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折玉道:“玄冥有些怕她,躲在床底下不敢出来,我也用不上她,便让她回去了。” 是扶桑让柳翠微来照顾澹台折玉的,可听澹台折玉这么说,扶桑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他低眉浅笑,抚摸着小狸奴毛绒绒的身体,不自觉地又开始嗲声嗲气:“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原来这么怕人呀。” “它只是不怕你和我,其他人一来它就会躲起来。”自打扶桑进屋,澹台折玉的视线就黏在了他身上,眉眼间也弥漫着轻柔的笑意,“逛了这么久,怎么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 扶桑道:“给玄冥买了木盆和傻子……” 说到一半,听到敲门声,扶桑抱着小狸奴去开门。 都云谏左手拎盆右手拎沙,走进屋内,先向澹台折玉问好,而后看着扶桑问:“这两样东西怎么处理?” “将沙子倒进盆里即可,”澹台折玉代为答道,“不要倒得太满。” 怎么能让堂堂将军干这种粗活呢,扶桑急忙放下小狸奴,道:“我来罢。” 都云谏置若罔闻,先将木盆放到地上,接着解开扎口的绳子,提着袋子往盆里倒沙子,按照澹台折玉的吩咐,没倒太满。 “还缺个铲子。”澹台折玉道,“扶桑,你去找小二要个炒菜的铲子。” 等扶桑出去了,澹台折玉问:“你们去了哪里?” 都云谏道:“去了西市的一处民宅,见了柳棠时。” 澹台折玉毫不意外,又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都云谏道:“我当时在宅子外面等候,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回来的路上,扶桑哭了很久。” 澹台折玉默然不语。 扶桑再一次选择了他,他当然很开心,可扶桑那么难过,他又如何开心得起来。 都云谏窥着澹台折玉的神色,试探道:“殿下对柳扶桑似乎十分看重。” 澹台折玉道:“很明显吗?” 都云谏道:“我护卫殿下多年,对殿下略有几分了解,故而看得更明白些。” 澹台折玉微微一笑,语声柔和:“我确实很喜欢他。” 都云谏没想到澹台折玉会如此直白地承认,心头震动,讶然失语。 “云谏,”澹台折玉道,“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都云谏早已不记得澹台折玉上次如此亲厚地喊他的名字是什么时候了,原本有些感动,可转念一想,这份久违的亲厚是因柳扶桑而来的,登时又有些不是滋味。他明知故问道:“喜欢有很多种,不知殿下指的是哪一种?” 澹台折玉答不上来,不是没有答案,而是羞于启齿,只能在心里道:就是那种——你时时刻刻都想看见他,一旦看不见他就会各种担心和惦念;当他在你身边时,你又不满足仅仅只是用眼睛看着他,还想用手去触摸他,想用双臂抱紧他,想与他紧贴在一起,感受他的体温和心跳,想埋进他的颈窝里嗅闻他的气息,想亲吻他,想进入他,想肆意地占有他……但你还要竭力克制这些疯狂的慾念,装出一副道貌岸然、正人君子的模样,不想让他看到你龌龊与不堪的那一面,害怕他会因此轻看你、讨厌你;即使如此,你还是很快乐,他凝望你时,他对你展颜时,他依偎在你怀里酣睡时,甚至他只是静静地待在你身边,你都会感到快乐,并因此想要好好活下去——的那种喜欢。 澹台折玉道:“就是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无论去哪里,不管做什么,你都甘之如饴。” 澹台折玉说得如此委婉,却还是在都云谏心里掀起波澜。 他看得出太子喜欢扶桑,可他以为只是那种因肉慾而滋生出的肤浅的喜欢,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就可以喜欢那个,但太子对扶桑的喜欢显然比他以为的要更真挚,甚至……都可以称之为“爱”了。 他不明白,不过短短十几天而已,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就可以深厚到这种地步吗?而且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两个人。柳扶桑究竟对太子做了什么? 如此一来,柳翠微就没什么用了。 留着她是个隐患,得想办法除掉她。 都云谏压下纷杂的心绪,自嘲一笑,道:“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像殿下所说的那样去喜欢一个人。” 澹台折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未予置评,道:“以后对扶桑好点,不要与他为难。” 都云谏应了声“是”,随即响起敲门声。 扶桑推门进来,左手拿着一把铁锅铲,右手捏着一片蒸牛肉。 都云谏躬身告退,与扶桑擦肩而过,两个人交换眼神,一个清澈,一个幽深。 “玄冥,快出来。”扶桑蹲在装满傻子的木盆边,呼唤小狸奴,“我给你拿了好吃的。” 小狸奴从床底下爬出来,来到扶桑身边,牛肉的香味勾得它尖叫不止。 征得澹台折玉的同意后,扶桑将牛肉撕成一条一条的,喂给小狸奴,而后在澹台折玉的指导下,扶桑开始教小狸奴在沙子里排泄。 可能是天性使然,也可能是小家伙真的很聪明,扶桑只是用手刨了几下沙子,它就有样学样,用两个前爪刨出一个小沙坑,接着往下一蹲,就可以撒尿,尿完之后继续刨沙,把尿盖住。 扶桑喜不自胜:“看罢,我就说它很聪明。” 澹台折玉点头附和:“确实很聪明。” 小狸奴跳到地上,去一旁舔爪子了。 木盆边散落了许多沙子,扶桑想要起身去拿笤帚,刚站起来,突然一阵眩晕,脚步踉跄。 澹台折玉急忙伸手扶他,扶桑稳住身子,冲澹台折玉笑一笑,道:“起得有点猛了,我没事。” 澹台折玉以为他真的没事,便没放在心上,谁成想午憩时扶桑便发起烧来,在他怀里昏睡不醒,澹台折玉当即便慌了神。
第95章 一起用过午饭, 都云谏将澹台折玉抱到床上,便退了出去,下楼后先去客堂转了一圈, 而后在柳翠微的房中找到扶桑, 道:“殿下让你过去伺候。” 扶桑慌忙离去,都云谏站在门口, 别有深意地看了柳翠微一眼, 帮她关上了门。 扶桑回到房间,小狸奴热情地迎接他,围着他的双脚打转,害他走路都走不利索,唯恐踩着它。 躲躲闪闪地来到床边, 扶桑问:“殿下有何吩咐?” “没有吩咐,”澹台折玉掀开被子, “上来陪我睡觉。” 扶桑露出为难的神色。 那段如梦似幻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他不该再和澹台折玉同床共枕, 撇开居心叵测的都云谏不说, 还有个身为暗卫的薛隐,暗中盯着他呢, 他得恪守奴婢的规矩,与主子保持应有的距离。 可是,奴婢又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实在进退两难。 “我……我还是去榻上睡罢,”扶桑支吾道,“若是被旁人看见, 有失体统。” “我连伦理纲常都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在乎什么体统。”澹台折玉语气淡淡, “扶桑,听话,过来。” 和昨晚一样,澹台折玉只用一句话,就能让扶桑乖乖顺从,他的意志薄弱得不堪一击。 除去外袍,脱鞋上床,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扶桑猝不及防地鼻子一酸,想要流泪。他深深地把脸埋进澹台折玉胸口,等那股来历不明的酸楚消褪了,他想拉开些距离,却被两条有力的手臂圈禁着,动弹不得。 “殿下……”扶桑弱弱地唤了一声。 “不舒服吗?”澹台折玉低声问。 “没有。”扶桑就想紧紧地贴着他,却怕他觉得自己太黏人。 澹台折玉道:“那就这样睡罢。” 扶桑闭上眼:“好。” 两个人都已习惯了这种相拥而眠的方式,很快就睡着了。 约莫过了一时辰,澹台折玉被热醒了,旋即便意识到扶桑的身子在发烫,急忙把人从怀里捞出来,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已是人事不省。 澹台折玉霎时便慌了神——他上次这般心神慌乱,还是听到西笛王子阿勒祯求娶皇姐的消息时。 “薛隐!薛隐!” 话音未落,薛隐便推门而入。 跟在太子身边这么久,太子从来都是沉着端静的,这还是薛隐头一回听见他发出如此惊慌失措的呼喊,他还以为有刺客,进门的那一刻剑就拔出来了。 然而屋内并无刺客的踪影,只有太子和那个叫扶桑的小太监,他们衣衫不整地躺在一个被窝里,而且扶桑还依偎在太子怀中——显而易见,太子和扶桑已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去请大夫,请城中最好的大夫。” 薛隐收剑入鞘,应声而出。 刚走到楼梯口,就和都云谏迎面相逢,都云谏道:“我方才似乎听见殿下唤你,可是出什么事了?” 薛隐道:“殿下命我去请大夫。” 不等都云谏再问,薛隐就越过他走了。 都云谏去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入内。 虽然知道扶桑已经俘获太子的欢心,但亲眼目睹他们亲密无间的情景,都云谏心里还是冒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见扶桑面色潮红、昏睡不醒,都云谏便知道,定是伤风了。虽是常见病,但严重起来也是会要人命的,太子如此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澹台折玉并不懂得照顾人,回想起上次在江府扶桑是如何照顾他的,吩咐都云谏:“将手巾在热水中浸一浸,拧干了拿过来。” 无人可使,都云谏只能亲力亲为,先下楼去拿热水,回来后按照澹台折玉说的,弄了条热手巾,折成巴掌大小,搭在扶桑的额上。 被子将扶桑裹得严严实实的,而澹台折玉仅着中衣,坐在一旁,愁眉锁眼地瞧着扶桑。 都云谏拿来外袍,披到澹台折玉身上,道:“殿下,伤风是会传染的,扶桑不宜和你待在一起,不如把他挪到我屋里去,再把修离叫过来照料他,眼下这间客栈里就没一个会照顾人的。” 澹台折玉道:“等大夫来看过再说。” 澹台折玉穿好衣裳,被都云谏抱到轮椅上,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都云谏也只好默默地陪侍在侧。 两个人的目光都停落在扶桑的脸上,发烧让他的颜色愈显娇艳,就连唇色都比平时更加红润,犹如一朵诱人采撷的花。 都云谏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太子与扶桑耳鬓厮磨、唇舌纠缠的画面,他呼吸一窒,立刻停止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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