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刘景珉也回忆起来,问着:“此时提起,有何说法?” “我初到此地时,在靠近飞沙镇的关隘口一处村落里,见到了一位老翁和一位老妇。”林师皱起眉头,面上不免带了许多严肃,“那老翁与我师父为旧识,我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地匪患横行,廿平将军就在恰恰是在此地,剿匪时受重伤不治身亡。” “你且提起兵权,我便想到了他。” 刘景珉眼睛转了几转,“哦?”了一声,看向他问道:“这般看来,你是听我这句凶多吉少的兵权,才关联了此事?” “我只是在想,此事是否略有蹊跷。” “我只说,不无可能。”刘景珉肯定了他的想法,却又摇着头,掰着手指同他细说,“但他的情况又与我不相同。其一他是有累累战功的将军,是从底层一步一个脚印,靠着敌首一步步爬上来的,对大齐忠心耿耿,对那把皇椅的位置亦没有威胁;其二,圣上不疑他,那对长安那帮群臣来说,拉拢他,收买他,要远比弄死他有价值得多。” 林师道许是自己想多了,便再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 刘景珉细细思索片刻,又同他道:“我本也觉得不同,但你这般提起,我忽然又想到一事,倒也拿不定了。你可还记得长安的那位杨大人?我请命前来西北时他曾叫住我,劝我不要去,我不解其缘由,他也不同我过多解释。” “他道,我于西北的处境,远比那些出生入死的士兵要更加危险。” 听者有心,林师被他出口这一句吓了一跳,怎道他这一趟竟能如此危急,心中难免升腾出一阵担忧,袖中的手便不由地拉住刘景珉的衣袖,带着些焦急,语速也变快了许多:“杨大人此话是何意?” 刘景珉摊手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解。他倒是一身轻轻松松,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全然没有紧张感。似乎又有些享受林师为他着急的样子,道:“那你快帮我想想,他还留下这句,不愿看少年人重蹈覆辙罢,又是什么意思?” “重蹈覆辙?”林师垂着眼睛,喃喃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少年人......重蹈覆辙......说他少时是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他又补充:“亦或者他的学生,他的后辈......”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人摸不着头绪,刘景珉也并未寄希望于林师眼下能分析个所以然来,只是想看他垂眸侧面,静静思考的那副模样,只觉得甚是好看,叫人赏心悦目的。 看了一会儿,叶语安突然一声“到了”,才终于将他这般恋恋不舍的目光扯了回来。 此处一片开阔地,草长至没过人小腿,叶语安提着剑,几步跳进去,朝林师喊着:“师兄,快来同我对练!” 她找此人烟稀少处,本是既希望于林师能用上那师父亲传的咒法,像从前在山上那样痛快打上一番,可无奈刘景珉就在一旁——他寻了块软和的草地仰面躺下,还随手逮了只草里的蚂蚱。 于是林师只是抽出了剑。 虽然他并未作为师父的剑术亲传,但蒋子道作为师父,还是传给他一把佩剑,名为抚天。尽管它似乎看上去并没有涓溪那般夺目,也未有那样闻名。 但若是师父旧部,也许也是容易认出的。 林师后来才恍然意识到,也许除了那句“愿岁并谢,与友长兮”外,那位老翁还认出了这把抚天。 叶语安试了几招新拭,出得不急,也未带杀意,林师勉勉对了几招,倒也接得上,两人来来去去几回间,林师几次看向刘景珉的方向,见他正叼着一根草叶,看得津津有味。 几次下来,叶语安先生出些小脾气来,她将剑一收,散出些夹杂着怒意的认真:“师兄,你根本没有把心放在剑上。” 作者有话说 W(`0`)W 师妹打出一记助攻
第34章 月下相谈 林师听她此言,不免下意识地看向刘景珉的方向,见他反手抱头笑看着自己,忽然有一种被人戳破心思的紧张感,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剑,轻声掩饰道:“从前未经历过旁人观战,不免紧张了。” 叶语安收了剑,也没有要再比的意思,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了几番,最后停在林师的方向上,狡黠一笑。 “总归师兄的心在人不在剑上,我还是找他人去比试罢。” 说着抱着剑超林师吐了个舌头,食指一指刘景珉,做了个警告的表情,转身一步一跳地跑开了。 林师有些担忧她生气,正要挽留她说“师兄专心对练,不会再分心了”,被刘景珉一把拦了下来。 林师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的剑术也不值得叶语安浪费时间,说不定她只是寻了个借口离开,便也作罢。 刘景珉拍拍草地,示意他在旁边坐。 方才未觉得,坐下时仰头看天,才方觉天高云淡,安宁祥和。只是草场四周无障,风吹得有些猛了,林师几次整理被风吹得糊在脸上的头发,不得,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忽然听得刘景珉一句“伸手”,想也没想便将手递了过去,扭头一看,这厮将那只小蚂蚱放在他手心里,小东西只留了下稍纵即逝的触感,便跳进草丛里无影无踪了。 林师一脸板正:“到底是一条生命,你拿在手里把玩了人这么久…” 刘景珉躺在软软的草上看着他:“如此好景,只不过拿来讨一讨你的欢心,就莫要再狠心苛责我了。” 他顿了顿,又有意无意提了一句:“眼下正值深秋,草场里的蚂蚱比夏时少了很多,它的生命也许在今天,也许在明天,就走向落幕了。” 林师接他的话:“生命皆有周期,万物皆有轮回,天道如此。” “我以为以你的性格,要更加伤感些。”刘景珉侧过身去,见林师依旧抱膝坐在那里,望着云与天,于是拉拉他的手臂,笑问道:“晚上这里能瞧见银河与明月遥遥相望,小郎君赏脸,来陪我赏个月么?” 林师倒没有犹豫,他点点头“嗯”了一声,又说:“不过你让我陪你,只怕是到时我躺在草地上太过舒服,闭上眼睛睡过去。” “月色星空下睡去,也不免能做个美梦,不是么。” 白日里又处理了些事物,在城中坐了几坐,夜幕降临时,二人又相约至此,一人抱膝坐,一人侧卧躺,林师看着夜幕下星河闪烁,轻声道:“如此这般,倒让我想起小时候来了。” 刘景珉“哦?”了一声,似是来了兴致,他道:“我还从未听过你谈论小时的故事。” 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林师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心中一边轻斥一句,谁要准备讲了,一边还是开了口。 “我小时是被师父捡来的,同他老人家住在山上。”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师父带了师妹回来,山上生活的也就变成了三个人。” 刘景珉轻“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师父一向不允许我离山,虽然一开始也不叫师妹去,但她长大些后也是应允了,我却还是不能,那时又气师父,觉得他偏心师妹,现在想想,虽仍不能完全理解,但也多少能知道这是师父的苦心。” 刘景珉心道,自小隐居山林,世间糟粕一点没经历过,也难怪养出了这样的性格。 自己从小跟随父母离开京城,散养在岭南,阿猫阿狗的事都跑过,对世间万物也不似他那般,抱有许多期待。 他又很会抓自己想听的重点,问道:“气是如何气?生闷气?我倒还没见过你生气的模样。” 林师见他一脸笑意,回怼道:“你此话一出,我便气了,你看不看得出来?” 刘景珉摇头乐道:“看不出来。你若是生气,可别这样憋在心里,容易气坏了身子,你可以打我一拳,出出气,好过许多。我总归怎样也不会还手的。” 说着指指自己的俊脸,他倒是拿定林师不会这般做似的。 林师握拳作势虚虚在他肩上打了一下,不带力道,只留下些触感,刘景珉顺势往另一侧一歪,叫着:“长兮,你打得我好痛哇。” 林师无言以对。 刘景珉见林师别过脸去不看他,又乐颠颠的过去讨嫌,林师索性向后靠,往草里一躺,闭上眼睛装睡不去看他。 忽然旁边人没了动静,稍待片刻后依然不闻人声,林师担忧地睁开眼,正撞上刘景珉的目光。 刘景珉正扶着脸侧过头看他。 林师眨眨眼:“何事?” 刘景珉依然看着他,并没有移开目光:“无事。” 一点也不像无事的样子,但他不说,林师也就不问,又闭上眼睛,一副随你的态度。 风吹过脸颊,夜里这会儿倒是变得柔柔的轻轻的,没有那样烈,巧得这几日天气回暖,也不是很冷。 林师闭着眼睛,果然如他所料,困意涌上心头,合着眼睛小憩一会,再一睁眼,月亮已经走完了一半天,已是夜色过晚了。 他心道不好,虽然这几日气温没有很冷,可是就这样在外头睡着,第二天定要生病。 起身坐起,一件衣服从身上滑下来,再偏头一看,刘景珉还躺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手中悠哉悠哉地在编草绳。 原来还在,本以为他已经回去了。 看见林师坐起,他停下手中编绳的动作:“醒了?” 林师“嗯”了一声。 刘景珉佯怒:“真是的,说两句话就睡过去了,同我讲话就这么无聊。” 林师方才转醒,脑袋还有些懵懵的,他拿开身上的衣服,还给刘景珉,小声反驳了一句:“没有。” 忽然感觉头顶一重,再一摸,是刘景珉将他方才编的一顶草环戴在了他头上。 “现在这个时候采不到花了,只有些草叶,难免太素了点,来年开春采来野花再编一个,才好看。” 林师没有反抗,也不知有没有听进他讲话,刘景珉见他还有些发呆,便提议要回去再睡了。 好在住处不远,只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只是刘景珉的住处要更远些,毕竟是他等到后半夜,林师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将他赶走去,小王爷自告奋勇打地铺,便留了下来。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清晨再起床,便觉得头重脚轻,嗓子生哑,染了风寒。摸摸额头,倒也没有发热,便应是吹风着凉了,除了难受并无大碍。 刘景珉敲门进来,见他还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窝在里面,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以为还没睡醒,倒了杯水递给他:“太阳晒屁股了,城东来了集市,快随我去转转,这里靠胡人地盘近,看看能不能搜罗些新鲜玩意。” 林师应了声“好。”就要下床洗漱。 一听他开口,嗓音不如之前那般清亮,不禁下了一跳,忙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 林师侧头掩嘴,很合时宜得来了个喷嚏。 额头温温的,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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