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像是担心程岁杪会直接抛下他离开,实际上那种可能性确实很大。 “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躲两天?不让他们找到我就好了,我不会给你和你的家人添任何麻烦的。” 程岁杪苦恼起来,他想了想—— 还真有。 父亲天冷时进山打猎时会住在一个小屋里,位置偏僻,鲜少人知。 时值冬日,又是年关,父亲不会进山,更不会去那里,想想看,那地方确实适合藏身。 程岁杪跟那少年说了,对方很惊喜,央求他带自己去。 “哪里虽然偏僻适合藏人,但什么都没有,你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 少年咬了咬牙:“你只需要带我去就好,若我死了,也绝不会怪你。” 程岁杪虽然起了恻隐之心,但没想到真正实施起来会那么麻烦。 对方的腿受了伤,走不了路,程岁杪只好背着他悄然前行。 他很累,还有些后悔,对方像是看出来了他想丢下自己的想法,牢牢扒着他不放。 当然程岁杪只是那样想想,一开始不帮忙还好,现在上了同一条船,再想置身事外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程岁杪咬牙坚持着把他送到了地方,问他:“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看起来不像是人贩子。” 如果是人牙子贩人,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偷偷摸摸是对的,但不会一直带着他,他们一定会及时把人出手转卖。 一直带着他,明显是绑来的哪家小少爷,没想卖了他,可能是私怨。 少年像有难言之隐,没办法跟他多说,只说是自己家境惹人眼红才造成的结果。 程岁杪看出来了,他把自己当成救星,却不敢说出全部的实话。 他没有生气,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少年承诺等他安全回家,不会忘了程岁杪,会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 程岁杪的欣然并没有彻底把他的顾虑打败,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最后能不能安全回家,他也很担心万一他再被抓回去会供出自己。 “我不指望你回报我,你别害我就行了。” 少年一直说着感谢的话,导致在程岁杪回家以后,想起来还是于心不忍。 之后的两天,程岁杪依次从家里拿了旧棉被和各种食物去接济他,以防他冻死饿死。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姓名,但少年没有告诉他自己叫什么名字。 程岁杪提心吊胆希望这件事情快点过去。 他一方面悄悄接济少年,一方面要瞒着家里人,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些外乡人。 奇怪的是,少年跑了,那些人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还问过父亲帮忙时的情形,想打听到点儿什么,但依然觉察不出任何异象。 好在是过年时期,大家都忙忙碌碌的,没人发觉程岁杪的惴惴不安,也没人发现他从家里拿出去过的那些东西。 难办的是,据少年所说,两天过后,那些人就会离开,但时限已到,那些人却还留在洛水镇。 因为一场大雪降临,程岁杪分不清他们不走到底是因为雪路难行还是因为少年的逃跑。 最最难办的是少年的腿伤。 程岁杪对他的伤势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若不是在冬日,他还能找几味自己认识的草药帮帮他,但眼下什么都没有。 “药铺都关着,别说我没钱,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什么。” 程岁杪见他那副落魄样儿,问他还是坚持不报官吗?他说如果那些人一直走不了,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少年还是坚定着不能报官的想法,程岁杪愈发觉得这事复杂。 但事已至此,想脱身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本想等他们走了再治的,可现在看来是等不了了……” 程岁杪看着他抚摸着自己的伤腿,像是最终下定决心做些什么的样子,心下一惊。 没等他问出他想做什么,程岁杪眼睁睁看着那少年把自己腿骨“嘎巴”一声,也不知是掰断了还是接好了。 他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程岁杪被吓得不轻,呆愣在一旁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事后,程岁杪听那少年说,那些人把他的腿打断后导致骨头错位,他原意是想等着脱离困境后再治,但一场雪让他没了指望,只能自己下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程岁杪惊讶于他看起来年岁不大,对自己下手都能那么狠,心中警觉,担心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大雪不停,山路难行。 家里人虽然不知道程岁杪每天往山边跑去做什么,只当他是贪玩,以为他只是到了山边,没想到他是进山去,于是告诉他等天晴了再去玩儿,现下不安全。 程岁杪找到了理由,跟那少年说了,最后一次见他,给他带了几天的食物,还给他找了木柴担心他被冻死。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我还以为他活不下来,我告诉他,等雪停了我会再去,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 少年并没有觉得沮丧,他依然说等自己回了家会再来找程岁杪道谢,看起来很诚恳。 程岁杪也希望能等到那个时候,但当时觉得太过遥远,毕竟少年能不能活过那个冬天都不好说。 雪停以后,程岁杪去过那个屋子,里面空无一人,不仅如此,打扫干净得就像没进过人一样。 程岁杪当时并没有告诉那个少年离开时应该怎么做,但看那里的样子,他放心了些。 最起码看起来不像是被人临时抓走的。 “后来见到隋雾,你怎么没有认出他来?” 程岁杪躺在陆岌怀里,轻声叹气。 “他那时候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的,弱不禁风,骨瘦如柴的样子,跟现在判若两人,何况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都已经把那件事那个人给忘了。” 那件事之所以几乎被程岁杪抛之脑后,除了后来他家接踵发生的那些事,主要原因还是他刻意想让自己忘记。 他对谁都没有说,这么久以来,连他自己也真的忘记了。 无论是第一次见到的那双藏在木箱里的眼睛,还是少年给自己接骨的那抹脆响,都给程岁杪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更别说之后家里发生的那些事了。 想起那人竟然是隋雾,当时的种种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答。 可是—— “我不太明白,洛水镇又小又远,隋雾是从哪里被绑过去的?”隋雾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陆岌一下一下抚摸着程岁杪的脑袋。 “约莫与朝堂相关吧。” 程岁杪暗自思忖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与陆岌的关系,不应该瞒着他。 他抬头看向陆岌,低声开口:“我在隋雾的私宅里见过一个人,虽然我不认识,但是隋雾说,那是二皇子。” 陆岌对上他的眼睛。 程岁杪问他:“陆家有参与朝堂之事吗?” 陆岌没有立刻回答,沉默良久。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据我所知,有。” 程岁杪放轻吐息,像一声叹息。 想想也是,以陆家的财力背景,不可能没人笼络,而想要屹立不倒,即便是不想官商勾结也很难做到。 毕竟就算他们明确拒绝,对方也担心他们会成为对手的刀,若无倚靠,能否存在都是问题。 “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我都能护得住你。” 程岁杪见过隋雾被牵连的样子,陆岌还以为他这忧心忡忡的眼神是在担心自己的退路。 “我不是害怕……” 实际上程岁杪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害怕。 即使没有答应和陆岌试试,他依然是陆岌的人,如果陆家有事,他也逃不掉。 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程岁杪能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都是靠的陆岌,若他遭难,自己怎么可能不被牵连。 “你应该不知道吧?我的祖父陆弢,曾入内阁为官,后来犯了错被贬回乡,一直郁郁寡欢,年纪轻轻就离世了,陆家能有今日,一大半是祖母的功劳。” 程岁杪确实没听说过这件事,“老夫人……一定很不容易。” “或许吧。” 看到程岁杪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岌微笑:“你想问什么都可以,不必吞吞吐吐的。” “你是不是不喜欢老夫人?” “无所谓喜不喜欢。”陆岌没有如他想象中一样顾左右而言他,而是干干脆脆正面回答,“我对陆府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喜恶,他们对我也是一样的。” 陆岌笑着捏了下程岁杪的脸:“不过好在现在有你了。” 程岁杪被捏得龇牙咧嘴,被放开后,默默揉了好一会儿。 “三少爷听到这话,肯定会伤心的。” “三哥豁达,没有你想象中那般想不开。” 看陆岌又抬起手,程岁杪立刻裹了被子说自己困了想睡觉了。 ----
第68章 有孕 睡醒以后,整整一天程岁杪都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隋雾的事。 以前不记得的时候,觉得他这个人喜怒无常奇奇怪怪也就罢了,想在全都想了起来,才认清楚隋雾对他没来由的好意是真心而非想要索求什么。 程岁杪越想越心虚,越想越愧疚。 他想去跟隋雾聊聊,挑明这件事,道个歉。 毕竟这事是自己忘了,或许隋雾执意想带他走只是不想让他在陆府为奴呢? 这样想来,竟然还真的全都是为了他好。 不过…… 程岁杪对他也不全是愧意,也有责怪。 如果隋雾早早把这些说清楚,哪怕只是简单提醒他一下他们以前见过认识过呢,保不准他早就想起来了,现在哪儿还有这么多事儿。 程岁杪把想出府的事跟陆岌讲了,陆岌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看得他心慌。 没说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说自己是去见隋雾的,眼下被陆岌用这种眼神打量,程岁杪觉得还是不能说,幸好没说。 陆岌移开目光,低头抿了口茶,并不言语。 程岁杪一下子觉得陆岌其实知道他出门想干什么,根本不用他说。 “少爷,我……” “他已不在芸城了。” 陆岌放下茶杯,目光悠然看着程岁杪。 程岁杪感觉自己在他眼前就像个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子,陆岌需要一个解释,需要他道歉。 但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呢?程岁杪想不通也不觉得。 “等他回来后你再去吧。” 陆岌说:“刚好把不该留着的东西还给他,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不需要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程岁杪微微瞪大眼睛,他知道陆岌这是在说那颗心流珠。 隋雾送他的新年礼物,今早之前还在他脖子上好好挂着。 陆岌似乎早就对他脖子上的的这个小东西产生兴趣了,只不过一直压着好奇心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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