,一下子羞红了脸,照着他屁股拍了一下,嗔道:“谁心疼你,不害臊!” 说着,也不在他边上站着了,一甩手跑到灶口和宴宴挤坐在一起。 张鸣曦轻笑一声,提着水出去了。 白竹脸红红的,盯着灶火,还没回过劲来。 宴宴挨着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小哥,其实我很羡慕你们。看看,你们感情真好,互相体贴。别看我哥粗心,他对你可真是好,真的很疼你。” 白竹“嗯”了一声,捏捏宴宴的手,半晌才道:“我有时候也不相信现在的生活是真的。说真的,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能遇到你哥这样的好男人。” 说着,红着脸望了宴宴一眼,接着道:“还有娘和你,都对我很好。你们一家都是好人。” 宴宴笑嘻嘻地道:“嗯,好人遇到好人,所以能过上好日子。将来,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微微红了脸,闭嘴不说了。 白竹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这些话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只说了一句:“先对别人好,真心换真心吧!” 宴宴呆呆的,似在回味他这句话,半晌没做声。 白竹拍拍他的手,站起来道:“面已经醒发好了,我们来做馒头吧!” 宴宴忙往灶里塞了两根干柴,起来洗了手,站在桌子边上,把木盆里的面使劲揉了揉排气。 白竹道:“我去洗蒸笼。” 端起蒸笼正要去井边洗,猛然想到,如果张鸣曦看见他洗冷水,又得骂他。 他可不想当着那么多人挨骂,忙缩回脚,笑道:“算了,就在家洗吧。” 蒸笼本就是干净的,现在洗洗灰就行了。 白竹舀了一点水在锅里,荡温了,端起蒸笼一格一格的洗好,铺上干净的蒸笼布,端到桌子上放着。 转身把锅洗干净了,加上水,烧开了等会儿蒸馒头。 他忙完这些,正要过来做馒头,胡秋月端着一大盆猪血进来道:“小竹,趁锅空着,赶快把猪血温出来,早上就吃肉片炖猪血。” 白竹忙应了一声好,跑过去,接过猪血放在灶台上。 盆里是生猪血,有很多水,呈鲜红的半固体状,一动就碎,根本就拿不出来,更别说煎块了。 要把生猪血倒进在锅里,用小火温出来,凝固成紫黑色,划成一块块的,像豆腐一样,无论是煎还是炒都好操作。 白竹拿起菜刀,在木盆里轻轻划了几下,把猪血划成四方块,再轻轻倒进锅里。 怕灶里火太大,会把猪血烧糊,他跑到灶口撤出一根硬柴,只留了一小根柴火烧着。 忙完这些,他见宴宴已经做了半格蒸笼馒头了,正要过去帮忙,突然觉得院子里静悄悄的,忍不住探头往外一看。 院子里只有三叔在对着猪脚皮吹气,李立维和娘站在一边看,其他人都不见了。 屠夫对着猪脚吹气,白竹是知道的。 猪皮在开水里烫好后,一般屠夫会在猪脚上划开一个小口,把吹气筒塞进去吹气。要把猪皮吹得圆溜溜的鼓起来才好刮毛,也刮得干净。 吹猪皮是要技巧的,一般年轻力壮的大汉子挑担子能挑两百斤,却未必能吹起猪皮来。 白竹见三叔深吸一口气,半蹲着马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鼓得高高的,像青蛙一样,使劲对着吹气筒吹气。 他脸都憋红了,一口气还没吹完。 慢慢地,猪皮鼓起来了,猪胖了一圈,大了许多。 三叔拿了一根细麻绳捆住猪脚上的切口,防止漏气,拿着刮刀开始刮皮。 李立维也拿了一把刮刀,帮着刮皮。 胡秋月提了一桶开水,手里拿着水瓢,遇到刮不下来的地方,舀一瓢开水淋上去,毛被烫开了,他们拿刮刀轻轻一刮就干净了。 白竹看了一会儿,转身进来和宴宴一起做馒头。 俩人动作快,不多时就做好了三格。 白竹性子慢些,做事认真,馒头搓得光溜溜的,圆圆的。 宴宴性子急,不耐烦多搓,馒头长得七歪八扭的。 刚刚把馒头做好,白竹就听见了猪血在锅里煮开的“噗噗”声,他担心煮久了会柴,连忙让宴宴把三格蒸笼摞在一起,盖上盖子,抬到柜子上发着二次醒发。 他自己跑到灶前,把温好的猪血盛到木盆里,把烧开的血水舀到猪食桶里,泡了半桶糠皮,等一下提去喂鸡。 现在不用每天喂猪,不用每天煮猪食,真的少了好多事。 鸡吃得少多了,且不能吃烫的。早上烫一桶糠皮,提到鸡圈边上,时不时舀一瓢到鸡食盆里,够一天吃的。 两只小羊就更好打发了,每天早上丢一捆稻草进羊圈,再倒一盆水进去就不用管了。 现在就是人一天要吃两顿饭,顿顿要吃热的,白竹傻里傻气地想:要是人不用吃热的就好了,煮一顿可以吃几天,那家务活真的少了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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