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杪看到掌柜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无奈演变成了最后的不耐,明白自己即使当时不答应让出房间后面也避免不了一定只能让出房间来。 他爬到窗边看到外面的雨比之前小了许多,打算启程。 因着掌柜对他还算客气,程岁杪离开前去跟掌柜打了声招呼。 对方对他的脸色和语气比先前对其他投宿的客人好得多,还执意送了他一些在路上能吃的小点心。 程岁杪没有推拒,收了,食物是有用的东西。 他去马厩牵走了自己的马,没想到在马厩看到几个人在不远处的棚下生火。 几个人瑟瑟发抖,聚在一起嘴里正小声议论着什么。 通过他们的衣服,程岁杪猜测几人是之前那家人的仆人。 只是他听说他们是挤在柴房里的,怎么这会还在外面烤火? 程岁杪不想理会别人的事,牵着自己的马离开了。 他运气好,以为还会在路上淋些雨,没想到走着走着,雨渐渐停了。 程岁杪心情也好了些,路边有看雨停了立刻支起摊子的茶贩。 他下马点了壶茶想坐坐问问路,顺便歇一歇。 不知道今日如果脚程快些,还能不能找到能住的地方。 若是没有,有间破庙能躲一躲也不错。 最最重要的是,程岁杪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过这么远的路,他担心自己找错了方向。 “客人若是想去驿站,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据我所知,前面没有客栈,倒是听说有军队在那边驻扎呢,庙宇什么的,这二十里之内是没有的,再远我就不清楚了。” 问了跟没问一样。 程岁杪又问去京城是不是这个方向。 “哎呦这小的可不知道,不过客人你若是路上遇到了当兵的兴许能问一问,他们肯定知道。” 程岁杪有点儿沮丧,还是点着头道谢了。 放下茶钱,刚准备抓紧时间再赶一段路,就听到隔壁桌的客人叫了一声,那是一对年轻夫妻。 程岁杪看向他们,再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某个方向。 滚滚浓烟,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得到火光。 “那是哪里呀?” 茶贩子看了看程岁杪,问他:“客人你不是刚刚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吗?这才下过雨,怎么会着火啊?” 程岁杪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隔壁桌的夫妻对视一眼,讳莫如深地没有开口。 茶贩子看仅有的三位客人什么都不知道,顿时觉得自己知道的比他们多,忍不住显摆起来。 “依我看,这场雨下的这么大,怎么雨刚停就着火了?肯定是有人看准时机抢人钱财呢。” 程岁杪看向他:“你是指山匪?” 茶贩子笑起来:“看起来客人应该在路上奔波的时间不短,怎的这么天真?现在哪里有什么山匪?换句话说,如今这个世道,若你见到的人都不是山匪,可一定要到菩萨面前去烧把高香。” 程岁杪沉默下来。 他比眼前的这三个人知道的内情多一些,例如,那冒着浓烟的方向,看起来就是自己刚刚离开的那家客栈的方向。 要回去吗? 程岁杪不想多管闲事。 但……如果不是人为的,只是掌柜的运气不好才引来火灾呢? 程岁杪隔着包袱还能摸到掌柜的刚刚塞给他嘱咐他一定要带上的点心。 心情复杂。 “客人不是要急着赶路吗?” 茶贩子一出声,程岁杪已经决定好了。 他翻身上马,将马匹掉了个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夹了一下马身。 骏马奔驰而去,将身后三人的惊呼远远扔在身后。 程岁杪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他也不信善有善报那一套。 可是自从知道自己在年少时曾救过隋雾一命,而隋雾一直把他的恩情记到了今日,甚至也想过救他性命之后,程岁杪就做不到单纯地对世间一切视而不见了。 万一有用呢?他想,万一只是一场意外,就差他伸出去帮忙的那一双手,没能留下别人的性命,岂不是很可惜? 程岁杪所想不错,着火的正是那家客栈,在外面的人们纷纷泼水救火,效果并不显著。 完了。 程岁杪隐隐约约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今日下过大雨,纵然有风,火却不应该燃得这么快。 可现在正是因为有风,火势越来越大,迎风而起,很难灭。 程岁杪看到掌柜的吆喝着小二跟他一起从里面搬东西出来,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他们看起来急得要命。 程岁杪拉住掌柜的,问他:“里面还有人吗?” 掌柜的一看是程岁杪,惊得问了声:“李公子?!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看到客栈似乎着了火,赶回来看看。” 程岁杪问他:“里面还有人吗?怎么会着火的?” “有几位客人烧伤了。”掌柜的一脸愁容,“都怪那几个杀千刀的,偷东西也就罢了,还为了掩盖自己的行径放火杀人!” “你知道是谁做的?” 程岁杪问:“是哪里来的匪徒?” “就是抢占你屋子的那家人的几个仆人啊,只是不知道他们本来就是匪徒,还是那家人识人不清。” 掌柜的看火越来越大,已经没有人再敢进去了,急得哭了出来。 “没了……全没了……这还不如让我死呢……” 程岁杪抓着濒临崩溃的掌柜,“那家主人现在在哪里?” “被那几个杀千刀掳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估计是担心我找人去救,所以提前就倒了火油,准备好放火拖延时间呢。” 程岁杪放缓了呼吸,不知道要不要在周围找找看,可是对方有几个人,他一个人,就算找到了也只能送死。 正想着,身后马蹄声声,骤然靠近。 程岁杪下意识转身,看到了扬起的泥浆点子。 他的马被这声音和动静影响到了,连连后退,程岁杪险些拉不住。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一只手突然出现,帮他拉住了马,趁这个时间,那人翻身上马,只消片刻就制住了他的马。 “谢谢,谢谢!” 程岁杪一开始被马甩开,没看清楚那人的样子。 等安全了,立刻上前道谢。 那人脸上带着围布,看到他,似乎身体一僵,并不回应。 程岁杪看那人是逆着光的,看不清楚容貌,何况那人蒙着脸。 他觉得无论如何恭恭敬敬道谢总是没错的,对方见他有危险便下意识施以援手,想必是个好人。 马上的人一直没说话,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有人立刻上前牵住了马,他才腾出手来,向程岁杪走来。 程岁杪此时此刻才发现那人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隋雾?” 自己疑惑的声音出现的同时,那人脸上的围布被他自己取了下来。 “……真的是你……” 程岁杪一时之间,尴尬有之,庆幸有之,但他很快捕捉到了眼下最重要的事。 隋雾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隋雾的下属并不认识程岁杪,看到隋雾这个样子,一个个像是要惊掉下巴一样。 程岁杪来不及跟他解释,立刻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简明扼要地说出了需要他帮的忙。 “你家亲戚有危险!” “……” 隋雾听他说完,一头雾水:“……什么?” 程岁杪简单陈述了一下自己知道的部分。 隋雾马上叫来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下属,安排了两队人,一队留下救火,一队跟着他去找人。 程岁杪从来没有见过隋雾这么英明神武的样子,很是新奇。 在他看来,隋雾虽然一直顶着将军之子的头衔,但怎么看都是个矜贵的公子哥儿,如今看来,虎父无犬子。 程岁杪曾经见过隋磬云,那时还在心中暗自腹诽觉得隋雾完全不像他的父亲。 现在却能瞧出两人的共同之处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隋雾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跟我一起去吧。” 隋雾把程岁杪的马牵了过来,程岁杪担心拖他后腿,拒绝了。 “你们去吧,我帮他们灭火,我帮不到你。” “那你……会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程岁杪点头,“当然。” 隋雾不再多说借走了程岁杪的马。 ----
第98章 帮你 有训练有素的人加入,救火的效率立刻就上去了,可惜他们到的太晚,掌柜和客人们的损失都很惨重。 虽然在这个时候不该这么说,但回想一下,提前离开的程岁杪反而成了最幸运的人。 隋雾很快回来,带回来的消息也不是很好。 那家老爷和夫人受了重伤,几乎丧命,不知道能不能活。 儿子和女儿稍微好一些,但也只是保住了性命。 儿子受到了惊吓,但女儿险些被贼人玷污,精神濒临崩溃。 程岁杪帮忙救火,灰头土脸的。 隋雾看他半晌,一边说话一边递了帕子给他。 程岁杪摆了摆手没有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主人家一直苛待他们,积怨已久,此次出行,发觉外面的世道已经这么乱了,礼法身契已经不足以禁锢住他们了,这么大的雨,那家人依然只顾自己,跟着他们,连个有瓦遮头都是奢望,并非不能,而是不许,所以便反了。原本在客栈投宿的人里面又浑水摸鱼混进去的马贼,马贼利用那些仆从对主人家的了解,两两结合这就犯下了祸事。” 程岁杪咬了下嘴唇,神色有些不自然,隋雾问他:“是觉得冷了吗?” “没有。” 虽然按道理来说客栈已经不能住人了,但那么多客人,决定离开的只是少数,多数都要隋雾的人来安排。 这个县城太小,又因为之前的大雨临时落脚的人太多,供不应求,有些麻烦。 但是隋雾安排起手下的人来井井有条,似乎没觉得麻烦。 程岁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你跟出事的那家人……” “什么?”隋雾不明就里地询问。 “先前他们投宿的时候用了隋将军亲戚的身份,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隋雾表情微变,程岁杪心下了然,看起来确实认识。 那那家人也算不上是说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隋雾没有承认,不过那是他自己的原因,程岁杪把心底的好奇压了下去。 “我……” “你原本打算去哪儿?” 程岁杪打断了隋雾刚开口才说了一个字的话。 “原本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驻扎,得到情报说这边有马贼,放下不下,就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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