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之连声音都在颤抖,任凭他之前怎么猜测怎么设想,他也不会想到纰漏会出在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他不明白为什么阮秋水会站在仡芈约的那一边? “……为什么?” 他的每一个字音都在颤抖。 他实在是搞不懂,但是他又想听阮秋水亲口的解释…… 至少……至少让他死个明白。 阮秋水的面色一如既往只有身为剑仙的、古井无波的冷淡,只是他望向宋珩之的目光深藏了几分复杂的无奈和无可辩解的纠结,他沉默了半晌,最终只对宋珩之轻声道:“……珩之,这是与你无关的事情,这是我与赵殊之间的事情。” “……就算你与陛下之间有跨不过去的深仇大恨……你也不该……不该帮一个外人。”宋珩之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质问。 他听闻过阮秋水与承华帝之间关于嵇山夜的旧怨,但他不认为那是值得阮秋水为此背叛大雍、与仡芈约同流合污的理由。 阮秋水回避了宋珩之的问题,把目光转向了遥远的天际,他的目光非常渺远,似乎在望向一个永远也不会归来的故人。他最终把手握上了自己腰间的求凰剑,对宋珩之摇了摇头。 “今日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他淡淡道。 “……所以你真的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宋珩之的声音依旧在颤抖,他听得懂阮秋水的言下之意,他知道阮秋水心意已决,不会回头,所以这一次,他的目光也渐渐地攀上了无与伦比的坚决。 “别废话了,阮秋水,别忘了你我共同的约定和共同的敌人。”仡芈约打断了叔侄两人的叙旧,扬起了手中的剑,她意味深长地对阮秋水道,“你这个小侄子我可以不动他,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请你做到。” “那是自然。”阮秋水冷冷地瞟了仡芈约一眼。 两人之间的模样竟然也有几分剑拔弩张,并不像是十分纯粹的队友关系。 赵宥忽而眉头皱紧,一个反腰俯身,急忙躲过了仡芈约直奔命门而来的一道剑气。 却有另一道剑气从他身后闪出,直奔仡芈约而去。 “赵宥,我替你挡住贵妃,你和宋珩之对付其他人。” 在赵宥的身后,已经握起剑的洛桑大声喝道,他一双凝结了冷冰的眸子紧紧盯着仡芈约,唇角咧开一个纯粹又残忍的笑,让人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与她的仇,我自己解决。”他歪了歪头,拍了拍手中的剑,“我倒要试一试,真正的天逍,究竟如何。” 仡芈约愣住了,洛桑这一环的确是节外生枝,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沈郁离那里出了岔子,这小子和沈郁离究竟有什么关系,能让他在关键时刻转投赵宥? “……赵宥,阮叔这边……交给我来对付。” 宋珩之见洛桑面上果决的表情,也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收下了面上的错愣,一双眸直直地望向阮秋水,缓缓道,“我熟悉他的剑路。” 这回不仅赵宥愣住了,就连阮秋水也愣住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宋珩之会主动对阮秋水出手。 宋珩之勉强地勾了勾唇:“……替你拖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他修习剑术至今,从未想过自己会把剑锋指向自己人,但是今日,他不得不这么做。 阮秋水意外了一瞬之后了然地笑了笑,他今天本是与那个南诏女人约好了准备看来替她挡挡天道阁那位老祖宗的,毕竟赵殊身边最强大的战力其实是他。不过他没有想到那位国师竟然在这样紧要的关头都没有现身,也没有想到齐王那边的洛桑会突然倒戈向赵宥,最终居然是他不得不现身对上小珩之。 不过……如此看来,小珩之也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好啊。”于是阮秋水笑了,他的指尖点上了腰上的背面之剑,“我与小珩之也多年没有练一练了。” 洛桑对上仡芈约,宋珩之对上阮秋水,那么留给赵宥的对手就是赵朗身后的那几个匈奴人了。 而他们也已经跟着赵朗,伴随仡芈约那一剑的落地走到了养心殿门口,一把推开了有意阻挡的曹海公公,走到了展开双臂挡住赵朗的皇后身前。 皇后用身体挡在养心殿的大门前,直视着这个她此生并没有直视过几次的儿子。 赵朗也站定了脚步,母子二人僵持在原地,两人的心中都涌起复杂的情绪。 “……母后。”赵朗对身后的匈奴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可轻举妄动,他率先开口,语气有几分疲倦和无奈。 “赵朗。”皇后的语气很平静,“你这么做,我也护不住你。” “母后……事到如今,你才想着要护一护我么。”赵朗笑得无奈,他缓缓闭了闭眼,眼中并没有什么期待。 皇后身体一怔,继而蹙起眉,缓缓垂下了眸。 她作为一个母亲必然是不合格的,但是她同时身为一国皇后和一个母亲,她不论站在哪个立场上都不能让赵朗作出弑君弑父之举。而这或许也会是这些年来她唯一能够为赵朗做的事情了。 赵宥一个闪身站到了皇后的身侧。 赵朗笑了一下:“看来皇后娘娘与琅琊王才是一路人。” 皇后眉头紧缩,眼底是一片沉痛,但她只是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出声, 赵宥皱起眉,声冷如冰:“我与娘娘是大雍之臣。” “……呵。”赵朗似是听不进赵宥的冷言冷语,他只是看着自己一声不吭站在赵宥身侧的母后,“您不爱他,也不爱我,却在最后挡在他的身前,要接我的剑……” 他笑得有几分苦涩:“……母后,您对我,太不公平了吧。” 皇后在赵宥身侧缓缓收下张开的手臂,她眉眼间一片复杂的神思涌起,似有万语千言在口,但最终都被她艰难下咽,只干干地摇了摇头:“……赵朗,我不是在护他,我是在护你。” 赵朗却再也听不进这话了,他转过身,闭上眼,对几个匈奴人点了点头。 赵宥也在同时猛地向前一推掌,磅礴的真气瞬间席卷而来,几个匈奴人微微一颤,后退三步,面色森冷。 他们终于从身后取出了自己的武器。 此战之后,或许就是属于北方的胜利。
第140章 苍山负雪 “喂,学宫来的小孩,你坏我的事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仡芈约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形式,见宋珩之对上了阮秋水,赵宥则在与齐王那边纠缠不清,她心下思忖了一瞬,觉得当下的局势对自己并非完全不利。 只是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洛桑,确实有些棘手。 “沈郁离为什么帮你?” 仡芈约柳眉微蹙,她发自内心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按照她对那个人的了解,对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更不是什么好心善良之辈,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助洛桑,更何况他所做的都已经不是在普通“帮助”这个范畴之内的事情,那可是以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沈郁离和洛桑之间一定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洛桑的眉眼里竟是冰冷,他冷淡地看着仡芈约,手中的剑在微微震动,似乎是在产生古老神秘的剑鸣。 他冷冷道:“阿姨,我还想问你呢,你凭什么认为他一定就要帮你?” 仡芈约听得额角青筋直跳,她真是越来越讨厌这个没有礼貌的臭小子了:“你叫谁阿姨呢?” 洛桑油盐不进地冷笑,煞有介事道:“我看你的年纪和我母亲也差不多,叫你一声阿姨怎么了?” “难不成还非要叫姐姐吗?怪恶心的。”洛桑说着,嗤笑了一声,对于眼前这位空有美艳皮囊,内里实则蛇蝎心肠的老阿姨,他实在是没什么想要配合对方的心思。 “哼,臭小子,我今日定要让你看看什么是天高地厚。”见从洛桑口中套不出什么话来,仡芈约也不想与他多废话了,手中的红玉剑扬起,一剑对着洛桑的脑门直劈而来,“你师父没教你的礼数,我来教!” 洛桑在此时勾了勾嘴角,只见他手中一直在震动的剑,终于猛地停止了震动,忽而绽出了万丈光芒,那乍现的剑光直接抵消了红玉剑的锋利的剑气。 仡芈约眼神一凛。 她深深地皱起眉,在看清那盛光褪去之后的巨剑时,她的眼底慢慢地爬上了不可置信之色。 “你这剑……”她的双眼忽而睁得很大,“居然……” 继而她发出了感慨之声,其中有几分难言的癫狂之色:“哈哈哈哈哈,我说呢……原来你在和我慕容家那个侄子动手的时候也留了一手啊……” “真是好算计啊……天下第三名剑,苍山负雪,失传了这么多年,原来是在武原学宫好好地保管着呢。” 她的话音越来越冷,直到最后,彻底化为了冷冰,与她冰冷的眼神一起,直直地望向洛桑和他手中那一柄锋芒毕露的剑。 天下第三名剑,苍山负雪。 “也难怪了,你可以学会苍山剑诀。”仡芈约的眼神越来越冰冷,眼底的忌惮之色也浮上眼眸,“看来大雍又要出一位剑圣了。” 一侧的阮秋水和宋珩之也被洛桑这里的动静吸引了目光,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用剑的顶尖之人,自然会对顶尖的剑与顶尖的剑客有敏锐的感觉,他们自然认出了洛桑手中那一柄如脱胎换骨了的剑,原来洛桑一直背在剑匣之中的巨剑,竟然是名剑录上位于第三的,苍山负雪。 所以那一把剑从前洛桑才会一直不离身,只是名剑之外被覆盖了普通的外皮,而让人看不出它内里真正的精华所在。 苍山负雪,这是武原学宫的第一任院长,传闻中羽化登仙的剑道魁首、剑圣武苍生的佩剑,也是与武苍生最负有盛名的苍山剑诀最相配的剑。 被誉为天下第一剑诀的苍山剑诀的最后一式,便是一剑苍山负雪。 据传武苍生曾在泰山之巅、日照西山之时,于浑圆落日之下舞出了苍山剑诀的最后一式,那日齐鲁大地落了白茫茫的雪,他的一剑之威力斩落了泰山满山的积雪,于是这一式得名苍山负雪。 这此后千年的岁月里,世间却再没能出现任何一位掌握苍山剑诀的传人,也无人再能够有幸一见这传闻中冠世的一剑。 宋珩之笑了笑,看来这江湖真是卧虎藏龙,日后他一定要与洛桑切磋切磋,他也想试一试这一位年轻的剑圣之剑。 “可以得见苍山负雪剑挥舞的苍山剑诀,老奴也算是开了眼了。”躲在一侧的曹海公公感慨着出声,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洛桑手中雪白锃亮的银色巨剑,眼睛一眨都不眨,生怕错过了半式。 他满目都是惊艳之色。 这样的大场面以往可是只在历史的记载中见过,自从那位剑圣羽化登仙之后,千百年来人间再无苍山负雪,今日,却在他的眼前,重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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