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好后,郑郁深吸一口气笑着说:“是,许久未品闲静,就与苗祭酒、许太仓一起去试试。”然后朝林怀治问:“殿下要一起去吗?” 林怀治没有犹豫说道:“走吧。” 此言一出郑郁、苗修、许志荻表情立马从殷切转为呆滞,心里抓狂谁喜欢跟上司一起去钓鱼啊! 一旁的王景阳最先反应过来说:“那下官去调集羽林卫。”林怀治点头。 因为林怀治要出行,所以王景阳调集两百羽林卫和一百王府亲卫跟他们一起去,半个时辰后,郑郁一行人到达城外太光湖。 太光湖位于并州城南面,湖面广泊,岸边种有垂柳。 并州大雪数月,湖面已结冰数尺,但前几日有一夜间不知怎得,湖面上被砸出一些大洞,城内有人见后就将就这些冰坑钓鱼。 湖岸边的垂柳满身青黄却带着雪色,已是深冬,树枝青黄,枝上盖着薄薄积雪。不远处的太光湖冰面光洁反亮,空中弥漫着冰霜的味道,金阳照耀在冰面上,将整个世界染成金与白的图画。 王景阳命羽林卫在一有冰坑的岸边,搭起帷幕,三面而围只留朝湖面一处。从马车上搬来胡床[1]、竹席、食案放在帷幕中。 脚踩之处也覆有薄雪,王景阳把巨大的几床竹席铺在帷幕中,上面依次摆放好食案、茶具、棋盘。 郑郁有些呆滞地看着这些,原来刚才林怀治准备那么久是去做这些了。原本他和苗修等人一人只需个小胡床就好,现在好林怀治把这个变成踏青,不,是寻冬了! 柳树下树影重重郑郁坐在苗修身边,将蚯蚓挂在鱼钩上然后利落的甩出去,这是苗修和许志荻向一农户买的鱼饵,一大娄鱼饵足够他们钓一整天。 日近午时,郑郁在这儿坐了一上午,只钓到一还没巴掌大的鲤鱼,还不够齐鸣一筷子,反观苗修和许志荻钓上的鱼比他大很多。 而林怀治自从抛出第一竿并等了近一个时辰,结果却钓上来一堆水草后就再也没碰那鱼竿。 今日阳光确实好,晒的众人都暖洋洋的不想回驿站。于是苗修、许志荻、王景阳三人就比起钓鱼,说看三人中谁钓的鱼最少,谁晚上就切鲙。 王景阳本想让郑郁也一起比,可在看到郑郁身旁那鱼篓里可怜的小鲤鱼后,就笑着拍拍郑郁肩,说不着急。 帷幕外的羽林卫是半个时辰轮着戍守,林怀治没回驿站,就让羽林卫将膳食送到这儿来。郑郁用过午膳后就坐在岸边,单手撑着下颌盯着鱼竿。 “二公子,是不是困了?”齐鸣在郑郁旁边坐下,给他递了碗热茶。 “没有。”郑郁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摇头,又说,“你困了吗?困了就回驿站睡吧。这儿有这么多羽林卫,没事的。” 齐鸣给他整理了垂地的披风,说道:“不困,二公子你冷不冷?属下还带了件衣服,要不要披上?” 郑郁表情十分复杂地看向齐鸣,皱紧眉头道:“我不冷,刚刚用午膳时我都出汗了。” “啊?”齐鸣有些震惊,说,“那现在最忌一冷一热,二公子你可别脱了,这湖边风大。要是脱了......” 郑郁用手堵住齐鸣的嘴,然后把茶碗塞回齐鸣手中,叹气道:“我的鱼都被你吓跑了。” “对不起,二公子,属下不说话了。”齐鸣掰开郑郁的手说,又说,“二公子吃点心吗?” 郑郁面无表情摇头,齐鸣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再说话,郑郁会把他一脚踢到冰面上去。 当年他和父亲从丹清城后逃难途中遇得王妃,北阳王妃魏慧见他父子可怜就收留了他们,魏慧对他和父亲极好。以致父亲去世前都要让他回报答魏慧的恩情,他打小在王府陪着郑家两兄弟长大。 长大后魏慧给他钱还让郑厚礼,在军里或永州给他找了个轻松不累有前途的位置,但他记住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要好好报答魏慧。 他不愿意离开,就差以死明志,本来他和父亲的命就是王妃救的,死不死都这样。后面魏慧见他这样执拗,人又心细,便让他照顾自己小儿子郑郁。 过了半个时辰冰坑上垂着的鱼线晃动,郑郁急忙收杆,而后鱼钩上还挂着一条小鲤鱼,郑郁叹口气觉得坐久了这日子有些累。 于是再次抛出一竿后,让齐鸣看着,起身回到食案旁。 食案放在帷幕中间,林怀治坐在右侧面朝太阳下着棋,茶碗具都在林怀治右侧。他便绕过林怀治身后,给弯身给自己倒了碗茶,看林怀治还一手拿着棋谱,一边与自己下棋。 林怀治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随意道:“郑御史战况如何?” 郑郁放下茶碗,“只有两条这么大的鲤鱼。”说完用双手在胸前比划一番。 林怀治抬头看他比划的大小,嘴角压了压,自嘲道:“总比水草好。” “殿下,你再去试一次,肯定比我钓的大。”郑郁努力压着嘴角宽慰。 当时林怀治是黑着脸将那水草钓上来的,身边的箫宽眼疾手快急忙把水草扔到一旁。 林怀治道:“不去。” 郑郁正要开口,却听见帷幕外传来声响,一侍卫掀开帷幕快步进来。 侍卫朝林怀治说道:“启禀殿下,李参军在外面拦住一人,那人称自己是袁相公之子袁亭宜。还让卑职将此物带给郑御史,说郑御史一看便知。” 说完将一物件交给箫宽,箫宽看林怀治没说话便将此物递给郑郁。 郑郁接过一看是那枚金乌章,心绪烦闷,但也不能把袁亭宜晾在外面对林怀治点头。林怀治在看到那金乌章时眼中闪过一抹疑虑,但迅速恢复如常。 林怀治对箫宽说:“你去看看。” 箫宽应声退下。 帷幕再次被人掀开,箫宽带着满脸兴奋的袁亭宜进来。 “砚卿兄!” 袁亭宜刚揭开帷幕就见郑郁站在食案旁,心里不知有多少话想说,脚下步子加快。 但他很不幸踩到了卷起的席边,整个人忙不迭往前扑去,一时重心不稳,他整个人扑到郑郁身上。荡起的衣袖翻飞时打倒了食案上的茶碗,茶碗从案上掉落滚在郑郁脚边。 而郑郁被他整个身躯一撞,身体后倾膝盖承不住力弯折往后退去,后退时踩到身上已垂地的披风,慌乱中脚踩到一个圆滑的东西,左脚失去稳力往旁折去,脚踝发出“嘎嘣”一声,然后就带着袁亭宜向后摔去。 但郑郁突然想起自己身后是林怀治! 这不是与大地触碰的感觉,而是撞到一个结实又有些柔软的物体。随后一双手揽住他的肩,把他带在怀里,天旋地转间他带着袁亭宜侧身摔在地上。 事情发生太快,两人摔倒带起食案,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碗磁棋盘滚落的声音,外面侍卫听此声急着问道:“殿下发生何事?” 箫宽看着眼前四仰八叉,鸡飞蛋打的场景,忙喝道:“无事,别进来。” 头脑率先清醒后的郑郁,觉得左脚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感,他本想试着动一下可刺痛愈发加深。 “砚卿,你没事吧?”袁亭宜忙从郑郁身上爬起来。 “我没事,你没撞到哪里吧?”郑郁摇头说,想着刚刚自己肯定撞到林怀治了。 连忙看向身下,发现刚才被袁亭宜一撞。他整个人向后倒去时,撞到正坐着下棋的林怀治,然后摔在林怀治怀里,三人就这么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 发觉后连忙想从林怀治身上起来,可刚撑地起身一动左脚就有刺痛袭来,他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皱。 袁亭宜看郑郁这样,脸色着急问道:“砚卿,你是不是扭到脚了?” 然后扶好一胡床,把郑郁从林怀治身上拉起来,扶到胡床上坐下。 箫宽也把被二人撞到在地的林怀治扶起,给他拍净身上的尘屑,整理好衣袍。 “应该是。”郑郁双手撑在食案上皱眉道,苗修等人听到声响也起身过来。 林怀治对郑郁道:“扭到了?” 郑郁点头道:“刚才踩到茶碗扭到。” “箫宽找大夫,我送他回驿站,三位请便。”说完双手抄起郑郁将他从胡床上提起来,大步离开。 但其实郑郁是大半身子都倚在林怀治身上,说是走路却因为左脚无法用力,几乎是蹦跳着跟上林怀治的步伐。林怀治提着他行走的样子,让他想起以前郑岸强扯着狗玩,那小狗也是这么被强迫性拉着走的。 箫宽识趣的拉开帷幕,好让两人通行。而袁亭宜也从箫宽拉开的帷幕处冲出,忙跟在两人身后。 齐鸣本来在收鱼竿,听见声响后还没走到地方就见袁亭宜残影闪过,忙招手跟上着急道:“二公子,等等属下!!!” ----
第29章 心绪 “那我们还要继续钓鱼吗?”许志荻看人走远后表情有些担忧。 苗修摸了摸胡子,思索片刻后,有所思道:“成王殿下送郑御史回去看大夫,咱们就在这儿继续钓鱼吧,反正回去也帮不忙上。” 王景阳承认:“我觉得苗祭酒说的没错,殿下让我们自便,今日本来就是休息。我看殿下也早就想回去了,上午过后都没碰过那鱼竿。” “当时我看殿下钓上来那水草时,啧啧啧!那张脸,我的天哪!黑的不成样子。”许志荻摇头感慨,说,“应该是真的想回去,但碍于我们都在不好说出口,没看殿下一直在看书下棋吗?” 王景阳拍手道:“对!这下郑御史受伤,殿下刚好送他回去,咱们就继续吧。本来就郑御史那身量,谁扶得起,也只有成王殿下了。” 苗修叹气惋惜说:“没想到郑御史也有被人撞倒的一天。” 郑郁被扶到帷幕外,林怀治松开他翻身上马伸手道:“手给我。” 俊朗的五官沐浴在阳光下,高大的身影笼罩着马下的郑郁。 他抬眼看马背上那人伸出的手,关节分明,五指修长,看着林怀治坚定的眼神,他的心仿佛被人攥紧,令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林怀治坚定炽热的眼神就像夏日里的午阳,让他全身都赤晒在烈阳下。 林怀治看人一直愣着,有些不耐烦,厉声道:“我说把手给我,脚不想要了?” “啊!哦,方才走神了,对不起殿下。”郑郁急忙道歉,也不知他刚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好像有什么事情是他一直去努力忽略,但实际却发生了的事情。 郑郁把手放到林怀治掌心里,肌肤触碰,郑郁想起自己前几日做的那个梦,以及在阿巴斯窗外,两人触碰在一起那个令他有些心乱的细微酥麻感,想到这些郑郁耳根开始不自觉的发红。 林怀治用力一拉将人带到自己怀中,挥动马鞭。 “驾!” 郑郁不明白为什么是坐在林怀治前面,一般来说骑马带人不都是在后面吗?但郑郁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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