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听得进去他说的话。 那个朴素的女人,一直站在最后,犹豫过后,第一个冲过去,紧紧抓起剑,手抖得不成样子,狠狠刺进苍木胸口。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救孩子的心。 看见苍木吐血,她吓得脸色苍白,原是个本性不坏的人,只是救子心切。 苍木不怪她,也不生气,只是很自责,他的任性冲动,害死她的孩子。 她哆哆嗦嗦道,“别怪我,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必须要救他,对不起。” 苍木想安慰她,却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轻,重复着,“他是骗你们的。”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 那弟子满意地大笑,苍木狼狈的样子,带给他莫大的快感,心头无比舒畅。 他终于为姬夜师兄报了仇。 女人松开手里,沾血的长剑,跑过去,急切地找他要,“给我,九转还魂丹。” 他从瓶子里倒出一颗,施舍给她。 其他人见状,纷纷上前,争抢起地上的剑,唯恐晚人一步,错失良机。 有她带头,后面的父母们便无所顾忌,反正苍木不会反抗。 他们一人一剑,有的没抢到,甚至拿出自己带的匕首,在他身上,扎出一个又一个,血糊糊的洞。 到后面,苍木已经发不出声音,疼得想死。 那名弟子给他喂了药,让他意识清醒,一直流血,死不掉,也晕不过去。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着,承受着,身体被划破的巨大痛苦,绝望而无助。 人愈来愈多,他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部位。 没有拿到药的人,变得愈发急切,拼命往前挤,互相拉扯和殴打起来。 人性的劣根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苍木倒在地上,白衣被血染透。 他们在争抢那把剑,来来回回,踩在他的手上。 他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疼痛,感觉自己像个漏风的筛子,全身是窟窿。 ----
第56章 56 千钧一发之际,蓟染回来,撞见他们行凶,勃然大怒。 一看见他,那名弟子,早已悄悄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危险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 蓟染脸色阴沉,怒目而视,掌心氤氲着灵力球。 苍木趴在地上,吐着血沫,看出他冲动的念头,艰难开口,虚弱地出声阻止。 “不要,不要伤害他们……” “敢伤吾儿,找死!”蓟染一只手抓着一个人,表情狠戾。 他根本不听劝,双手一用力,两人的脖子便软软地搭拉下去。 “不可以……” 苍木自顾不暇,却还是挣扎着爬过去,试图阻止他。 这群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杀得片甲不留,一地尸骸。 “不要……”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人死在他面前,苍木崩溃大哭。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的孩子因他而死,他们也因为他,丢掉性命。 蓟染杀光他们才满意地收手。 他把苍木抱到床上,不惜耗损大半的灵力,为人疗伤。 看似无情,却最深情。 是苍木他亲生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苍木想躲开,却无力挣脱,无声地流着泪,质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蓟染面不改色,冷声道,“道听途说,自私自利,他们该死。” 他自嘲一笑,“那我呢,我身上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不是更该死?” 蓟染冷声道,“杀人偿命的规则,是强者制定的规则。” 苍木恢复气力,坐起身,看着房间里,一地鲜血,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愤怒的表情,历历在目,转眼间,却变成冰冷僵硬的尸体。 即使伤口愈合,长剑刺进身体的疼痛,却无法忘记。 他低着头,眼眸微垂,沉默不语。 蓟染站在一旁,深深地看着他,面色阴沉,良久,转身离开。 苍木只是在自我反思。 看到他离开,下意识把人拉住,眼里有泪光闪动。 “对不起,我不该怪你,你也是在救我,每个人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 他的道歉,让蓟染皱起眉头,心里更不好受。 “你当真觉得,赤鸦的事,是你的错吗?” 苍木点头,自责道,“如果不是我偷拿护心镜,结界不会破,赤鸦也进不来。” 蓟染沉声道,“赤鸦灵识未开,低级妖物,如何有本事,发起这么大规模的攻击?” 苍木一怔,蓦地睁大眼。 他和席瓦,当时便怀疑过,背后有人操控,苦于没有证据。 而且,什么人有这么大能力? 他紧紧盯着蓟染,追问道,“什么意思?你知道背后主导是谁?” 蓟染冷哼,没说话。 苍木一下子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颤抖。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蓟染本来不想把真相告诉他,但看不下去他的自怨自艾。 “当初我便告诉过羽灵,无用的善良,只会让自己和身边人受伤。” “她偏要固执己见,还要让你变得和她一样。” “我要让你们知道,你们是错的,我才是对的。” 苍木又气又难过,责问他,“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执念,伤害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对与错,有那么重要吗?每个人都可以自己的选择。” 蓟染嗤笑,“你的选择,带给你什么?” “是你废掉的灵根,还是身上数不清的剑孔?” “你对他们愧疚,不肯伤人,拼命护着他们,而他们呢,只把你当成妖,想要你的命。” 他说的实话,字字珠玑。 苍木摇头,“不是的,他们只是救子心切,只是太害怕我,本意不是如此。” “自欺欺人,愚不可及。”蓟染听不下去,转身便走。 苍木问他,“你要去哪里?” 蓟染眯起眼,恶狠狠道,“万元竟敢出尔反尔,挑衅于我,我去找他算账。” 他可不是容忍之人。 “你不要冲动,这件事,与万丈山弟子有关,却未必是万元的意思。” 苍木不希望他大开杀戒。 如此冒然找上门,双方起争执,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名弟子,话里话外,要为姬夜报仇,更像是一己私怨。 万元可能,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蓟染在气头上,听不进去,只觉得他是妇人之仁。 “我可真是看不惯,你跟着人族学的,忸忸怩怩的作派。” “当初就不该让苍南抚养你。” 他一甩袖子,往外走,“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苍木拉住他的衣服,“你不许再杀人,我不会让你,犯下更多错。” 蓟染一用力,直接将他从床上扯下来。 苍木滚到地上,又爬起来,拦在他面前,坚决不让路。 “我不让你去。” 蓟染冷冷地看着他,“你拦得住我吗?” 苍木当然清楚,自己的实力,拦不住。 于是乎,他一屁股坐地上,哇哇大哭,纯干嚎,嗓子嘶哑,挤不出一滴泪。 蓟染目瞪口呆,被他行云流水的操作震惊,暂时忘记方才的愤怒。 他压低声音,干巴巴安慰道,“别哭。” 苍木捂着眼,抽抽噎噎道,“那你答应,别去找万元麻烦,至少现在别去。”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星云岛的师弟,还在万元手上,万一把人惹恼,鱼死网破,得不偿失。 他一步步妥协,一步步退让,好不容易才换来短暂的平和。 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还不能打破这个局面。 他想明白这个道理,蓟染却又不明白。 “你之前还劝我,三思而后行,怎么到你自己这,便不管不顾的?” 蓟染幽幽地瞥他一眼。 “我和你能一样吗?他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却不是他的对手。” 苍木连忙道,“但他修炼邪术,实力大有长进,今非昔比。” 没想到,这句话又戳中,他的争强好斗之心。 “再强,我也能弄死他。” “你母亲的仇,我还没跟他好好算呢,本想放他一马,偏要上赶着送死。”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他。” 他气冲冲地走出两步,被苍木紧紧抱住大腿。 “你不管我死活便去吧,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万元是个欺软怕硬之人,打不过你,必然又要在其他师弟们身上发泄。” “我不能害他们。” 蓟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非常无语,怒气隐忍,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苍木一抬头,看见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挺吓人的,不由自主地咽口水。 但他不能退缩。 良久,蓟染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道,“即使星云岛的人在他手上,你也要放过他吗?” “什么意思?” 蓟染淡淡道,“我去过星云岛,那儿已经没人,万元不知把人带到哪儿去。” 苍木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那我更不能让你去找万元,父亲和师弟们在他手上,你若是惹恼他,他们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苍木冷静分析着利弊。 蓟染气笑,“我去把他杀死,你不就能把人救出来吗?” 苍木脑海里,下意识的想法,脱口而出,“你不是他对手。” “放肆。”蓟染气得想打人,手掌高高抬起。 他咬牙切齿道,“上一个质疑我,瞧不起我的人,死得尸骨无存。” 苍木缩了缩脖子,弱弱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蓟染瞪着他。 “你杀了我吧。”他闭上眼,又开始假哭,在蓟染衣服上,擦着不存在的眼泪,口中还振振有词。 “母亲,孩儿这就来陪你。” 听见他提起羽灵,蓟染一下子心软。 他蹲下身,与苍木平视,看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捏捏苍白的小脸,叹气。 “看着挺软一小孩,怎么这么犟呢?” 苍木眨眨眼,一脸无辜。 他苦笑着,目光惆怅,很无奈。 “你母亲当年,若是像你一样,肯向我服软,又怎么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我知道你是装的,在这屋子里闷着,的确不好受。” 他非常能够感同身受,在湖底封印的那些年,无时无刻,不想出来。 “也罢,看在羽灵的份上,让你喜欢的人,陪陪你。” 他妥协,抬起苍木的下巴,温热的指腹,轻轻擦拭绯红的眼角。 干干的,没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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