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那位小兄弟,满庭芳来的?” “要不再与少主比划比划?” “凤凰城对满庭芳啊!多少年没在江湖上看见过这样的对战了!” …… …… 无端再次成为全场的焦点,宋珩之抿着唇,面色在冷冷淡淡之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他自是不想在此时与慕容昼生对上的。 慕容昼生是十八岁便迈入地一境的凤凰城天才少主,而他宋珩之自己如今也将迈入十八的门槛,却不过是才堪堪入了玄遥。 这没有可比性。 满庭芳丢不起这个人。 他爹爹、阮叔的继承人,总不该是个连剑都练不成的平庸之辈。 如今出来闯荡江湖试图寻找可以医好自己根骨的良药,一无所获不说,还把自己的师门卷入了夺嫡之争的漩涡,他爹爹与阮叔若是知道了,大概也会很失望。 思及此,宋珩之微垂的目光不可抗力地黯淡了几分。 赵宥虽一直漫不经心地于一侧作壁上观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但宋珩之这些微小的情绪变化,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赵宥望向宋珩之的目光闪了闪,沉默了一瞬才收了回去。 “……诸位,今日可是花魁晚姑娘亲自出面来解围。”赵宥正在氛围将愈演愈热之时,懒洋洋地起身,一身从容不迫的贵气难掩,“美人的面子可不好驳,这百花游误了时辰可就不妙了。” 说着,赵宥将目光落在大堂中央的婀娜身影上:“你说对么,晚姑娘?” 美人笑吟吟的秋水眸里盛满了笑意,与赵宥盈盈对望:“这位公子说得对,百花游,该到时辰了。” 赵宥面上挂着一抹矜贵又潇洒的笑,望向那位美人的眼底却幽沉而深邃。 这个神秘的女人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又说不上来是在何时何地曾见过。 美丽与危险总是挂钩的,而这样绝世的美丽所对等的危险,是更加深不可测的。 赵宥面上笑意不减,对晚姑娘轻轻点头。 “百花游要开始了?” “那还真是可惜……” “既然晚姑娘都开口了……” “少主你和这位满庭芳的小哥可欠我们一次啊。” “对!欠我们一次!” …… …… 两位和事佬都把气氛烘托都到这儿了,宋珩之与慕容昼生哪儿还有不顺着这个台阶下的道理。 于是宋珩之正了一下衣冠,对慕容昼生遥遥一拜:“满庭芳,宋珩之。” 慕容昼生也正色地回以一礼:“凤凰城,慕容昼生。开年万户贺岁的千秋宴上,希望能与你正式较量一场。” “一言为定。”宋珩之微微点头,眼中隐藏着几分火热的战意,在九州最盛大的宴席上与九州最顶级的同辈的较量,他又何尝不期待呢。 “嘿,旁边那个!”慕容夜存矜骄的声音同时响起,只不过这回是冲着赵宥去的,她也刻意给了赵宥一个台阶下,没喊他真名,“等到了盛京,你可别再躲人家身后了。” 赵宥闻言,笑意愈深,对慕容夜存爽快地抱了下拳:“谨遵大小姐教诲。” 一直站在顶楼看着这一场闹剧的慕容嗣笑了笑,目光中流淌出无边的欣慰与赞赏。 不愧为他们几个老家伙的孩子。 少年气,江湖气,在他下一辈的这些孩子们身上,还是如此昂扬与旺盛的。 至于那些旧时代残存下来的恩怨,就留给他们这些老家伙吧。 慕容嗣的身侧,身着青衫的清瘦身影手捻着佛珠,也是看到了慕容嗣的笑意。 许多的往事的确是该被埋葬在风里的,它们不应该承载着后人所不知的仇恨被代代传下去…… 青衫人苍白枯瘦的手倏尔攥紧了手中的佛珠串,用力到指尖泛白。 可是放下不是一件嘴上说说的事情,总有些人是走不出去的。 而他正是其中之一。 ---- “你……” “我……” 赵宥与宋珩之同时开口,又同时一愣。 赵宥不由得失笑:“你先说。” 宋珩之有些许不自在地清咳一声,才开口道:“我想说,那个百花阁的晚姑娘。” “我刚想说她呢。”赵宥笑眯眯道,顺手给宋珩之倒了杯茶,“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我觉得她可能知道一些关于慕容府后山祠堂的事情。” 宋珩之接过赵宥递来的茶,轻抿一口,回味甘甜清香,是上等的好茶,宋珩之对赵宥点了点头,赞许了一下这杯茶。 “你也觉得她太像了。”赵宥浅笑着给宋珩之续上茶水,开口道。 “红衣、掩面、美人,她与那画像上的每一处都对上了。” “慕容嗣邀请我们参加百花游,你我一不是闲的没事干、二不是真的来招亲,本没有道理非要来这么一趟的。” “而百花游年年都有,今年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那位晚姑娘现身了。” 赵宥点头,再兀自为自己续上了一杯。 他认同宋珩之的分析。 而且那一份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更加怀疑起这位美人的真实身份来。 他的交集圈子出了盛京城便不大了,多的是一些达官显贵之辈,而在这距离盛京十万八千里远的、四大宗之一的凤凰城中,居然出现了这么一位让他感到莫名熟悉的美人,就太奇怪了。 宋珩之轻声道:“按照这里路人的说法,这位晚姑娘已名动凤凰城十余年,实际年龄并非模样看上去那么年轻,看慕容家两位少主对她的态度也像是在对待一位长辈。” “而且是十分相熟的长辈。”赵宥点头。 “没错,所以她应当与慕容嗣算作一辈。她又是女子,自当与慕容夫人相熟。”宋珩之继续道。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将接下来的行动锁定在了这位神秘的花魁身上。 “百花游的最后一个环节,是晚姑娘亲自将白山茶送到菩提寺的菩提神木下,现在已将近子时,菩提寺那边应该也快开始了。”宋珩之提醒道,赵宥慢慢悠悠完全不着急的模样倒是把他看着急了,“我们不去吗?” “去,哪有不去的道理,都听我们王妃的。”赵宥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朗声一笑。 宋珩之冷不丁被赵宥这么一句话噎住了。 自己又总是在觉得这人爱调戏打趣很可恶之余,又会不争气地小小地心动一下。 宋珩之冷冷睨了赵宥一眼,半个眼神也没留给他,率先起身而去。 脚步几乎快得要生风。 赵宥则望着宋珩之耳尖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红霞,心情很好。 这来都来凤凰城的本地七夕节了,不拐个老婆回家,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吧? 赵宥心情颇为愉悦地拾起被宋珩之随手放在一旁的折扇,弹了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心中盘算着今年过年回家怎么给家人一个惊喜。 反正不论如何,今年这个千秋宴,不去是不行了。 赵宥扯了一下唇角,眸中流露出几分淡淡的凉意。 盛京城里的老朋友们,也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第39章 牵手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街边乐坊里,绵绵软软的唱腔伴随着丝竹乐声细细密密地传入喧闹火热的游街之中,张灯结彩的花灯与花火更是点缀出了一番超越了普通缠绵情爱的人间烟火气息。 好一个一夜鱼龙舞。 大雍民风开放包容,百姓对于情感爱恋素来直爽,不喜藏着掖着,在百花游这样以爱情为主题的盛会上,入目皆是大大方方、亲密无间的情侣。 他们落落大方地挽着臂、牵着手,面上洋溢着羞涩同愉悦交织的笑。 这一方天地也似乎都被爱人们的甜蜜所浸染,空气中只余下了幸福美满的气息。 出了百花阁的赵宥与宋珩之并肩行走在游街上,脚步不疾不徐,难得闲适。 两人一个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一个冷冷清清地垂眸屏息,反倒是与一对对擦肩而过的热恋情人们格格不入。 他们此刻并不急于去菩提寺观摩百花游的最后一道仪式,他们要做的是等到游人退散后去找上那位晚姑娘聊一聊,由此就有了这样闲散的时光,漫步在凤凰城的街头,吹一吹晚风,赏一赏花火,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宋珩之对此不是特别上心,这样的人间他在东川也常见,谈不上稀罕。 反观赵宥,他对此所表现出来的兴致反倒不像是演出来的。 不过也情有可原,他是在皇宫大院里生长起来的天家贵子,从出生起,想要什么就有人双手为他奉上最好的,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 寻常人眼中司空见惯的市井生活反而是他生活中的罕见之物。 宋珩之看着赵宥自然流露笑意的目光,不禁也浅浅地笑了。 “你笑什么?” 赵宥注意到宋珩之表情的变化,笑眯眯凑过来打趣道。 “笑你呢。”宋珩之也不客气,结结实实把话回了去,“这么喜欢这里?” “是啊。”赵宥大大方方地点头,眼里似乎流淌出了几分缱绻的怀恋,“从前只有在琅琊的时候才会见到这样的大雍。” 他的目光滑过每一张并不清晰却很生动的脸,轻声道:“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面对赵宥罕见流露出的真挚,宋珩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那你也该去东川看看的。” 没由来地,他忽然想起了东川。 赵宥闻言似乎是饶有兴致,他笑道:“你给我讲讲?传闻中大雍最富饶的城市。” “……东川么。”宋珩之看了一眼赵宥,愈加放缓了脚步,与他慢慢地并肩而行。 他微微思忖着,似乎是在回忆,以至于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讲述起这段经历时,声音是如何的柔软:“我从记事起就生活在满庭芳了。在这一趟离家之前,我还从来没出过东川城。” “……小时候我求着爹爹教我习剑……但我根骨不佳,在剑术上没什么天赋,练了几年没什么起色……”宋珩之回忆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已释然,“后来我就跟着师父学镜花水月,好歹也算是学出了个名堂来……” 赵宥亦步亦趋地走在宋珩之身侧,听着他没头没尾的话,目光中的笑意愈发柔软。 他分明问的是东川城,宋珩之却前言不搭后语地净在说满庭芳。 想来满庭芳真的对他很重要。 “现在想想,在满庭芳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快,每天就是读书、习武,再就是去东川城玩,明明是一成不变的日子,我居然就这么长到了十七岁。”宋珩之讲着讲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再后来就是偷摸着溜出来,然后在酆都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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