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又问了几个问题,晏辞一一答了。 他答得颇为详细,丝毫不吝啬学识,就连那份耐心在同龄人中也极是难得。 终于老者笑了起来,看起来十分满意。 看到他颇为满意的样子,晏辞心里狂喜。 他心想的是,若是把这块鹧鸪斑卖出去,就能做成他们这店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买卖。 于是赶紧在一边趁热打铁,指着那块鹧鸪斑,试探道:“那这块儿给您包起来?”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诶,老朽这次出门没带许多银子,这块鹧鸪斑你且自己留下吧。“他指了指剩下的几块,“这几块包起来便是。” 那老者带着几块沉香,高高兴兴出了门,拐了个弯儿便不见了踪影。 晏辞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杨安凑过来好奇地问:“公子,卖出去多少?” 晏辞心道,他刚才颇为耐心对其有问必答,还以为能大赚一笔,结果到最后还是没卖出去那块鹧鸪斑。 最开始不是说要生结香吗? “还以为是大买卖。”晏辞叹气。 ... 而此时街角处正停着一架黄花梨木雕成的马车,四周垂着绸缎制的藏青色帘子,看起来非富即贵。 那老者朝着车壁敲了几下,帘子被从里面挑开。 里面一个头发雪白的,穿着紫色锦袍的老者看见他,问道:“问过了?” 正是晏昌。 老者笑道:“问过了,东家。问了些个沉香的问题,大公子无一不对答如流,甚至有些东西知道的比某还要详细,实在是让某自愧不如。” 晏昌听了这话,神色微变。 自从那支腊梅香后,他便没再打听有关晏辞的消息。 他中年丧妻,正妻撒手人寰,只留下这一个儿子。 他曾经对这个儿子抱予极大期望,可这儿子从小便胆小懦弱,不爱读书,一味贪玩,请了几个教书先生,各个见了都摇头叹息。 后来他将侧室抬正,侧室生的次子从小聪慧非常,而且能说会道。与他这个闷葫芦般的嫡子一比,谁更有出息,简直一目了然。 所以他便日渐忽略了这个长子。 直到后来晏辞弱冠以后依旧我行我素,不仅屡教不改,还迷上了喝酒玩乐,交了一堆狐朋狗友整日在外鬼混。 即便给他娶了夫郎,他依旧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甚至变本加厉。 他那夫郎倒是个得体的主,只是不知背地里受了他多少白眼,可表面上依旧温温顺顺的,在府上时从不与人发生争执,对待下人也是细声细语。 自从他们成亲后,镇上不少人都说顾笙那样好的哥儿,嫁给了一个毫无建树的二世祖简直可惜了。 晏昌并非不知道镇上的流言。 那日他一怒之下把长子赶出了家门,原本以为不出三日晏辞就会跪在门前哭着求自己让他回家。 可没想到自那以后他这儿子不仅没再出现在他面前,还跑到镇上一家没啥名头的香铺做起了买卖。 短短几个月便做的风生水起,更不用说前些日子他还救了人,一时之间成了镇上有点头面的人物。 加上今天他找了熟识的老香师试了试晏辞的底细,从前对香一无所知的长子如今仿佛变了一个人。 晏昌沉思片刻,徐徐开口:“他店里那些香,你都看过了?” “看过了,不是镇子上以往有的香品,甚至有些闻所未闻。” “你怎么能确定都是他做的?” “去时,某留意了他院子里的物什,过去之前他还在做一款香丸,虽不知是什么名字,但一定是出自他手。” 晏昌没再开口,心里的疑虑更甚。 “大公子少时顽劣了些,但今日见其举止从容,不似泛泛之辈。” “虽不知大公子手里的香是如何得来,但东家若想在这次斗香会上拔得头筹,说不定大公子能助东家一臂之力。” 晏昌沉默不语。 老香师以为他思子心切,劝慰道:“毕竟血浓于水,东家若是想让公子回去,公子想必也不会拒绝。” 晏昌冷哼一声,且不说晏辞最近身上的诸多变化让人奇怪。 况且自古以来都是儿子有求于父亲,哪有父亲有求于儿子的? ... 晏昌摆了摆手让老香师退下,随即放下帘子,叫车夫回府。 他这一路上都在想着老香师说的话。 什么举止从容,不似泛泛之辈,对香学了解熟识... 晏昌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些话是形容自己那个没用的长子的。 等回了府,下人立马过来给他沏茶。 茶是上好的银叶春,杯子是上好的影青瓷。 晏昌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拿起茶盏,将上面的浮沫撇去,正要浅啜一口,余光落在了一旁小几之上的香炉上。 他无端想到了几个月前,他派人从那个小铺子里买来的腊梅香。 那时他的想法是有人帮晏辞做了这支香。 可如今再细想,事情恐怕没他想的这么简单。 晏昌让一旁的下人将那支腊梅香取了过来。 这香在他手里放了许久,里面的香味道不仅没散,香品质地甚至都没有变化。 他打量着手里的香,看见最外面贴着的香签,上面写着三个相当漂亮的毛笔字: “腊梅香。” 字体飘逸不失稳重,隽秀且非同寻常。 镇上什么时候有写的这么一手好字的人了? 晏昌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一会儿,突然对一旁候着的老管家道: “你去找人调查清楚,晏辞这几个月在外面都干了什么,详细地写下来给我。” 老管家虽然不知道家主此举何意,但仍旧恭敬地下去了。 晏昌看着那支香片刻,才将其放在一旁。 他的心里生出了一个他从来没想过的念头。
第30章 镇子上唯一的驿站这些天忙得很,不少闲着没事的人都在围观,看看又是哪家的铺子订了什么香料过来。 最近比较出名的是三天前,赵家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批“离枝”过来。 马车载着满满一车带着翠绿叶子的枝叶。 仔细看才能看到枝叶间夹杂的果皮尚且发青的很小的果子。 镇上的人听闻都跑去围观,议论纷纷,赵家那铺子一时声名大盛。 “听说那可是进供给上面的东西。” “一年就能采下来那么一点,摘下来连夜就得用最快的驿马送到北边去,不然不出三天就馊了。” “能弄到这东西,这赵家有点本事啊。” 杨安谨记晏辞的话,一探听到消息立马就回来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来店里的客人少了许多,晏辞闲来无事,一边看店,一边写着香签。 “荔枝啊。”他心想。 的确在古代交通如此不便的条件下,普通人家想要吃到荔枝简直天方夜谭,所以荔枝价格很昂贵。 而且这种娇果号称“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① 所以一般都是采摘下来后,连枝带叶一起直接送到皇城,进供给皇帝和他的后宫。 普通人家终其一生也很难吃上一口。 因此,作为一种香料的荔枝壳也变得昂贵起来。 古人会把晾干后的荔枝壳放入熏炉熏焚,而荔枝壳碾成粉得到的一款香就叫做“荔枝香”。 杨安和余庆两个人手脚并用给晏辞形容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围观的人有多少等等。 接着看到晏辞听完描述后,面上跟镇上其他人不同,看起来不仅丝毫不惊讶,而且毫无兴趣。 不仅纷纷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这气质。 “公子,你以前吃过荔枝吗?” 晏辞心想:“吃过啊。” 放冰箱里冰镇一下,拿出来更好吃。 杨安和余庆一脸憧憬:“我这辈子要是能吃上一个...不不,一口,吃上一口我就满足了!” 晏辞笑道:“以后有机会请你们吃。” 两个人听完一脸兴奋。 晏辞将桌子上的香签整理好,他这手写的香签已经成了他们店一款招牌。 不少人过来不是为了买香品,而是为了买他的字。 苏青木还说,过些天得把店里的牌子换一换,就让晏辞来题字。 晏辞并不在意,他问道:“他们用荔枝准备做什么,你们知道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个还真不清楚,不过我们可以去打听打听。” ... 正好这几日来店里的客人不多,杨安和余庆两个人打扫完铺子以后,闲着无事,晏辞就让他们也去外面看热闹。 杨安和余庆两人边走边讨论。 “你说咱们店里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啊?” “人家店里从东家到小工都忙前忙后准备着斗香会,咱们店里可好。” “东家这几日总在衙门喝茶;珠儿姑娘只有分账的时候才来店里;唯一一个看着靠谱的晏公子根本无心斗香会。” 两个人一边摇头一遍叹息,感觉前程堪忧,边聊边走到了镇上最大的一条香市。 赵家那漂亮的红木门扉香坊就在镇上最大的香市尽头,店门口立着的木质招牌显眼非常。 上面写着五个工整的楷书。 两个小工对视了一眼,急冲冲地跑回去找晏辞了。 ... 晏辞将写好的香签一张张用贴在香品上。 本是一个安静的午后,店里没什么人,阳光斜斜打在香铺的青石地面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 他很久没有一个人享受这种感觉了,本应该觉得很惬意才对。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店门口传来很轻的一声响。 晏辞抬起头,却发现店门口并没有人。 大概是哪里的野猫,不小心碰到立在外面的招子。 晏辞低下头,继续用毛笔蘸着胶,慢条斯理地贴着香签。 不一会儿杨安和余庆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杨安一边进门还一边回头不知在看什么。 “公子。”余庆上气不接下气,“我算是知道那荔枝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杨安抢着答道:“镇上赵家的香铺出了个和咱们一模一样名字的香,还说特意添加了荔枝壳,比咱们店里的味道还好!” 赵家铺子门口蓝底白字的招牌上。 这招牌月前还写着: 古法腊梅香。 不过今天这字就换了。 也就中间两个字换了,现在写着的五个字是: 古法四合香。 店外负责拉客的伙计在那边对着进店的客人道: “您进来看看,新出的四合香...” “什么?和那边铺子一样?怎么会呢,这可是我们东家新研制出来的,可是放了荔枝皮的富贵香,那什么铺子能跟我们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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