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发现了关键所在,道:“你看人还真准,但凡他胆子大一些就继续同那些盐商勾结了,也干不出一上任就检举林卫的莽事来。” “顾英雪说听到陈泽与陈玉年争吵,或许正因林卫被揭发,牵连出的一系列案件。” 陈家旧宅并非只与一条小道相通,两人沿着官道往回走,正准备回到衙门时,突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骚乱中有人惊恐呼喊:“砍人了!” 他们警觉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有人手持一把血迹斑斑的刀,满脸癫狂地冲过大街,接连撞翻了路边的小摊贩,直冲入对面的酒肆。 店内的酒桌也被掀翻,客人争先恐后尖叫着往外逃,却被堵在了门口。 “小心!” 一矮小的妇人被狠狠撞了下,怀中抱着的婴儿被甩飞了出去,徐晴从后面追赶了上来,她身手不错,踩着木凳一跃接住了襁褓中的婴孩。 那妇人哭着连连道谢,怀中的婴儿仍在熟睡,对方才的惊险毫无察觉。 徐晴不敢有丝毫停留,提着剑追着那人跑上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块碎布从三楼飘下,楚荆一抬头,竟看见长刀当头砍下,顾英雪险险躲过,肩膀实实挨了一刀。 提着刀伤人的正是陈家的幼子陈文。 寒刀架在顾英雪脖子上,眼看跑上楼救人已来不及,楚荆呵道:“跳下来!” 腐朽松动的木栏杆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恰如其分地应声而断,顾英雪直直从三楼跌下,楚荆本能地伸手想在底下把他接住。 “躲开!” 电光火石间陆随更快一步地扯过来一旁成衣店中的长布,一头绑在了柱子上,另一头缠着手臂用力绷紧。 “砰!” 顾英雪重重地落在长布上,被陆随稳稳接住。 陆随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看着楚荆,道:“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楚荆松了一口气。 真正有事的人倚着墙柱,顾英雪虽不至于落得个粉身碎骨,但受伤的肩膀仍血流如注。见他脸色越发雪白,楚荆用力按住他肩膀的伤口,道:“快带他回去止血。” 陈文终于被追上楼的徐晴双手反剪按在了地上,他仍不死心地大吼:“是你害死了大哥!我杀了你!” “不是他,陈泽昨夜被害之时,顾英雪正同我们一起,他没机会作案。”楚荆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你父亲正是陈泽谋杀的。” “你胡说!分明是包庇!我要报官!”陈文目眦欲裂,又挣扎起来,徐晴险些脱手没压住他。 陆随刚从隔壁包子铺回来,被陈文吵得头疼,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个馒头,满脸嫌弃道:“报什么官,我们这不已经在这了!” “唔唔唔……”陈文还想再说什么。 陆随把馒头拿开,立刻听他骂道:“你们都是勾结串通好的,我要告上大理寺,我要见皇上!” “……” 前大理寺卿无奈地扶着顾英雪走远了。 陆随难得好脾气地没有揍他一顿,把馒头又塞了回去,“你还是别说话了。” 顾英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眉头紧皱着说着梦话。 “大人,大人!” “是我害了你……” 这找来的县大夫一见这场面就被吓得直哆嗦,最后只能楚荆亲自给他缝合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保住了性命。 楚荆轻轻帮他擦了额头上的冷汗,顾英雪不知陷入了什么噩梦,突然抬手抓住了楚荆的手腕。 担心他牵扯到伤口,楚荆轻声道:“别怕,睡吧。” 顾英雪仍喃喃道:“是我……都是我害的……” “夏大人为民请命,是个好官,他不会怪你的。” 他啜泣了一声,噩梦终于散去,陷入了昏睡。 房间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楚荆忙了几个时辰才终于出来。 陆随正坐在小院前坐着等候,问道:“他怎么样?” 顾英雪好不容易才睡下,楚荆轻轻关上门,说:“刀伤太深,幸好止住了血。而且事出突然,衙门里找不到麻沸散,也是苦了他。” 楚荆的衣袖用襻膊绑起,喷出的血还是顺着胳膊染红了袖口。 陆随打了盆水,手上拿了块干净的布。 楚荆乖乖伸出手,任由陆随帮他把手上的血迹仔细擦干净。 “这么多年过去,楚大夫医术不减当年。”陆随舀了一捧温水浇在楚荆手臂上,斑斑点点的血污散开,立刻把清水染红。 楚荆道:“若你当年不是经常受伤还瞒着我,我这包扎的医术也不会如此熟练。” 若要提起往事,见顾英雪今日这般,楚荆才知道当年满身伤口的陆随有多能忍痛。 楚荆忍不住道:“你以后可不能再受伤了。” “自然。” 楚荆来回奔波了两日,几乎没合过眼,双手被洗干净后又用干净柔软的棉布擦干净,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今日吓了我一跳。”陆随道。 楚荆难得迟钝起来,说:“我也没想到陈文敢当街杀人。” “我不是说他,顾英雪跳下来时,你怎么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接人了。” “我……担心他摔死了。” 陆随忍不住责备:“那你不怕他把你砸死了。” “他的身量与我差不多,还不至于到把我砸死的地步,顶多就是——” 陆随沉下声问答:“顶多什么?” 楚荆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但还是听出了陆随语气里的不悦,他许久才回道:“没有顶多,有你在这我不会受伤的。” “又在敷衍了事,我可不吃你这套。” “那我……下次不会了……”楚荆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在磕上石桌前被陆随及时用掌心垫住。 陆随抱起累地睡着了的楚荆,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我总是拿你没办法。”
第54章 他不对劲 衙门内院满是药的苦香,时隔多年楚荆的医术不减,拜陆随所赐,他对处理刀剑外伤最是得心应手。楚荆亲自上药铺挑挑拣拣了许多奇形怪状的药材,一股脑儿的扔进药炉里煎,一旁还放着包糖。 楚荆配药时备糖的习惯还是从十年前在西北营开始养起的。那时陆随总是受伤,为了让他的伤好得快些,楚荆总向徐大夫求来各种奇珍异草,良药苦口,熬出来的药浓得像墨汁一般,味道更是辛辣无比。 这药又咸又苦,楚荆发现陆随总是偷偷把药倒掉以后,便想了这法子哄他吃药。只是不知他有可曾想过,陆随这样连腿骨被贯穿也不喊一声疼的人,到底是怕喝药,亦或是只想招楚小大夫来哄一哄罢了。 忙活了半日,药终于熬好了。楚荆滤了药渣,把药盛好,一摸旁边的糖罐——剩下孤零零的一颗糖在罐里哐当作响。 陆随嘴里含着颗糖,正抱臂倚在树下看他。 楚荆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他,问道:“你何时回来的,也不出声。” 陆随说道:“我见你熬药熬得如此全神贯注,怕突然喊你一声,到时你把这药罐子摔了,你可得怪我。” 见楚荆朝他伸出手,陆随还装傻道:“怎么了?” 楚荆道:“糖。” 见陆随乖乖交出那半包酥糖,楚荆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抢糖吃。” “这个顾英雪面子可真大,还要劳烦县令大人亲自给他熬药。” 这小小衙门里要处理的公务可一点儿也不比大理寺少,楚荆并不是闲得慌,他解释道:“若我不亲自盯着,万一有谁往药里加了乌头砒霜,到那时我可真是回天乏术了。”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顾英雪回到衙门不过一日的时间,陈文竟提敢众目睽睽下提刀上衙门里追砍他,不用想也知有人走漏了风声。 这衙门里的差役,名义上都是楚荆的属下,实际上陈家发迹以后在本地势力已经根深蒂固,他们与陈家有何私下来往也不得而知。他也是这才知道顾英雪还隐瞒了一件事。 当年夏贤失踪后,顾英雪坚信当年是陈家害死了顾家,还勾结当时的县令把他爹屈打成招,一时冲动下潜入陈府想刺杀陈玉年。以他的身手,顾英雪理所当然的失败了,还被扭送到了官府,吃了好几月的牢饭。这节骨眼上陈文得知顾英雪不仅没死,还又回到了盐城,便以为是他谋害了大哥陈泽。 顾英雪这伤拖不得,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救活,楚荆眼下无人可用,也没功夫去追究是谁给陈家通风报信的,索性自己亲自熬药。 两人正交谈着,房中传来咳嗽声,顾英雪终于醒了。 楚荆推门而入,被熏得满身都是浓重苦涩的药香。 顾英雪脸色煞白,也算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强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扯着沙哑的嗓子说:“楚大人,你救了我。大恩大德,我顾英雪无以为报,日后必……” 说到激动之处,顾英雪本想从床上起身,却一下牵扯到了伤口,只得脱力躺在床上猛烈咳了起来。 “不必多谢。”楚荆忙扶起他轻拍着他的后背,“说到底也是陆随当日出手及时。” 陆随及时打住顾英雪感激的目光,道:“举手之劳罢了。” 见他动手不便,楚荆把那碗药吹凉了,拿起勺子喂病人喝下。顾英雪可不像陆随那样,三两下就把药喝完了,楚荆这才见他苦着个脸,问道:“是不是太苦了?” 顾英雪生怕楚荆嫌自己不懂事,忙摇头道:“不,不苦的。” 陆随看不下去直接把那糖塞到他嘴里,说:“嘴硬什么,楚大人熬的药苦不苦我可最知道了。” 顾英雪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说:“多谢你们。” 几日过去,县城内外相安无事,陆随却越发觉得顾英雪这小子不对劲。 他的证据如下。 今日楚荆一大早给他换肩膀的药时,顾英雪不自然地躲了下。依楚荆的经验,这么深的刀剑伤极有可能引起热毒,他探了探顾英雪的额头试探体温,又探了下自己的,才放下心道:“幸好已经退了热。” 顾英雪衣服还半挂在肩膀上,本因虚弱而发白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陆随那时正好拿着金疮药进来,见顾英雪一脸羞涩的样子,心中无语道,换个药这小子脸红个什么劲。他还装作不在意地补了句:“楚大人可真是医者仁心,随~便~对哪个病人都照顾得细致入微啊。” 楚荆也不知他犯什么病,说话阴阳怪气的,回道:“只可惜不是每个病人都能像顾英雪一样让我省心的。有的人药不愿意喝,受了伤也不肯说,不遵医嘱,讳疾忌医,你说该拿他怎么办?” 陆随没想到这事楚荆能记这么多年,吃瘪道:“自然是该好好教训一番。” “该怎么个教训法?” “那若有下回便下最苦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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