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来了。” …… 大概半个时辰后,莲旦拥着被子费力地翻了个身,抬起酥软的胳膊,盖住自己半张脸,半闭着眼睛休憩。 他身后,有窸窸窣窣的穿衣裳的动静,不久,有脚步声出了屋,很快又回来。 盆子放在椅子上,发出轻微的喀的一声,接着是布巾放进水里后,又被拧干的声音。 床铺微微震了震,是有人上床了。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上,拿了块拧干的布巾,年轻男人沙哑的嗓音说道:“我帮你擦擦。” 兴许是因为今晚这事不是第一次了,也可能是因为对方的语气太平常,莲旦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往下推了推被子。 但当温暖的布巾擦过来时,他还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陈霜宁的手劲不大,但动作很利索,不拖泥带水,也不会有什么刻意的避讳,很快就给他擦干净了。 然后,他下床拿来了莲旦的里衣,帮他一件件穿好。 锅里照例煮了面糊糊,他喂莲旦吃了半碗后,莲旦不肯吃了,他便一仰头自己全喝了进去。 莲旦脸颊红红的看着他,靠在床头,声音也是哑的,他脸上有些担忧,迟疑着说:“你……好像瘦了些。” 陈霜宁放下碗,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可能吧。”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 收拾完碗,陈霜宁去隔壁把小旦抱了回来,放到了莲旦身边。 他自己则坐在了床沿,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 莲旦察觉出他是有话要说,虽然很疲惫,但还是强撑着睁着眼。 而且,他也有话想问对方。 两个人彼此看了一阵,莲旦先低下头去,咬了咬嘴唇,低声问道:“还有半月就过年了,你这次能住到过完年吗?” 陈霜宁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直到莲旦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抱歉,我明晚就得走,春节……我可能也不能过来了。”陈霜宁缓缓道。 莲旦眼睛里的神情先是惊讶,继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狼狈和失望,但他很快就垂下眼皮,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起来。 但他心思浅,情绪控制得没那么好,马上红起来的眼圈儿,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陈霜宁注意到了,但他并没点破。 他的眸中瞬间神思几次流转,本来想说的话,此时却有些迟疑了。 直到莲旦扭过脸去,身体微微颤抖。 陈霜宁嘴唇动了动,说:“最近有人在这附近山上发现了圆镜的踪迹。” 莲旦抬手抹了把脸,转过来惊讶道:“他回来了?” 陈霜宁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但我担心,你们继续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莲旦眨了眨眼,听见面前这年轻男人说,“明晚,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回去哪里?”莲旦问。 陈霜宁沉吟了一阵,似乎在思考合适的说法,最后,他说:“回我家。”
第38章 袭击 第二天,莲旦躺到中午便下了地。 陈霜宁不太赞同道:“出门的东西你告诉我在哪,我来收拾就好。” 他以为莲旦是惦记着整理东西,莲旦却脸颊微红道:“我没那么难受,躺一上午躺不住了。” 可能是对那事儿适应了一些,莲旦今日不像以往那么疲乏。 陈霜宁见他状态还好,便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正收拾着,隔壁的吴大娘和婷子姐过来了,她们听说陈霜宁找了个给富户家做文书的活儿,春节也回不来,要把莲旦接过去过年,就提了东西过来看看。 吴大娘说:“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我让婷子去粮油铺子买了些好白面,和玉米面两掺,烙了些饼子,现在天冷不怕坏,留着你们路上吃。” 婷子说:“我娘烙这饼子放了糖,你们路上拿火烤一下,可好吃了。” 莲旦和陈霜宁都道了谢,莲旦说:“平日里够麻烦你们家了,这么多饼子,价钱不论,光工夫也不少费,这样我们太不好意思了。” 现在快过年了,东西都涨价,平日里面粉就要卖到十八文一斤,现在起码得涨到了十九、二十文。这饼子打眼一看得有两斤,就算掺了玉米面进去,也是不算少的花费。 吴大娘看了眼婷子,婷子眼神鼓励。 她脸上有些尴尬,说:“我看陈霜宁是个明事理的,有些事我也才敢说出口,以前是我不对,你家老太太做的那些过分事,我该劝着拦着的。” 莲旦摇了摇头,上前握住她的手,说:“本也不干大娘的事,而且当时您不是没劝过婆婆,我是听到过的,过去的事就都过去吧,您就别往心里去了。” 婷子靠过来揽了揽莲旦肩膀,扭头跟她娘说:“我都说了,莲旦这小哥儿心胸宽阔着呢,不会计较过去的事儿了!” 吴大娘高兴地点点头,看向莲旦身后的陈霜宁,说:“莲旦性子好,人也宽厚,长得还俊,以前可吃了不少苦头,往后啊,你可得好好待他。” 莲旦低着头,脸上红了一片,听见身后男人用沙哑的嗓音缓缓道:“嗯,我会的。” …… 下午,唐花也过来了一趟,送了些小孩子路上能吃的,都细心地分成了小份,架上火热一下就行。 唐花挺舍不得莲旦的,说对方不在家,他都没人说话了,又问莲旦过完年什么时候能回来。 莲旦看了眼陈霜宁,昨晚两人说好了,等圆镜的事过去了再送他回来,但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也说不大好。 他便含糊着道:“那富户家活多,得等闲下来的时候吧。” 唐花无奈地叹气,伸手用力抱了抱莲旦,又把额头贴在他额头上蹭了蹭,亲亲热热地道:“我会想你的。” …… 天擦黑时,靠山村里的人看见村路上来了辆马车,拉车的马长得又高又壮,四只蹄子都装了防滑的马掌,在雪地里赶路也不怕打滑,速度不慢。 除了去镇上,村里人还没见过这种马车,虽说马车车厢并不豪华,看起来简朴而陈旧,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新鲜玩意儿了,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马车停在了陈家门口,陈霜宁拎着大包小包,莲旦抱着孩子,后面吴大娘家几口人,还有唐花、李富两口子,一起把他们送出了门。 车夫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他跳下了车迎上来,和大家伙一起把东西七手八脚找位置放好,一一安顿到马车上,奶羊也在马车后面拴好。 陈霜宁扶着莲旦上了车,转身冲众人抱了抱拳,说:“感谢各位,就此别过了。” 马车嗒嗒地缓缓驶离,莲旦回身冲后面的众人摆手。 吴大娘喊道:“家里我会帮你们看着的,放心吧。” 唐花两手拢成了喇叭,喊着:“莲旦,可早些回来啊!” …… 村路并不好走,一路颠颠簸簸的,后面的奶羊跑不快,所以速度起不来。 但车里头的莲旦和他怀里的小旦都并不在意,小旦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量,小嘴巴张着,一副仔细研究的样子。 莲旦的嘴巴没张,但神情和怀里的胖宝几乎一样。 他就去过一次镇上,连马都没见过几匹,更别提坐马车了。 刚出村子没多久,天就彻底黑了,车夫点燃了马灯,挂在了车辕上,终于能看清些前路了。 陈霜宁坐在莲旦身旁,把穿得鼓鼓的小旦抱进自己怀里,低声道:“孩子我看着,你靠着睡一会儿。” 莲旦这会儿新鲜劲儿过了一些,昨晚刚有了那事儿,又忙碌了一下午,确实是累了,马车颠起来,反倒让他更困了,他便“嗯”了一声,倚靠在靠背上合上了眼睛。 有袄子轻轻盖在了他身上,莲旦没睁眼,将那袄子拢了拢,拥着它,不大会儿便睡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莲旦被一只小胖手拍醒了,他睁开眼,看见陈霜宁在马车下面,两手举着小旦,小旦正用小手一个劲儿扒拉自己。 莲旦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侧躺在了坐垫上,忙爬起来,接过小旦,道:“我睡得太死了,这是到哪了?” 陈霜宁收回双手,看向马车前方,说:“已经过了妙云镇的地界,再往前走,就是妙林镇的管辖范围,我们在这里换一辆马车,再继续赶路。” 莲旦探头往对方看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两匹马拉着的马车,马灯悠悠的光线下,那车厢的边角处,竟然闪着淡淡的金光,看着竟好像是镶嵌了金线般好看极了,而且比现在坐着的,要大得多。 莲旦被扶着下了车,看见东西已经都转移到那辆马车上去了,马夫拎着马灯,弯腰向身边的陈霜宁行了一礼,又转过来抬头看向自己,又是弯腰一礼。 莲旦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啊”了一声,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陈霜宁。 陈霜宁安抚地捏捏他的手,说:“这是冷杉,这一路他照应我们的行程。” 冷杉将马灯提高,照着自己脸,让莲旦能记住他的长相。 他笑起来眼角纹路很深,莲旦这时才看出来,这人其实不太年轻了,起码有四十岁了。 冷杉说:“这一路上,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莲旦转头看了陈霜宁一眼,虽然对这个还很陌生的人有些惧意,但对方一直笑着的,很亲和,所以,他屈膝福了一福道:“那就麻烦您了,冷大哥。” 换过马车后,之前的旧马车也没走,莲旦看见两个身体壮实的黑衣汉子,把奶羊搬上了那辆车,驾车跟在了他们后头,行路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新马车要平稳得多,里面空间也大,能让小旦躺在软垫上好好睡觉,莲旦也能窝着睡得很舒服。 陈霜宁从后面拿了条软软的厚实被子,给他们盖上,看着莲旦低声道:“这附近可能不太平,今晚辛苦一些,就在马车上过夜,明晚到了郡城再找客栈歇脚。” 莲旦点点头,闭上眼,不大会儿便睡熟了。 …… 第二天早上,他们停留在一片荒地里,冷杉和其他两人利索地砍柴生火,架起了锅,把刚挤出来的羊奶蒸了。 莲旦给小旦喂完奶,锅里煮的面条也熟了,大家坐在一起吃了。 吃饭时,几人围在锅周围,莲旦注意到冷杉他们坐的位置,和他们相比,都往后错开了一点点。冷杉吃东西时,会不时打量着四周,偶尔远处有某种动物的叫声传来,他都会立刻看过去。 而那两个汉子几乎不说话,只闷头吃饭。 陈霜宁也很沉默,只在冷杉开口提到接下来的行程时,才回应几声。 早饭吃完上车时,莲旦抱着小旦刚坐好,陈霜宁就面无表情地低声道:“有人跟上来了。” 莲旦惊讶地抬眼看他,陈霜宁抬起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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