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烛未曾防备,待那镇尺隔衣落在臀上,他不由自主惊呼一声,脸颊唰的一下红了。 沈扶:“陛下主动递上镇尺,臣便好好尽一尽为人师者的教导之责。” 说罢,他握着镇尺,拿捏着力道又打了几下。 那镇尺分明是痛的,段明烛却不躲不闪,就站在那里低着头,任他打,饶是他平日里在沈扶面前再嬉皮笑脸,然而被自己的老师还是爱慕之人打板子,却是让他耻得耳尖都红了起来。 “陛下错哪里了?”沈扶拎着镇尺,站在他身侧问道。 段明烛小声说:“不该……亲自去跟北凉军打架。” 沈扶看他一眼,镇尺又落三下。“还有呢。” “唔……”段明烛疼得闷哼一声,“不该让自己受伤。” 镇尺再落三下。“还有呢?” “啊……?”许是这样的疼痛太过于陌生,平日里刀伤剑伤段明烛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头一回身上这个部位挨板子,疼痛掺杂着羞耻,甚至还有那么几分难以言表的异样感觉。“还有什么啊……” 沈扶冷着脸,镇尺又重重地一连落了数下。 “啊……”疼痛让段明烛一时难以思考,此时却不得不思考自己到底还做错了什么。“呃……啊对了!不该撒谎骗先生!” 沈扶这才将镇尺放回桌上。 “臣从前就与陛下说过,陛下身为九五之尊,乃万金之躯。陛下龙体安康,关乎的是江山国运,社稷黎民。” 身后仍在然隐隐作痛,段明烛不由自主地背过手去,想去揉一揉,摸到的却是一片滚烫。不知为何,方才挨打之时那种异样的感觉,至今仍旧久久未曾消散,甚至段明烛还荒唐地想去回味一番。 沈扶:“陛下记下了么?” 段明烛赶忙点头:“记下了。” 当他终于知道那种异样感觉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欲言又止。悄悄看了沈扶一眼,仿佛在遮掩什么一般地侧过了身去。 沈扶见状,心下起疑。“陛下又在藏什么?” “没……没什么……” 沈扶一皱眉,心下猜测是不是他身上还有别的伤。“转过身来。” 段明烛手指绞在一起,挡在身前,不为之所动。沈扶走到他面前,冷眼看着他,正欲审问,却见他两手挡着的下方,已经撑起了一个小小的帐篷。 沈扶神色微变:“你……” 段明烛半是委屈半是尴尬,支支吾吾说:“对……对不起啊青砚。” 从前被沈扶责罚也不过就是打几下手心,这是第一次打这个部位,他又哪知,挨了几下打竟然还能起反应。 沈扶面容铁青,实在觉得此事太过于荒唐,他此时已经不知该如何对待段明烛了。于是连一声告退都没有,一拂袖,怫然不悦地走出了军帐。 段明烛看着他的背影,想叫住他,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桌上那柄镇尺,颇为委屈,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第125章 飞虹渡(五) “仵作说,人是被一剑封喉的。从伤处来看,切口平整,说明下手之人功夫极高,而且所用的武器非同寻常,像是……” 说到这里,韩卓顿了一下,段明烛追问道:“是什么?” “北凉的武士长刀。”韩卓说。 段明烛闻言微怔,随后缓缓收回视线,陷入沉思。 那日飞虹谷一战,他派人回营调兵,然而此人却在半路上被人刺杀,刺客竟然还是北凉人。但那名被杀的燕梧军是二营的传令兵,武功在军中算是上乘,竟然能被刺杀,那么对方的武功又会有多高强? 更何况,从飞虹谷到北落原,途中皆为晟军领地,这里竟然藏有北凉的刺客,段明烛实在是没有事先想到。 看着他面色凝重,韩卓低声问道:“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段明烛想了想,说:“完颜和澈呢?” 韩卓:“还被关着呢。” “你马上去审他,看看此事他知不知情。”段明烛话音一转,又道,“此人嘴里没有实话,你要旁敲侧击地打探。” “奴才遵旨。” *** 深夜,中军帐。 亥时二刻,帐内仍点着灯。沈扶只穿着一件中衣,盖着锦被倚坐在床头看书,段明烛站在沙盘前,望着地图。 军帐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唯有帐外巡营士兵路过,发出声响。 亥时三刻,沈扶下了床,趿上鞋子,取了件衣裳走到段明烛身边,将其披在了段明烛身上。 段明烛一抬头:“……青砚,怎么还不睡?” 沈扶:“夜深了,该歇息了,龙体为重。” 段明烛转头又看了一眼沙盘,随后点了点头:“睡吧。” 沈扶回了床上,段明烛走到衣架前,解开了衣扣,脱了短打放到衣架上。 沈扶一直瞧着他,心里甚觉稀奇。往日里,段明烛定然会缠着他,要他为自己更衣。可是不知为何,今夜的段明烛似乎格外安静,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 两人都躺上床,熄灯过后,段明烛仍然睁着眼睛,盯着帐顶,一句话都不说。沈扶躺在他身侧,为他掖了掖被角。 “是出什么事了么?”沈扶轻声问道。“不妨跟我说说?” 段明烛没有马上回话,而是低叹了一声,才开口道:“昨日贺浔来报,找到了那名传令兵的尸体。仵作已经查验过了,死于北凉武士手中。” 沈扶略作思忖:“消息属实?” 段明烛:“是军中的仵作,应该错不了。” 沈扶又问:“此人是在何处被刺杀的?” 段明烛:“离军营很近,北面十五里地。但此地只是贺浔发现尸体的地方,并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在这里被刺杀。可无论如此,北落原境内竟然潜藏着北凉人,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沈扶闻言,不由陷入沉思。这附近是燕梧铁骑驻守的地方,四处都有人巡逻。若想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刺杀一个人,显然难如登天。 “陛下,明天我想去案发之地瞧瞧。”沈扶说。 段明烛一听,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我放心不下你离开军营。” 沈扶:“陛下既心有所忧,臣理应为陛下分忧。” 段明烛侧过身来看着他:“可是发现尸体的地方未必是案发地,也有可能杀了人之后才将尸体丢在那里的,你去了未必能找到什么线索。” “即便如此,臣还是想去看看。”沈扶说。“万一有所发现呢?” 段明烛想了想,只得同意了:“也罢。让乔英跟着你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沈扶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床下突然传来一声“喵”,然后一只猫从床脚跳了上来,沈扶朝床脚看了一眼,然后将其抱了过来。 自从前些时日,大军从朔州赶回北落原,段明烛就把小燕带了过来,一直扔在军帐里放养着。小燕也被他调教得乖巧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动不动吹胡子瞪眼,偶尔开心了还会朝他翻肚皮。 如今沈扶来了,小燕仿佛又大胆了不少,晚上又敢往床上窜了。 段明烛抓着小燕的后颈皮拎了过来。“朕和青砚商议政务呢,有你什么事,嗯?” 小燕冲着他不断喵喵叫,段明烛正想叫韩卓进来,把猫带出去,沈扶却说:“外面冷,还是让它在这里睡吧。” 段明烛把猫塞被窝里抱着:“那你不许抱它,只能我抱。” 沈扶:“为何?” 段明烛眨了眨眼睛:“你只能抱我。” 沈扶:…… “喵——” 小燕又叫了一声,段明烛好心地给它顺了顺毛:“听话哦,要么乖乖被朕抱着,要么就把你丢出去。” “喵!” 沈扶无奈,“快睡吧,马上就子时了。” 段明烛抱着小燕闭上了眼睛,小燕许是担心真的被丢出去,安安分分地没有再胡闹。 *** 次日一大早,沈扶就在乔英一行人的保护下前往案发地查探,段明烛召集了军中几名将领商议出战之事。 自从前些日子飞虹谷一战,北凉军虽借着人数上的优势,打了一场胜仗,但是他们知道,若是燕梧军倾巢出动,胜算并不大,所以次日之后就离开了飞虹谷,现下又不知所踪。 但是,既然知道了北凉军要走飞虹古道,想再去追击他们也不是难事。段明烛吩咐下去,让斥候沿路前去探查。 傍晚时分,段明烛坐在案前看着放在案上地图,心下思忖北凉军会在何处驻兵。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些口渴,遂伸手取来放在一旁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半口,却觉茶是凉的,于是将杯子放了回去。 段明烛扬声唤道:“韩卓。” 无人回应。 “来人。”段明烛声音提高几分。 片刻过后,一个小太监快步走来,躬身行了个礼:“主子有何吩咐?” 段明烛看着他,认出他是从前跟着韩卓的小太监,继而问道:“你师父呢?” 小太监鲜少近身伺候陛下,颇有几分诚惶诚恐:“回主子话,师父他去审讯那位北凉六王子,让奴才先守在外面听候主子吩咐。” 段明烛没怎么在意。“你去给朕沏一壶茶来。” “是。” 小太监拎着茶壶离开了军帐,不消片刻就回来了。 段明烛仍在看着地图,那小太监取来杯子,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双手奉上。“主子请用。” 段明烛头都没抬,他实在是有些口渴,于是接过茶杯饮下一口,想都没想便直接咽下去了,继而神色微变。 小太监小心翼翼抬眸看了他一眼,说:“奴才不打扰主子了,先行告退。” 段明烛:“等等。” “主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你这泡茶的手艺,倒是不错。”段明烛突然说道。“跟你师父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太监赶忙道:“谢主子夸奖。” 段明烛抬了抬眸:“过来,朕有赏。” 小太监一听,走上前去。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段明烛霎时站起身来抓住他的衣襟,将人摁在桌案上,手背上青筋毕露。 “主……主子……”小太监面露苦色,呼吸不畅起来。 “你在朕的茶里下了药。”段明烛眉头紧锁,凤目凌厉,沉着嗓音道。“说,是谁指使的?”
第126章 风波恶(一) 段明烛单手掐着那小太监的脖子,令他几乎无法呼吸,脸涨得紫红,咳都咳不出来,只能试图去掰段明烛的手,想让他松开。 “说不说?”段明烛皱眉紧盯着他,目光阴鸷,“不想说的话,朕就让你永远都不能再开口。” 那小太监仍在不断挣扎,口中发出囫囵不清的呜咽声。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即便是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单手捏碎人颈骨本易如反掌,可是不知那小太监在茶里下了多少个人分量的蒙汗药,药效一发作,顿时让段明烛失了力气,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力道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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