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好像老了好几岁,满脸疲态,声音沧桑。 “秀阴,看在你我师兄妹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破个例,救救他?” “师兄求你了。” 为了席瓦,大长老低声下气地求她。 可她还是拒绝。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师兄,原谅我不能答应你。” “妖便是妖,冷血无情,残忍好杀。” “我不能救他。” “否则,月儿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秀阴姑姑!” 苍木跪在她面前求她。 他声泪俱下地说道,“求您救救他吧,没有他,我不能活的。” 秀阴一愣,惊讶地看着他。 “你们……” 苍木承认,“我喜欢他,我不能没有他,对我而言,他是和父亲一样重要的人。” 秀阴问道,“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 他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道,“有些人是放在心底的,不见面会想,一见面会喜欢。” 秀阴既心疼他,又很无奈,“你喜欢谁不好?为何偏偏是他……” 她已经预料到,前路将会有数不清的坎坷。 女儿死后,她便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苍木身上,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没有母亲会不心疼误入歧途的孩子。 可是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也说不准的。 人也好,妖也罢,这世间总少不了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 “唉……” 一切劝阻的话,终究没说出口,只化作一声若有似无的沉重叹息。 “你先起来吧。” 她托着苍木的手臂,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再三问道,“非他不可吗?” 苍木坚定不移地点头,一脸认真的神色。 “喜欢一个人很累,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再去把另一个人放心上。” 秀阴摇了摇头,“这条路不好走,我希望,你可以想清楚。” “秀阴姑姑,这一路上,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苍木非常肯定地答复她,“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她不赞同道,“那你有想过吗?” “若真的是席瓦,恐怕连你父亲那关都过不了。” 一句话,给苍木兜头倒了盆冷水。 整个星云岛,没有人不知道,他父亲是最痛恨妖的那一个。 苍木抿了抿唇道,“顺其应变吧,我会努力让父亲接受他的。” 秀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道,“如果有一天,你一定要在他们两个之间做出选择呢?” 苍木拒绝面对这样的假设。 “不、不会的,不会有那一天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这个世界,不只是属于人族的,我相信,人与妖也是可以和谐共处的。” 秀阴又叹了口气,“孩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总有一天,会受伤的。” 苍木却说,“古来贤者,欲成就一番大业,必然不会一帆风顺。” “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劝你了。” 苍木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拉着她的袖子。 他走得慢,秀阴带着他出门,怕他走丢,总是让他拉着自己的袖子。 “秀阴姑姑,”他哽咽着说道,“苍木求求你,救救他吧。”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秀阴狠心地抽出自己的袖子,不去看他的泪眼。 她害怕自己会心软,会动摇。 可是,有些仇恨不能忘。 有些人也终究无法代替亲生女儿。 “你父亲服了药,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先走了。” 她不想在这里多逗留。 苍木跌坐在地上,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 开门后,她动作一顿,背对着他们说道,“他是失血过多才会昏迷不醒的。” 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但是,怎么医,她却不肯再说。 她走后,苍木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到救席瓦的方法。 连大长老也束手无措。 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握着席瓦冰冷的手,无声无息地流着泪。 大长老见状,带着承允出去了。 一整天,父亲没醒,席瓦也没醒,没有听到一个好消息。 夜里,苍木哭累了,趴在席瓦身边睡着了。 没有睡多久却被噩梦惊醒。 他梦见父亲醒了,不同意他和席瓦在一起,当着他的面,亲手杀了席瓦。 “不要!” 他坐起身,惊出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喘息着,心跳很快,久久不能平复。 床上的席瓦仍昏迷不醒,手里的触感无比真切。 他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只是梦。 此时,夜深人静,他的情绪也比白天要镇定许多。 脑子里不停回想起秀阴长老说的那句话。 失血过多。 是不是只要给他补足流失的血,他便会没事呢? 这般想着,他便划破自己的手腕,将血喂进席瓦嘴里。 “多喝一点……”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唇上,苍白的唇染成艳丽的绯红色。 流的血越来越多,苍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用,席瓦的脸色好像变得红润了一些。 他的手也渐渐有了温度,暖和起来。 “席瓦,你一定要好起来。” 这种方法有用,却对身体损耗极大。 没多久,苍木便支撑不住了,一阵头昏眼花,紧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的身子一软,滚到了地上。 听见房间里的动静,承允立马冲了进去。 “苍木!” 他连忙抱着人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苍木的父亲醒了过来。 一晚上,星云岛灯火通明,所有人都醒了,忙前忙后,乱作一团。 苍木只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没有做梦,只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样睡着也觉得很累,身体各处的骨头酸软得厉害,动一下便能听见响声,好像一不小心便会散架似的。 他头一次觉得,肉体凡胎是这样的脆弱。 一睁眼,看见他的屋子里围着许多的人。 承允是离得最近的一个,坐在他的身边,还握着他的手,好像他照顾席瓦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揉了揉自己胀疼的眉心。 只是放了点血,怎么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而且,大家的表情很严肃,好像他伤得多么严重一样。 他扯着嘴角,虚弱地笑了笑,安慰他们,“别都哭丧着脸呀,我还死不了。” “你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吗?!”秀阴长老走过来,对他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割腕放血,这种事可以随便做吗?”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承允及时赶到,你可能就没命了。” 苍木顿时觉得心虚,弱弱道,“秀阴姑姑,别骂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秀阴想想仍觉得一阵后怕。 “真等到出事,可就晚了。” “你怎么可以如此任性?做事不考虑后果吗?如果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苍木被训斥得脸红,当着这么多比他小的师弟的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不敢大声讲话,也没力气说得太大声。 等秀阴长老骂完了以后,才小声开口道,“秀阴姑姑,这个方法有用的,席瓦的状态真的变好了很多。” “我能不知道这个方法有用吗?”秀阴没好气地说道,“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因为太危险了,不想让你去冒险。” “席瓦困在赤鸦的巢穴里,被抽走全身近一半的血,要救他,只能将他失去的血补给他,这几乎是以命换命,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做?” “怎么会这样?”苍木难以置信,通红的眼眸里满是震惊。 “我太了解你了,你从小便是个心善的孩子,绝不可能为了救席瓦,而随意牺牲一个无辜的生命,唯一的办法,便是用自己去救他。” 秀阴态度强硬地说道,“我是绝不可能答应让你用命去救席瓦,不仅是我,你父亲也不可能答应的,你别想了。” 苍木眼眶酸涩。 “可是我不能不救他。” “秀阴姑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秀阴摇头,“别无他法。” 苍木心中最后一点希望被彻底抹杀。 知道了救席瓦的办法,却救不了他。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甚至想到了殉情。 但当现实摆在眼前,他才发现,自己还有太多放不下,割舍不掉的东西。 他的人生中不仅有爱情,还有亲情。 在这一刻,他才恍然惊觉,原来他的爱是有条件的。 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爱席瓦。 他又问秀阴,“用多一点人的血不行吗?每个人都给他一点,这样大家都不会有事。” “当然不可以。”秀阴直接否决了他这个办法。 她也解释了原因,“为他补血的过程是不可以中断的,而且,不同人的血在他身体里是相冲的,对于无比虚弱的他而言,结果是致命的。” 她不放心,再三嘱咐道,“你千万不可以再乱来,否则,丢掉性命的不仅会是席瓦,还有可能是你。” “你如今的身体也非常虚弱,我发现你体内还有未痊愈的内伤,必须要好好休养,再像这样乱来一次,便会变得和席瓦一样,永远醒不过来。” “不会的。”苍木立马否定道,“席瓦会醒过来的,他会没事的。” 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在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秀阴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的话说得很重,却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寻找柠芝的路上,他好几次都在透支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好好的,实际已是个千疮百孔的躯壳,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很好奇,这些孩子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受了那么重的伤? 席瓦也是这样。 她一眼便看出,那孩子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不仅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且体内经脉被封住,气息运转受阻,即使救活过来,也活不了多久。 苍木可能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席瓦一向最在乎他的感受,怕他难过,肯定不会将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他。 秀阴做了回好事,替他保守了秘密。 ----
第40章 40 苍木不能接受秀阴说的实情,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咬着下唇,无声地哭泣。 承允心疼不已,长臂一伸,将他连人带被一起抱进怀里,宽大的手掌温柔地在他后背轻轻抚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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