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好了?”方临渊见状,意外地问道。 只见赵璴嗯了一声,放下了剪刀。 “你刚才入宫去,去了朝议殿?”赵璴问道。 方临渊闻言点头道:“是。那仁帖木儿想求娶汉女,皇上让我去跟他交涉。” “你说动了他?”赵璴问道。 “那仁帖木儿保证说再不提求娶的事儿了。”说到这儿,方临渊笑起来。 “陛下为此还要留我在宫中饮酒,但那帮文官实在厉害,我就赶紧推辞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时是副很好看的画面,也没看见,垂眼看着花枝的赵璴,也随着他微微弯了弯嘴角。 方临渊浑然未觉。说到这儿,他还恍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说起来,今天这么顺利,还得多谢你。” 便见赵璴停下了剪子,抬眼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许是今日天气好,方临渊对上赵璴那双眼时,头一次发觉那双眼也不那么像蛇。 甚至隐约能看出两分笑影,像冬初时水面薄冰之下隐约泛起的波光。 赵璴可能真挺喜欢插花的。 方临渊不由得转过眼去,重新打量起那那瓶花。 只是他实在不懂风雅,仍旧看不出,这瓶花究竟哪里引得赵璴这样喜欢。 作者有话说: 方临渊:这花哪里好看啊…… 赵璴:好看的。 方临渊:我问哪里好看呢,你看我干嘛??
第25章 “什么?” 方临渊听见赵璴忽然问道。 他抬眼:“嗯?” “你说要谢我。”赵璴说。“是什么?” “啊。”方临渊回过神来。“今日皇上说那仁帖木儿纠缠不休。我猜他本就不想娶妻, 特地要个汉女,不过是为了回突厥去耀武扬威罢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打断了方临渊。 他转头看去, 便见是赵璴身侧的绢素在门前, 手中端了一盏茶。 方临渊忙看向赵璴。 却见赵璴微微抬眼,说道:“无妨, 你接着说。” 便见绢素走上前来,竟是将茶放在了他的手边:“侯爷请。” 方临渊方才在朝议殿中站了半日,只道这盏茶是久旱及时雨。 却不知在他刚回府时, 赵璴就让绢素去备茶了。 “我原想拿条约上互不进犯一则要挟那仁帖木儿, 结果谁知他那晚真的喝昏了头。”方临渊点头接着说道, 还不忘抬头对绢素笑着说了句多谢。 “他手下听说你差点‘自尽’了, 去告诉了他,把他吓得够呛。” 旁侧的绢素微微一顿。 她自幼伺候在赵璴身侧,很知道他的忌讳。若说五殿下生平最恨的, 一是因他色相而欺凌羞辱他,二则……则是将这样的事重提给他听。 尤其是像安平侯这样玩笑的语气,浑不知已然是在伸手去拨殿下的逆鳞了。 绢素正要借着递茶提醒方临渊, 却见方临渊已然将茶端到了嘴边。 “今日他一见到我,便一迭声地道歉。我一提汉女, 他吓得要命,忙跟我说是开玩笑的。” 绢素不由得抬眼觑向赵璴。 却见…… 却见赵璴眉目微微一扬, 竟跟着安平侯勾起了一个懒洋洋的笑。 非但分毫未见阴郁, 反倒跟着在笑。那番眉目舒展的模样, 竟像被安平侯传染了两分。 绢素微微一愣。 她哪里见过五殿下这番模样。 “若说自尽, 那合该是你的功劳。”那边, 赵璴便连语气都明朗了两分,慢悠悠地说。 “说来也是。实是我棋快两步,真将这蛮子唬住了。”安平侯笑着,端起茶盏痛饮了两口。 “嗯!好茶!方才朝议殿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当真渴死了我。” 茶盏挡住了方临渊的视线,绢素看见,五殿下的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绢素低头退了出去。 影子一般跟了多年的主子恍然间像是变了个人,连逆鳞都似乎生错了地方。 夺舍之类皆是不可信的怪力乱神,见此情景,想必是她昨夜睡得不大安稳,今日当值太早,起得猛了,该回去重新睡过。 ——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大宣与突厥的和谈也顺利了不少。 那仁帖木儿此行除向大宣每年缴纳岁贡之外,又是早存了想要开放互市、与大宣交易粮食与盐铁的心思。 鸿佑帝又传召了方临渊一回,说旁的都已经谈妥,但盐铁之事乃国之大计,朝中大臣们争执不休,如今仍没有论断。 方临渊自是反对。 盐务暂且不提,精铁却可铸刀剑。若突厥得了大宣所铸的精铁,用以锻造武器,那么大宣便算行了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之事了。 鸿佑帝闻言,深以为然。 却不料几日之后,宫中传来消息,说那仁帖木儿愿以一位突厥公主作交换,请大宣允准与其互市盐铁。 鸿佑帝又将方临渊传进了宫。 “今日召爱卿前来,还是因合约的事。”鸿佑帝说。“帖木儿王储固请朕开放盐铁互市,甚至不惜遣公主前来和亲。如今朝中的大臣们纷纷劝朕同意,朕也实在难以拒绝。” 方临渊欲言又止。 这让他怎么跟鸿佑帝说啊!当日他一枪挑下那仁帖木儿兄长的头颅,他竟还在帐中鼓掌叫好。更遑论如今的突厥大汗有三十多个子女,远嫁一个公主罢了,对他们而言易如反掌。 方临渊只得叩首道:“那么臣请陛下坚持底线,仅同意与突厥交易精盐,仍拒绝市铁。” “这样可行吗?”鸿佑帝问道。 “突厥炼不出中原的精铁,却仍有粗铁可用,于他们而言自不算当务之急,与盐相提并论,也只为混淆视听罢了。”方临渊说。“盐只为民生之需,精铁却是为了用作征战。二者云泥之别,请陛下三思。” 鸿佑帝沉吟片刻,终于点了头。 “朕明白了。”他说。“多亏有爱卿在侧。朝中大臣虽思虑周全,却还是没上过战场,外务之事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陛下谬赞。”方临渊道。 “那仁帖木儿初十便要离京。朕原想多留你些时日,但如今边境通商在即,若无爱卿坐镇,朕实在放心不下。”鸿佑帝说。 方临渊闻言眼睛一亮。 终于能走了吗!陛下金口玉言,这话的意思恐怕是在催他收拾行装了。 他忙抱拳行礼道:“突厥狼子野心未消,臣甘愿驻守边疆,以安陛下圣心。” 鸿佑帝闻言点了点头。 “朕有爱卿,自是能安心的。”他说。“爱卿回去便慢慢准备吧,待天再暖和些,朕亲自送爱卿出城。” —— 方临渊回去就将此事报知了长嫂。 宋照锦得知他要走,不由得多有抱怨。 “就那么急?皇上才同突厥人签了合约,突厥既要纳贡,又要互市,想来边境至少三五年是安定的。你如今才娶妻不过一月,边关要守,难道你的家就不要了?” 方临渊只好在一旁赔笑:“陛下圣意,我也不好违抗。” 宋照锦闻言直叹气。 “陛下也一点都不心疼五殿下。”她说。“哪有新婚燕尔便教自己女儿夫妻分离的?” 方临渊在旁边悄悄挠了挠头。 何止是不心疼?他长嫂是没见到赵璴在宫中的模样。 抱怨了几句,宋照锦也知圣意无从更改,对方临渊叹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我是不忍心她走我的老路。你即便又要回边关镇守,也得知道爱惜自己的性命。你既心悦公主殿下良久,断不可再伤她的心,你若有三长两短,她又该怎么办呢?” 方临渊郑重地答应下来,又道:“长嫂也只管放心,我会与公主殿下说好,让他在京中多照应你与长念。” 宋照锦却摇头:“我们没什么要紧,倒是你。再过两日便到花朝节了,你莫忘了领公主去游一游花市。你们二人此后便要聚少离多,都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啊……” 还要陪赵璴去看花啊! 他如今虽也算能跟赵璴好好说两句话,但总归是两个男的。并肩一起去看花,好奇怪啊! 方临渊正想找由头拒绝,转过头来,却见他长嫂又触到了伤心事,正拿起帕子低着头在擦泪。 他长嫂眼睛不好,断不可再哭。 “长嫂莫要伤心,您不是都说了吗?三五年内打不起仗来的,我平安得很,您只管放心。”方临渊忙安慰道。 “都听您的,我过两日便邀公主去逛花市,待明年除夕,还要回来陪你们去赏灯呢。” 罢了,去就去,咬咬牙,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方临渊心想。 —— 之后两天,方临渊整忙了两日,直到花朝节那天傍晚才空闲下来。 实是一说要走,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他的战马流火需要换一副赶路的蹄铁,天气渐暖,又需换上新的鞍鞯。他父兄留在府中了不少兵书与手札,皆是极要紧的文书,都需整理出来。 故而他只派了雁亭去问赵璴是否空闲,约定好时间之后,便在那日傍晚于怀玉阁外等他。 赵璴准时出现了。 他今日换了身素净些的衫裙,虽仍是流光溢彩的织锦,却比他素日的华服清爽得多。如今春意渐渐浓了,夜里也不再那么冷,他衣衫单薄了些,胸口处也看出作了些矫饰。 他发间缀着珠玉,耳下一对白玉耳珰叮当作响,在夜色里亮晶晶的,还挺好看。 方临渊刚走上前,便对上了那双眼。 方临渊微微一愣。 赵璴好像……不是太高兴? 那双眼虽不比往日阴恻恻的蛇眼睛一般,却不知怎的清冷得有些寥落。他二人视线一触,片刻停顿后,赵璴凉凉地错开了视线。 他不想出门啊? 方临渊转念一想,觉得也是。 他自己是跟男人出游,赵璴何尝不是被迫陪男人逛街?他们二人算得上同病相怜,一定程度上,赵璴也算在迁就他。 毕竟他是为了不让长嫂伤心,赵璴却是分明可以不来的。 这么想着,方临渊只觉赵璴此人也算得上义气。 他迎上前去,与赵璴并了肩。一同往外走时,方临渊在旁侧轻声说道:“多谢你今日愿意出门。” 旁侧的赵璴却垂下了眼。 唉,估计也是觉得憋屈吧。不如一会儿他们便各自逛去,约定好时间,再在街口碰头。 却在这时,赵璴清冷的、带着略微哑意的伪声在他身侧响起,轻飘飘的,像是吹过他耳边的夜风。 “侯爷要走,我还是从长嫂口中才得知的。”他说。 啊,是啊,赵璴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走吗? 他不解地看向赵璴,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却见他身畔的赵璴对上他不明就里的视线,嘴唇动了几回,也没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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