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李舒略略颔首,李舒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笑笑应了。 白欢喜跃上高台,如一尾舒展的春燕,身形极为漂亮,瞬间便赢得一片喝彩。 “在下白欢喜,如意派弟子。”白欢喜向沈灯、台下众人及栾苍水行礼,“浩意山庄小弟子卓不烦曾在七霞码头附近救我妹子一命,我今日哪怕舍了这条命,也要帮一帮浩意山庄。” 他做戏做得十足,亮出自己的武器,遥遥指向卓不烦。 众人一看,卓不烦竟然只是个局促稚子,愈发钦佩起来:“侠义少年!”“不愧是浩意山庄的人!” 白欢喜的武器是一柄光滑漂亮的玉笛,与栾苍水手中的扇子相衬,这以武论道的擂台上多出几分儒者气息。 “况且我与这位栾苍水栾少侠,有一件事情要探讨。”白欢喜声音一变,严厉道,“我妹子向来羞涩,不喜和男子见面交谈。那日与你不过在浩意山庄外头一次见面,你竟要掀去我妹子面纱,还对她动手动脚!” 一片哗然! 栾苍水愣在当场,艰难回忆:“我……我没有动手动脚。” “浩意闲人看见,立刻阻止。你却欺负他重伤初愈、不够灵活,不顾他的阻拦,硬是要跟着我妹子,还要去拖她的手!妹子慌了许多日,白天夜里都不得安宁,天天抱着我哭,连声音都哭哑了!” “……”商歌蠕动嘴唇,对李舒说,“这两个人我都想一刀捅死。” “冷静、冷静。”李舒忙安慰。 栾秋侧头问:“有这事?” “有……有!!!”李舒醒觉过来,大声道,“当时是这样的,我看见他对姑娘动手,心中实在愤怒,便出手去拉,不料栾少侠竟讽刺我,说我是个无用之人,用什么本事拦他。我当时是这样抓住他的手……”说着竟表演起来。 幸好有面纱阻挡,商歌暗翻白眼,不由得压低帽檐,她如今实在无法面对李舒和白欢喜。不料白欢喜并不放过她:“舍妹就在那里,可以让她说说,你当时都做了些什么!” 场中一片怒骂之声。女子愤怒,男子也愤怒。李舒火上添油:“栾家能靠得住的,只有栾秋呀!” 说完被栾秋暗踩了一脚。 这句话把栾苍水气得七窍生烟:“胡说八道!血口喷人!”目光落在商歌身上,忽然大声说,“我盯着她,是因为她很奇怪!如今天气炎热,却还穿这么长的衣裳,戴这样闷热的帽子!实在可疑!” 众人扭头看去,议论声又起。 “我刚才还看见,谢长春于笙比试的时候,她消失了。”栾苍水冷笑着摇扇,“你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 商歌摘下了笠帽。 她脸上有纵横数道伤疤,左脸如被火烧,皮肉皲皱。 场中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商歌低头撕开衣袖,手臂皮肤才刚露出,便见到一片狰狞的伤痕。一件外套落在她身上,是曲洱扔过来的,正好盖住她手臂。 于笙为她掖好外套,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理会栾苍水的话。 栾苍水也愣住了。他记得清楚:那日在浩意山庄后门,他在面纱缝隙看到的那张面庞,光滑俊秀,完全没有一丝伤痕。 “她……” 话未说完,商歌抬头看他。栾苍水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想了想,大声问:“那你刚才突然消失,是去了哪里?” 他步步紧逼,已让在场江湖人十分不满。喧嚷声中,商歌清脆干净地回答:“解手。” 栾苍水退了一步,这回是整张脸都通红。 “不要脸的狗东西!”女侠们大骂起来,纷纷往台上扔各色暗器。栾苍水忙跳着躲避,不料斜刺里一根玉笛敲来,正正打在他的指骨上,咔哒一声脆响。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本章,栾苍水难以置信,抓住梁蟾先生:你这老太婆,我居然是这种人设?! 梁蟾:有什么不满?你是栾秋的对照组。 栾苍水:我才不要跟他对照!改掉!改掉!!! 梁蟾在纸上写下“很喜欢栾秋但是不懂得表达”“很喜欢于笙但是不懂得追求”“心口不一”“疯狂想谈恋爱但是嘴巴太臭”“实际上还是讨人嫌的狗东西”等话。 栾苍水:鲨了你。
第16章 诛邪大会(4) 玉笛敲在指骨之上的脆响,在各色混杂声音中几乎听不见。唯有栾苍水和白欢喜知道在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栾苍水指骨被敲得剧痛,忙用铁扇一挡,左手出掌朝白欢喜腹部打去。 白欢喜撤身后退,玉笛在手中旋转,正朝着栾苍水。 栾苍水匆忙中只看见玉笛中似乎有什么一闪,他以为是暗器,仰身躲避,不料会场中正好有燕子镖飞来。栾苍水无法再避,只得偏头,燕子镖擦着他耳朵而过,刺出一条血线。 起初以为是碰巧,不料白欢喜之后数招,竟然都将栾苍水逼到台下暗器恰好袭来的角度。 栾苍水心中惊惶:他功夫不弱,但临敌经验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对上白欢喜这样眼观六路的好手,毫无招架之力。 他现在是栾家唯一认可的儿子,栾家武师众多,又认识许多江湖朋友,他平时在家中跟这些人交手、练习,以为自己功夫已经足够称霸天下。他根本想不到,有人居然一出手就要敲碎他的指骨,手段如此狠辣卑鄙。 仿佛白欢喜晓得,用扇之人五指灵活,若其中缺少一根,威力都将大打折扣。 栾苍水闪到擂台边上,白欢喜没给他任何回神的机会,如鬼神般紧随而上,洁白玉笛横扫而过,像利剑一样切割栾苍水颈脖。 栾苍水又惊又怒,一时间除了躲招,根本想不起如何反击。堪堪躲过玉笛,他正要松一口气,右脸忽然狠狠一痛。 是玉笛以双目难以捕捉的速度反手猛拍,正正打在他右脸上,精准而有力。栾苍水瞬间失去平衡,直接从擂台上滚了下去。 “好!!!”先喝彩的竟是欧阳大歌。 青松阁的人全都在拍掌,很快,场中那些为栾苍水愤怒的女侠客也纷纷鼓掌欢呼。 栾苍水在地上一跳,立刻站起来。栾家的人纷纷涌上去,宝贝一般护着他。他正要骂白欢喜出手太毒,一张口才发现,鼻血已经流进嘴巴里。 擂台上白欢喜风姿潇洒,横持玉笛,不动不摇:“承让。” 场下,于笙戳戳商歌的胳膊:“白姑娘,你哥哥还挺帅。” 商歌善意提醒:“……他没头发。” 于笙:“不妨碍。” 商歌心中只觉得大瑀江湖的女子,实在品味堪忧。 周围人已经纷纷开始议论“如意派”是什么神秘门派。白欢喜使的这几招在功法上平平无奇,但他身形灵活至极,场中人一眼便瞧出,此人是个内力深厚的好手。 另一边厢,栾家人跟全是女弟子的星月楼吵了起来,欧阳大歌坚持认为白欢喜把栾苍水挑落地,是给自己出气,遂带着青松阁和一众兄弟支援星月楼。 争执中自然也扯上了喜鹊山庄,多骂两句,口不择言,连“云门馆谢长春也输给了于笙,滚回家去吧”也说了出来。 一时间,场中极为混乱,只勉强听见白欢喜假惺惺的“不要吵啦,和气为上”,还有栾苍水气急败坏的“谁又打我”。 明夜堂身为主人,倒是十分淡定。主持大会的沈灯在台上捡起满地暗器,一一抛下台归还。李舒越看越觉得,此人笑吟吟的,是在看好戏。 李舒凑过去跟着嚷嚷几句,准备踢栾苍水两脚时不幸被栾苍水认出,铁扇立即当头打下。他抱头跑回栾秋身边,栾秋不言不语,看他的目光里有很明显的嘲弄和笑意。 “笑什么?”李舒不忿,“我是去帮你出气。” 再抬头时栾秋又是很板正无趣的一张脸:“我什么时候笑了?” 这场中无比混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笑的。只是一看见李舒,想到他一面讨厌江湖人,一面又要随时随地插一脚入这混沌江湖,栾秋便难以抑制从心底生出的笑意。但,这可不能让李舒知道。他正色道:“站好了,下一场准备开始。” 李舒还没抬头,先听见擂台沉重一响。 “云门馆,金满空,请教浩意山庄。” 李舒看向栾秋:“这也是江湖人?” “正是。”栾秋轻咳一声,侧头低声道,“而且你一定会喜欢他。” 如他所料,李舒目瞪口呆。 江湖上练武之人大都身形瘦劲,即便个子较矮,也会随时保持身体的耐力和爆发力,这是练武者的根基。但金满空是个异类。 他非常胖。 一个巨大的肉丸子长出了四肢和脑袋:这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踏上擂台时,擂台因承受太大重量而吱嘎地响。金满空鬓边两条小辫子,掺了金线;头上束一个金发冠,用白玉的簪子固定,耳垂肥大,嵌着两片黑色薄玉,一看就知价格不菲。衣服自然是肥大的,肥大且响:衣襟上、手腕上、袖子上,铃铃琅琅都是金玉珠子,腰上一排指头大小的金珠,垂四五根玉制的带子,鞋上更是绣着金银双线,两枚硕大黄玉颤颤巍巍。 他仿佛女子闺房中收藏饰品的盒子成了精。 李舒看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目为之炫。 他半捂着眼睛瞧栾秋的腰。栾秋腰上清爽,除了佩剑只有一枚核桃大小的玉佩,雕出镂空,里头几颗小金珠。栾秋平常从来不戴这些东西,今日参加诛邪大会专程系上,李舒猜,这东西指不定跟他师父或者师娘相关。 正想着,金满空在台上开口了。 “方才如意派白欢喜白少侠英姿勃勃,我等心服口服。”金满空人胖,声音倒是不虚,中气十足的,一开口就把场中喧嚷吵闹之声压了下去,“如此风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可惜、可叹!” 他慨叹一声,又笑道:“不过云门馆人才济济,方才我已命人将白少侠英资画下,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在明夜堂门前买到木板印刷的白少侠了。” 白欢喜:“……” 李舒:“?!” “除了白少侠,还有浩意山庄的于笙于女侠。”金满空高声道,“凛凛英资,不逊须眉!黑白十文,彩板二十文,即可永久收藏。” 栾秋又道:“如何?” “妙啊!知我者,栾秋也。”李舒笑嘻嘻冲栾秋竖起大拇指,“这么好的法子,我竟然想不到。” 话刚说完,浩意山庄其他人全都扭头看他。李舒只得轻咳一声:“不过我绝对不会出卖自家人。” 金满空如意算盘打得响,不料说出白欢喜时场中热闹,一说出于笙,立刻引来众多女侠客不满:“凭什么把女子画像随便卖给别人!万一是栾苍水这等不要脸的狗东西买去了,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栾苍水好不容易止住鼻血,差点又气得前功尽弃:“我、我才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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