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凭戈没有说话。 曹肆诫问:“什么叫整条因果线?斩断之后会怎么样?” 小财神语焉不详:“那就一切都结束了。” 姬凭戈皱眉道:“所以你把我逮过来,到底想做什么?” 小财神:“叫你来领罚,其实就是想让你担起责任来,替多罗阁找到一样东西,从而修复现今那些陈年旧事造成的不良后果。” 这件事连姬凭戈都不知情:“找什么东西?多罗阁有什么东西是你们自己找不到的?找到之后又要怎么修复?已经发生的因果,难道还能推翻重来不成?” 此时许翠微抱着一个大箱子进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在屋中。 小财神示意她把箱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说道:“妙法将我从阁中接出来的时候,顺道带来了一些重要遗物。” 曹肆诫原本在啃苹果,看到许翠微取出的第一件东西时,啃了一般的苹果就落了地。 那是江故的心脏。 紧接着是江故的右臂、左臂,还有他没见过的两颗苍翠宝石,和一块布满麻点的片状物。 “容我为在座各位介绍一下,”小财神起身,挨个拿起这些遗物,告诉他们,“这是江故的心脏,准确的称呼应该是不息核;这是江故的右臂,冷兵器收藏匣;江故的左臂,因为超越时代而受限的大规模杀伤性热武器;他原生的双眼,如今被称作晴眼的宝石;还有他两百年前遗失的芯片,当然,这枚芯片里的内容和他之后的记忆都已经上传了。” “你……你要复活我师父吗?”曹肆诫激动地站了起来,跪在江故的残肢面前热泪盈眶,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趟江南之行竟会有这般惊喜。 可惜小财神瞬间击碎了他的幻想,理所当然地反问:“复活他?你说江故吗?他就是我,为何要多此一举?” 曹肆诫本能地反驳:“你不是他!你们都不是他!我师父就是我师父,他是独一无二的!” “……你冷静点。”姬凭戈试图劝说。 “我怎么冷静,我师父的残躯就在我面前了,小财神也说了,师父的记忆都上什么……上传了,那就是全都保留下来了对吗?你们有这么多躯壳,为什么不能复活我师父?把我师父还给我吧,求你们了……” 小财神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抱歉,我带这些出来,并不是为了复活江故,因为真的没有必要。等你们找到了那样东西,你的心愿自会达成,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你要想要的并不是他复活,而是你们重逢,不是吗?” 曹肆诫茫然:“我不明白……” 小财神的话音带着安抚与蛊惑:“找到它,你会明白的。” 看着失魂落魄的曹肆诫和支离破碎的残肢,姬凭戈问:“这些零碎与你要我们找的东西有何关联?为什么非要我们去找?” 小财神和善地回答:“这些都是启动那样东西的钥匙,之所以要你们去找,是因为你和左年也是钥匙,而曹肆诫是必要的助力。” 左年吃完橘子,指了指自己:钥匙? 小财神颔首:“你和姬凭戈,都是造物主血脉的传承啊。”他亲切地望着左年,“而且,你制造和破解机关的天赋比甘棠君还要高得多了,我想,你应当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启动那样东西的人了。跟姬凭戈不同,你是无数让人糟心的因果里,最完美的意外。” 姬凭戈不满道:“你跟我徒弟说什么呢!” 小财神笑容温润,对左年循循善诱:“乖孩子,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拥有享不尽的荣华,数不尽的财富,这些都可以给你,只要……” 姬凭戈打断他:“只要他帮你启动那个东西?” 小财神摇头,捏了捏左年的脸蛋:“只要你喊我一声爹爹。” 左年:??? 姬凭戈一把掀了炉子:“你休想!金如归,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小财神争辩:“难得有个子嗣,凭什么只认你当爹!” 姬凭戈抬脚踹他,被许翠微眼疾手快挡住了:“滚!有本事你自己生去!” 刚回神的曹肆诫:“……”嗯?怎么突然争着当爹?
第105章 滔天 混闹了一番,两人自是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左年只当这件事与他无关,反正不管面上怎么叫,他都是姬凭戈亲自诞下的,这件事任谁也改变不了。至于小财神的万贯家财,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念想,于他而言,金钱物欲都只是镜花水月,还不如一个精巧的机关锁的吸引力大。 许翠微忙着拉开两位主子,阿痣默默上前,收拾了翻倒在地的炉子茶水,将一切重新布置,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为了平复心情,曹肆诫饮了口茶,忽然看见半颗苹果被送了过来。这是他方才失手掉落的果子,在姬凭戈掀桌时滚到了窗下墙边,沾了不少炉灰。这会儿阿痣清理了木质地板,也把这半颗苹果捡了回来,清洗擦拭后放回了掉落的位置。 曹肆诫略觉怪异:“有劳阿痣姑娘了,不过既已落地摔烂……要不就扔了?”堂堂小财神,总不会吝惜一颗苹果吧。 阿痣手上微顿,点点头,把苹果拿出去丢了,随后敛目退到角落,又如同一抹无声无息的影子般静立在一旁。 放下茶盏,曹肆诫意识到什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阿痣。 这姑娘不是单纯地收拾,而是在分毫不差地还原。 她竟然记得屋里的每一处细节,包括炉子里银丝炭的数量、每个人茶水的盈余、蒲团到炉子的距离,甚至橘子皮烘烤后的形状,苹果掉落滚动时的朝向……曹肆诫心想,说不准她连他们衣裳的褶皱、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不惹眼又平平无奇的侍女? 不等他深思,坐回主位的小财神道:“总之,你们必须找到并启动那样东西。” 按捺住上头的火气,姬凭戈也记起正事:“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财神语气飘忽:“它叫滔天,外层是一个巨大的机关群,中枢存放着最初的因,最终的果,以及所有人想要追寻的答案。” “滔天?”姬凭戈质疑,“神神叨叨的,不会是你瞎编的吧,我从没听阁里提起过。” “你还不明白吗?”小财神冷眼看他,“多罗阁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幌子,当年那个狗皇帝处心积虑地对付多罗阁,闹得再怎么惊天动地都徒劳无功,因为那个看上去扶持他依赖他的隐世之所,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专门用来对付那些贪婪卑鄙之辈。” “你是说……多罗阁真正的核心并不在清琼山中?”身为阁主的躯壳之一,姬凭戈一直以为那附近就是多罗阁深藏的秘密所在,江故当年亦是为了守护那里才会自毁肢解。如今小财神突然全盘否认了他们的“共识”,他免不了有所怀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你与左年的因果袒露之后,总控解锁出的一条新指令。由此可见,这就是你该领受的责罚。”小财神指着江故那些陈年残肢说,“事涉多罗阁的核心机要,否则我也不会带着这些高危物件出来干活。” 听到这里,曹肆诫终归是坐不住了:“滔天……去哪里能找到它?” 他没有死心,到了这一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只要有复活师父的一丝机会,无论复活出什么结果,他都要尽全力一试。 小财神看向阿痣:“后面的事由你来说。” 阿痣福身:“按照覆盖区域推算,滔天应当就在稷夏境内,但我从未发现过除却清琼山以外带有特殊能量场的地方,恐怕它的所在隐藏极深,很可能超出了我的常规探测范围。近来阁主让我多加留心,是以我列出了三个有可能藏匿此物的盲区。” 姬凭戈:“哪里?” 阿痣:“一是封寒城错综复杂的万顷矿山中,那里磁场太过混乱,有很强的干扰;二是纹州与积吾接壤的黄沙深处,离得太远,偶尔会失了探测准头;第三处就在江南,虽然就在世人的眼皮底下,但有亘古奔流的江水做天堑,藏在此地也不是不可能。” 磁场干扰?探测准头? 曹肆诫大多听不太懂,但足以看出,小财神他们不是通过多罗小驿来搜集滔天情报的,可见遍布各地的多罗小驿也都只是蒙蔽世人的幌子罢了。 作为封寒城最具声望的掌权人、坐拥无数矿山的凛尘堡堡主,他分析道:“如果多罗阁真的那么谨慎,应当不会将机密封在矿山中。且不说开山藏匿再复原有多艰难,数千年来矿藏都是权利和战争的必争之物,放在那里着实不稳妥,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挖了个对穿。” 阿痣点点头:“曹堡主言之有理,与阁主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这里就暂且排除了。” 姬凭戈道:“西域边境也不太可能,阁中势力通常都不会分散到太远的地方,因为不好掌控,连你的目力都不能及,它所能覆盖的地域必然也十分有限,如此铤而走险,太不值得了。我倒是觉得这第三处更有可能,与清琼山一样是个宜居的风水宝地,大隐于尘世,还不容易被人探寻。” 曹肆诫问:“是在江岸?还是江中洲岛?我们要想办法渡江?” 阿痣尽责地回答:“不,是在江底,需要把你们沉江。” 姬凭戈、曹肆诫和左年:“……”哈哈,我不活了? *** 再三确认了阿痣的意思,曹肆诫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沉到江底去找?你们在说笑吗?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的地方?” 小财神老神在在地说:“阿痣觉得这里的可能性更大,我相信她的感应。” “感应?什么感应?”曹肆诫争辩,“江水汹涌不绝,怎么可能在这儿?” “滔天想要运行,需要持续不断的能量,只要江水不枯竭,这里就正合适。江底的水下光缆可以连接到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实是布局的不二之选。而且我试探了几次,感觉有些地方设置了防御机制,很像是阁里的手笔。”阿痣解释,“与其把精力放到其他的可能性上,不如先就近检验,或许反而是最省事的。” “小财神,我们三个都是肉体凡胎,这一点你没忘吧?”姬凭戈冷声道,“就算我内力再深厚,能带着他俩一起龟息闭气,到时候又要如何在江底搜寻驻留?就算侥幸不死,肯定也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你把我绑来,不会是想让我再涅槃一次吧。” “当然不会让你们就这么沉江。”小财神说,“我可以租借给你们一个载具,到时候就能在江底畅行了。” 曹肆诫松了口气:早说啊,原来是有多罗阁的神秘器具支持。单看师父的残肢和姬凭戈使用过的修复舱,就知道多罗阁掌握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这么看来,提供一个能带人平安潜入江底的工具肯定也是小菜一碟。 姬凭戈却仍对小财神保持戒心:“等等,租借?我用阁里的东西给阁里卖命办事,还要付你租金?这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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