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洛承云轻挑嘴角笑了一下。 温棠脸色瞬间暗了下来,“侯爷不会真打算娶亲吧?” “有何不可?”洛承云回道,温棠没有出声,洛承云今年二十一岁了,他常年镇守边境,泡在军营里,至今没有家室,但是他确实是该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这点认知让温棠不爽了一下,摸搓了一下手上的扳指。 “可有意中人?” “你说…”呢?话还没说完,只见前边人员都涌向了这边,边跑边嚷着“走水了”顷刻间越来越多的惊慌的人们经过他们身侧,洛承云抓住了一个男孩问道,“哪里走水了?”男孩喘息着说“永宁塔那里,火要烧起来了,快跑吧!” “永宁塔?!”洛承云惊慌的看向温棠,“快通知火政,调全城火兵支援!”说完就逆着人流跑向永宁塔方向。 温棠在腰间摸出发焰筒,一朵红色的烈焰在空中绽开,端朝各个执行部门之间都有紧急之时相互通知的标志烟火,比如这朵红色的烈焰代表的就是:此地走水需要火政支援。 温棠犹豫了一下也逆着人流往永宁塔的地方跑去。刚转了一个街道,他就明白为什么经历腥风血雨不眨眼的大将军会如此惊慌失措了。 永宁塔据说是前朝帝后沉迷礼佛祈愿,特意建造的永宁寺,但是本朝对于佛教并不提倡,佛寺改为街道,但是佛塔由于建造庄严优美,保留了下来,以其为中心在周边延申出来了几条商业民宅街道,永宁寺矗立其中,组成了京城最繁华的地段。 抬眼望去永宁塔中部有明火及已经烧了几层了冒着黑色浓烟,火舌不止往上攀升,还随着风向向四周蔓延,临近的商铺已经烧了起来。 最糟糕的是防卫营,禁军和附近赶过来的第一批火兵根本进不去!! 人们拥挤着往外跑,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根本跑不动,从最里层的往外挤,可是今晚人实在是太多了,周围又是沿街摆摊的商贩,商铺,使得街道更加狭窄,外层的人也没有更多的地方撤退。甚至不明真相的人们还有挤到这边看热闹的,人们接二连三的被后边的人推搡、挤倒,不一会踩踏,哭喊,呼救声就聚在一起,在浓烟和到处飞舞的火焰映衬下,恐惧和紧张的情绪在肆意蔓延。 耳边环绕着这些恐惧甚至扭曲的哭喊声音,温棠好像生出了模糊的幻觉,他紧紧攥着手,但控制不住颤抖,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下来,他的肩膀仿佛又一次烧了起来,不自觉地按住心脏的位置,疼痛至极。 “凝神!”一直纤细的手抚上温棠的肩头,温棠艰难的转过头一枚药丸被塞进他的嘴里,顷刻口腔被清爽甘甜蔓延,缓解了那刻在骨髓里的疼痛,他看着赶来的阿姐轻轻颤抖。 “退后!”一双素手把他拉出人群,“放心,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家好嘛?”夏安轻声安抚道,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他的肩背。 “我没事,救人!”温棠深吸了几口气依然颤抖的说到,“阿姐,救人!” “好!”夏安手里一支蓝色桃花样式的烟花在暗红的空中绽放。 更多的防卫营和火兵也陆续的赶到,从最外延一个个的把人往外拉,硬挤出一条通往永宁塔的路,但是火势已经太大了,又借助着风往四面八方蔓延,冬日天干物燥,火星所到之处都燃烧了起来,火兵和防卫营,禁军提桶灭火,简直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围观的官兵百姓无不痛心无力,哭声震天。 火已经彻底烧了起来,半边天都淹没在红色烈焰里,抬眼望去一片火海伴随着哭喊求声、房屋倒塌的的声音此起彼伏,书上所说的修罗场也不过如此。 温棠突然惊慌的站起来,洛承云在哪?! 他忍着恐惧心悸,向大火中瞭望,猛然发现,洛承云居然在距离永安塔最近的楼阁里,抱着个小孩正往外冲,可是眼看那里就要塌了。温棠心下一惊,顾不了其他,几个纵身轻功踩踏房顶飞过去,落到他面前,捉住了洛承云的胳膊,往外拉,可是此时房梁也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音,不堪重负,应声倒下,温棠瞬间转身挡住了洛承云的后背,房梁悉数砸在了他的背上,温棠闷哼一声“唔~踉跄的撑住身体,推着洛承云往外跑。 “温棠!温棠你怎么样?”洛承云带着两人到了相对空旷的地方,把孩子交给防卫营,扶住温棠,担心的问道。 温棠整个后背衣料大面积破损都是炭黑夹杂着血迹,嘴角也有血迹往外涌。 “好像不太好”温棠勉强的回道,满是血迹的嘴角还费劲的扯出了一个笑意,可惜下一瞬他就不知天地为何物晕了过去。洛承云赶紧环抱住他,防止他摔倒地上。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后半夜下起了大雪,火势才慢慢减弱,谁也没想到好好的上元佳节是这样落幕的。烧毁了四条街,永宁塔坍塌。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不完全统计有五六十人,葬身火海或者踩踏窒息,整个京城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皇帝痛心疾首,迅速的拨款赈灾,下令彻查火因。上元佳节,天降灾难,这是凶兆,命令宫内及全体官员斋戒三日,祈求减灾减祸。 当然这些温棠都不知道,他自昏迷后就被洛承云带到了静北侯府养伤。太医清创以后原本敷药静养即可,但是第二日了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更令人担忧的是,他似乎陷入了非常的疼痛的状态中,眉头紧锁,甚至间歇性的抽搐,汗流浃背。 太医也束手无策,按理这种程度的外伤不至于让一个常年习武的人这般难以忍受,他的脉象奇乱,但是又像是乱中有序,不伤性命。 洛承云在救灾中抽空回来看了他下情况,正碰见温棠的贴身侍卫。 “侯爷,多谢连日照顾,请允许我带温统领回家静养吧。”孟秋像洛承云行礼请求道。 “见桃巷嘛?那边还在清理加固,暂时不宜住人,就在我这吧,本侯已经回禀了皇上原由,无需多虑。”洛承云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侯爷,已经叨扰数日,诸多不便。。。”孟秋还欲争取。 “这是他之前的屋子,没什么不便,除非你能告诉我他真实的情况,否则温统领因我负伤,我绝不能放任不管。”洛承云盯着孟秋再次拒绝,直觉告诉他温棠的这个副手不简单。 温棠负伤当日,孟秋就第一时间感到,执意带走温棠,急切间流露的言谈举止间,皆不把朝廷人员和他放在眼里。这不是一个禁军该有的态度。 他已知道温棠并非一般的边户,这个身份肯定是假的,但是他查不到更多,直觉告诉他必须看好温棠及与他相关的人员,否则可能会有难以预料的变故。 “温统领有旧疾,至于太多我也不甚清晰,侯爷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孟秋退了下了恭敬的外皮,冷冷的说道,“温统领是因侯爷负伤,想必侯爷也不忍心看他不得救治。” “所以我会照看好他。” 孟秋见洛承云态度坚决,而温棠每年一次的发病期限还没到,现在虽然看着凶险确实也不伤性命,他也不敢私自多说多做担心扰乱温棠的事,只能行礼退下。现下只期望温棠能尽快醒来。 洛承云看着趴在床上的温棠微微出神,背上严重的砸伤已经包扎好,微微透着血迹,其他裸露的表皮有些烫伤,起了些肿水泡。但是左肩到整个蝴蝶骨的皮肉却显示着那陈年旧伤的惨烈,沟沟壑壑狰狞扭曲的吓人。还有包扎时看见的心口处的三处钝器造成的戳伤,只剩淡褐色的疤痕,但是这个位置确是及其凶险,在这种创伤下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洛承云看着这新旧伤交叉的惨象,脑子里浮现的是昨日温棠奋不顾身出现在他面前时脸上的焦急紧张,他知道那不是装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温棠的肩胛骨,摩搓着那些沟壑,当年痛不痛呢? “唔~”温棠发出一声轻叹,眉头舒展了一些,洛承云手下一顿以为碰疼了他,只见他又开始皱眉,洛承云试着又抚摸了一下,温棠的眉毛立刻慢慢舒展开。洛承云不禁轻笑道“快点醒来吧,藏着那么多秘密累不累?” 洛承云手下没停,时至半夜温棠又一阵痉挛抽搐,他像是再和一种强大的力量做抗争,不得解脱,“温棠!温棠!醒醒!温棠!”洛承云紧张的攥住温棠的手腕,想要把他从这股力量里拽出来。 “嗯~”温棠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游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醒了。”洛承云没有意识到他语气里的喜悦。 温棠迷迷糊糊的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洛承云温润的脸,开口便说道“你没伤着吧”嗓子像是砂纸磨过似的,夹杂着血腥气生疼。 “我没事”洛承云产生了一种窝心的感觉,温棠就算是隐藏秘密别有用心,但是他自始至终对自己都是没话说的,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也是事事周到、撒娇扯皮打诨逗他开心。大火中冒险而来,要说没触动也是不可能的。 “先喝点水”洛承云发现自己还攥着他的手腕,急忙松开去倒水。温棠动了动手腕,轻笑了一下。 “我晕了多久?外边怎么样了?”温棠喝了点水问道。 “一天一夜,外边户部、工部、兵部、防卫营都正在善后。” “皇帝有没有责罚你?” “这事还没定论,火政归兵部管理,防卫营最多就是失察救助不利。” “伤亡呢” “四条街,目前死亡人数六十一人,还在继续救援。一会天天亮我还要继续去兵部调拨军用帐篷,搭建临时住所,天太冷了。”洛承云沉声道。 “我也去看看”说着温棠就要起身,但是一动背部的伤口就裂开了,疼的他呲牙咧嘴的。“调禁军去帮忙。” “你省省吧”洛承云按下他的肩膀,“自己都半死不活的了,别操心这些。禁军一直在呢” “我没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被吓到了”洛承云打趣的说着,其实他也在试探,温棠肩背伤的伤明显也是烧伤,他听说有些人过经历过痛苦的事,一旦再遇到相似的场景会引发内心的恐惧,将恐惧无限放大。 温棠没有回应,良久。 “对了,我怎么在这?”温棠才发现他现在是在洛承云的府上,还是他原来住过的房间。 “当日见你伤势紧急,就带回府了,一是方便太医诊治,二是你的见桃巷虽不在灾区,但是也需要清理修缮,一时半会住不了。” “那就多谢侯爷收留了。” “你的小侍卫可不是这么想的,三番五次得要带走你。” “那是他怕叨扰你侯爷,尽忠职守是他优点。” 洛承云看他开始有精力扯皮,也放下心来,起身到窗前推开窗缝透气,几片雪花趁机飘了进来。 “又下雪了,这场雪来的真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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