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兴禹总是来找陆岌,不过不聊朝堂,总说是想找他切磋棋艺。 陆岌也不点破,程岁杪一般就在一边候着添茶倒水。 有一日丰兴禹说起程岁杪:“这位小哥看起来很得陆公子的心意,我身边正缺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不知陆公子可否割爱?” 程岁杪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新试探,目的何为,但他心里毫无波澜。 或许这种感觉就叫作底气吧。 他知道陆岌一定不会同意。 果然,陆岌手中捻着棋子,笑着摇头。 “丰公子若是身边缺了人,我大可帮你找找可心的,但岁杪不行。” “哦?”丰兴禹落下一子,玩味地笑了:“为何他不行?” 陆岌头也没抬,轻声道:“他是我的枕边人。” 他也落下一子。 在程岁杪的紧张和丰兴禹的惊诧神情中抬起头来,微笑道:“你输了。” 丰兴禹缓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哈哈一笑,拨弄了几下棋子之后,说了声“难怪”。 程岁杪也跟着回过了神,他想到了陆岌不会同意自己离开,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避讳地说起跟自己的关系。 不过丰兴禹说的“难怪”……难怪什么? 丰兴禹这一日离开时,多看了程岁杪几眼。 程岁杪权当没看到,等他离开就问陆岌:“他说难怪,难怪什么?” 陆岌开口回答:“进京后第二日,司辛就有意给宅子里送来几位美人,统统被木圆打发回去了,我让他给来的人回话,说我带着你。” 程岁杪动脑子想了想,“司辛不知道我跟你一起来的吗?” 陆岌笑了:“你说得对,他当然知道。” 他摸了下程岁杪的脸,轻声道:“自古美色财气迷人眼,他是有多看不起我。” 程岁杪其实不太懂,但也因为陆岌的话和他现在的样子生起气来。 就算知道程岁杪是跟着陆岌来的,那又如何?并不耽误他和其他人在一起啊。 程岁杪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 “或许你该留下那些人。” 陆岌挑眉看他:“为什么?” “若是让他看透了你是个用情极深的人,那岂不是给了他一个你好拿捏的把柄?” 陆岌笑了,顺手就捏了捏他的脸,问程岁杪:“你很好拿捏吗?” 程岁杪拍开陆岌的手躲开了,直呼“痛”,但其实没多痛。 陆岌又用手帮他轻轻揉了几下:“放心吧,我有把握他不敢对你下手。” 程岁杪愣了一下。 他真的很喜欢看到陆岌这样信心十足意气风发的样子,很迷人。 “看呆了?”陆岌已经把棋子整理好了,问程岁杪:“要不要跟我下一局?” 程岁杪坐在他对面:“来就来。” 连续三局,他都输得很惨。 陆岌啧啧摇头:“你的棋艺真的……退步太大了。” 程岁杪也很受挫,他没觉得自己的棋艺退步了。 但这种情况如何解释呢? 难不成这段时间陆岌又精进了吗? ----
第118章 新帝 在京城住下一个半月后,程岁杪见到了新帝司辛。 乔装打扮成了一位贵公子,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住所。 程岁杪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准备茶点,司辛玩味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向陆岌。 “丰兴禹近日常来找你?” 陆岌抬眼,轻描淡写道:“偶尔手谈几局。” 司辛笑道:“看来是你还在芸城时他就已经存了这个想法,否则现在丰家都自顾不暇了,他哪儿还能有心思往你这儿跑。” 陆岌并不受影响,轻声道:“贵人们在安乐窝里生活久了,自然认为眼前的阻碍都不是阻碍,有根基,有势力,有家族可倚仗,他怕什么呢?” 司辛大笑两声:“然疏说得有理。” 程岁杪不动声色站在一边,低着脑袋竭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偶然听到司辛提到了那个孩子,程岁杪情不自禁竖起耳朵来。 “那是我三哥的孩子,陆家不得沾染……” 陆岌微笑着沉默了一下下:“……他原本与我关系最亲近,现下也不行了,又性格莽撞,若是没个把柄捏在手里,我不放心。” 司辛有好一会儿没说话,表情有点儿高深莫测。 程岁杪知道他对陆岌是有怀疑的,尤其陆岌一开始并不站在他那边。 “你说得对。”司辛说完,瞟了程岁杪一眼:“今日我来,一是来看看你,二,是来给你提个醒……” 陆岌抬眼,“陛下但说无妨。” “母后近日或许会想要见见你,她已经知道你父亲的情况了,昨日问了我一句,我并没有否认你在整件事里发挥的作用。” “若得太后召见,是草民的荣幸。” 在陆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程岁杪内心慌乱不已。 虽然他们身处京城,但陆岌并没有入朝,他对外的身份只是个初来乍到在京城定居的贵公子。 程岁杪想到过在未来的某日,陆岌会和龚令慧,这个造成他生命中所有悲剧的女人见面,但没想到这个时刻来得这么快。 “无论她与你说什么,你都听了,应了,不要与她辩驳,其他的事,见过她以后……朕会帮你,知道吗?” 陆岌一如既往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 “知道了。” 程岁杪希望陆岌入宫的时候能带上自己,陆岌罕见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还不是时候。” 他笑笑:“我不会在这时候杀了她的。” 程岁杪心乱如麻:“那……是在什么时候?” 陆岌不答,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程岁杪知道,司辛不是位明君,太后一直就不是个省油的灯,陆岌做了这么多不是真的为了让他们两个安安稳稳地身居高位。 他也知道陆岌为这些事准备了许多年,但他还是很担心。 很快,程岁杪和陆岌同时知道了跟龚令慧见面的日子。 但出乎了程岁杪的意料,他以为会落下一道旨意宣陆岌入宫,或是来个宫人悄悄把陆岌带进去。 可都不是。 快入冬了,太后却让皇后举办一场青年男女相看的游园会。 表面上是希望在那么多事发生以后多来几桩喜事,实际上是为了给新帝充实后宫。 朝廷局势纷乱不清,太后有意借由这场游园会看看谁是真正属意于他们的,而谁又是假意投诚,不远真正辅佐他们的。 毕竟女儿一旦入宫,这跟着的主子就再也变不了了。 游园会的时间定在半个月后。 程岁杪松了口气,如果陆岌入宫不带他去,他是真的没办法。 但见面地点在宫外,陆岌就不得不带上他了。 前者还得顾及各种规矩,陆岌若是不愿意,也能有借口搪塞过去,但后者……程岁杪只需要全力说服陆岌本人就行。 程岁杪大概隔上五六天左右会去见家人一次。 他会看看小妹养的那只他和陆岌救回来的的命大小猫咪,也会注意关心一下还在襁褓中的那个至今不知道爹娘是谁的孩子。 回去以后,他会把出门后的所见所闻一一和陆岌分享。 这一日,程岁杪离开时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院子给他的感觉,和当初在安苑的时候似乎没多大差别。 他意识到,这院子外面有许多双眼睛正看着他们呢。 程岁杪不知道那些人效忠的人是谁,如果不是陆岌…… 他不敢深想,不动声色一路回到了陆岌身边,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他。 陆岌并不惊讶,说是自己给他大哥住的别院多加了几个看顾的人。 “为什么?” 程岁杪觉得事情必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追问了一句。 “司辛怀疑那个孩子是司贤的遗腹子。” 程岁杪的指甲掐痛了他的掌心,他紧张兮兮地问:“所以……他是吗?” 陆岌笑了,“当然不是。” 他看起来轻松又笃定:“不是跟你说过了么,那是陆家的孩子。” 程岁杪已经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只为自己的家人担忧着急:“我大哥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的。” 陆岌开口道:“若是以前的司辛,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人,但现在的他已经登基为帝,要顾忌的东西实在太多,等芸城的人传信给他,他就会断了那个念头。” 程岁杪想了很久,觉得陆岌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这才放心一点儿。 不是他自视过高,实在是陆岌跟他说的话太有蛊惑性了。 他现在真的觉得陆岌知道家人是他的死穴,所以他一定会考虑到要在任何情况下保全他的家人。 当然,这样无脑信任的后果,如果是坏的,那对程岁杪来说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到时候哭也晚了,他一边纠结一边信任着陆岌。 陆岌拉着程岁杪的手让他坐下:“喝口水吧,你看起来很紧张。” 程岁杪看着陆岌,并没有听他的话:“你要跟我承诺他们一定不会有事。” 陆岌笑着点头:“我向你承诺,他们一定不会有事。” 程岁杪松了口气。 听陆岌的话抿了口水,喉结上下移动,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他转头问陆岌:“司贤有遗腹子?” 陆岌点头:“传闻是有的,那个女子没有名分,出身太低,司贤不可能让她进门,听说原本他们打算把那孩子算在司贤正妻名下,去母留子。” 程岁杪好奇问道:“那现在呢?” 陆岌弯了下唇:“没人见过那孩子。” “你也没见过?” 陆岌看向程岁杪,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 “司辛认为自己已经斩草除根,但显然他这个皇位坐得并不安稳,所以才草木皆兵,以为那孩子还活着。” 程岁杪看着陆岌,陆岌看透了他在想什么。 “不,岁杪,我不会杀害一个无辜的婴孩。” 程岁杪默默垂下眼睛。 陆岌还在解释:“为了某些事我不会手软,但那个孩子,确实不是我杀的。” 程岁杪撇撇嘴:“这种事就不用强调了……” 他很庆幸对司贤遗腹子下手的人不是陆岌,但对陆岌面向其他生命并不在乎的表现也不陌生,如果有必要,陆岌会做那种事。 程岁杪反复思量,两人谁也没说话。 像是过了片刻,又像是过了很久。 程岁杪丧气地叹了口气:“算啦。”他主动握住了陆岌的手,望向他的眼睛:“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这样已经很好了。”他说:“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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