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他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对温也下毒手,就别怪自己翻脸无情了。 钟卿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山壁上,周身经脉都像是要断裂一般疼痛,加上风雪凄寒,只觉得浑身都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昏迷前一刻,他模糊的视线中仿佛出现了温也和慕桑的身影,温也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字,向他跑来。 钟卿看得出他很着急,他很想说话,想告诉温也他没事。 可是他刚刚伸出手,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和丹田处的剧烈绞痛便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温也肩上的伤刚被包扎好,云越就去了里间给了无大师打下手。 而慕桑和栖衡则是对着温也跪了下来,面色凝重道:“是属下无能,被人绊住了脚。” 温也看了一眼里间昏迷不醒的人,随即摇摇头,“他们此次有备而来,我们防不胜防,你们不必如此自责。” 栖衡却道:“主子将公子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属下便更应该护好公子,此次是我们护主不力,还请公子责罚。” 温也怔忡,他一直觉得自己于钟卿不过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娈宠玩物,栖衡一干人对他表面恭敬也是因为他现在正得钟卿喜爱的缘故。 直到方才,栖衡亲口对他说:钟卿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番话但凡是在今日刺杀一事之前,温也都是万万不敢轻信的,顶多不过觉得他们在哄自己开心罢了。 可是今日他分明是见了钟卿怎样催动内力元气大伤之下,却还想方设法让他逃出去,这份突如其来却又无比厚重的情谊压得他喘不过气起来。 温也恍惚生出几分无措,他把慕桑和栖衡扶起来,“起来吧,一切等景迁醒来再说。” 温也走到里间,了无大师正在给钟卿输送内里调养真气,他不敢打扰,便只能安静待在一旁看着。 片刻后,钟卿的额上已经显现出暴汗,温也连忙拿起手帕给他小心擦拭。 钟卿紧皱着眉,神色痛苦,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像是被困在了梦魇之中。 蓦地,钟卿脊背往前倾,吐出一大口鲜血,血色中隐隐发黑,不过比起之前粘稠的黑色血迹要好了许多。 温也赶紧将他扶住躺下,云越上前替他把脉,了无大师收了手,眉目沉敛。 温也低声道:“大师,他怎么样了?” “强行催功,原本压制毒性的那部分力往外泄,使得毒气肆虐,若是再晚一步,只怕贫僧也回天乏术了。” 温也没想到钟卿居然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心中一阵后怕,还好自己没有听钟卿的话一路跑到头。 他跑出一会儿就觉得心中不安,放心不下钟卿,于是半道又折回,恰好遇见了赶来的慕桑,这才把昏迷的钟卿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云越把过脉,见事实同了无说得大差不差,颇为难过地红了眼,“原本这次从爷爷那里拿到新研制的药方,已经能暂时控制住了,可现在......” 温也握住钟卿的手,微微发颤,“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他才会这样的。” 云越忍不住哭了起来,“都怪我才对,要不是我非要去找慕桑哥哥玩雪,就不会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主子和公子就不会受伤了。” 慕桑和栖衡走进来,把云越拉起来,问了无大师,“前辈,若按主子现在这情况要何时才能醒?” 了无看了一眼钟卿,“明日。” 事发当时,云越和慕桑在一处,而栖衡独自一人,却都分别被人引开。 引开栖衡的是佛寺里的一位脸熟的僧人,达到目的将僧人引到荒僻处与之缠斗起来,云越和慕桑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双方意识到是圈套后着急赶回来,因此也没能从那些人身上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那名僧人最后也不知去向,经了无探查过,在他的房内却搜到了些许与山下来往通信的痕迹。 线索少之又少,动机却很明显,那些人都是冲着温也来的。 而为何与人无冤无仇的温也会平白招来杀生之祸。 第一次温家中毒的警告或许还让人心存疑虑,第二次专程派人来铲除他,其心思可就再明显不过了。 说温也是被钟卿牵连的也好,说钟卿为温也受累也罢。 温也此刻并不想和钟卿区分什么彼此。 钟卿想要强留他,而他心里,也是甘愿的。 只是这些,都是他和钟卿两个人的事,旁人没有资格来定夺,也妄想强行拆散他们。 这时,从外面的门缝里突然蹿出一只白猫儿。 猫儿毛色纯粹,皮毛油光水滑,体态丰腴,看样子是被养得很好。 猫儿从门口探进来,先是蹿到了无怀里,亲昵地蹭了蹭老和尚的衣袍,一双锐利有神的眸子从在场的人身上扫过。 最后它跳到温也跟前,似乎在确认什么一般端详了他半晌,随即身子靠近,雪白的尾巴在他的小腿上缠住,整个猫身扭成了极致妖娆的姿态,喵喵冲他讨好叫唤着。 温也少有跟这类带毛的动物接触,茫然地看向了无。 了无解释道:“这是尺玉,贫僧的猫。” “它很喜欢你。” 温也心头一软,蹲下身抱起了那瘫软成一团的猫,看着它琥珀般灿金的眸子,笑道:“我少时似乎也遇见过这样一只猫。” 准确来说,是救过这样一只猫,这猫同他记忆里那只真的很像,白毛金瞳,满眼温顺,不过那只猫当时还很瘦弱,抱在身上都没有多少重量。 具体是什么情景下,又是哪一年,他早已忘记了,那段记忆总是模糊的很,以至于他第一次见到这只猫时,只能记得起这么一点片段。 温也抚摸了一番猫儿便把它还给了了无,猫儿非常乖巧地舔了舔温也的手,随后乖乖蹿到了无的头上。 那光溜溜的秃顶此刻顶着白绒绒一团,了无虽然面色沉静肃穆,却又对他的猫十分纵容,并没有把猫驱赶下来的意思,可见这猫平时大逆不道惯了,骑到高僧头上也没人舍得呵斥它一句。 这副形象看起来让人有点忍俊不禁,却又莫名温馨。 * 了无走后,温也便在房中守了钟卿一夜,一夜没舍得合眼,直到天快亮了,才忍不住打了个盹儿。 他做了个很浅的梦,梦里的场景却清晰了许多,耳畔檐铃清脆,瘦弱的猫儿挂在高高的枝头上嘶哑地叫唤。 温也记得原本在自个儿的屋里待着,不知怎的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了猫儿细声细气的声音,循声走出院子,一抬头,果然在一棵古树上看到了那只猫。 记忆中,他身子矮小,从一旁搬了许多石块堆积,才堪堪爬上墙头,又费尽心力翻过去,一时不慎,手还被墙皮擦破了。 不过温也并没有在意,孩童的世界总是天真的,他看着那只孱弱的猫儿,只想着如何去救它下来。 温也撩起衣袍,开始准备爬树。 谁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刚爬上树,还没碰到那只猫,便听到一声冷漠的低喝,“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温也吓了一跳,赶紧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爬了那么高,他记得树下分明有人,可是记忆中却没有一点印象,往下一看什么也看不见…… 钟卿醒来时,只觉浑身无力,意识混沌,只隐隐感觉他身边是有人的。 钟卿微微动了动手指,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趴在一旁睡得正沉的温也。
第五十章 “我心悦你” 钟卿眼睫微颤,认真地看着他,心里忍不住泛起丝丝甜意。 过往无数个日夜里的美梦莫过于此,只要醒来能看到他在自己身边,好似浑身的病痛都可以忘却。 钟卿抬手,覆盖住温也晾了一夜的手,却发现温也的腕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绸带。 这条绸带他当然记得。 之前绑在温也手上他还不乐意,现在却趁他睡着自己把自己绑了。 许是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温暖,温也睁开眼看到钟卿,立马起身,着急忙慌道:“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我、我先去给你倒水。” 钟卿就这么看着他语无伦次,不忍出声打扰,温也说着要去倒水,手腕间却被绊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才想起昨夜自己做的事,当时是一时脑热觉得和他绑在一起能让自己心安许多,没想到钟卿突然醒了,他却把这事儿忘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嘴角要挑不挑,一副等他解释的模样,一个羞臊地别开脸,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缓缓把手上的绸带给解开。 “阿也,你这是做什么?”钟卿很想逗逗他,但奈何身子太虚弱,张口都是沙哑无力的,听来反倒教人心疼几分。 温也解开了绸带,去给钟卿倒了热水,小心喂他喝下,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钟卿被他这小心翼翼的动作惹笑了,此时已经恢复几分精神气,“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温也愣了一下,放下杯盏坐回床边,眼眶泛红,“这话我倒想问你。”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钟卿问:“我从前没同你说过?” 温也一时间竟想不起他说没说过,亦或是说了什么,心跳却在此时莫名加快。 “说过......什么。” “我心悦你。” 温也蓦地一愣,不敢相信他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说了出来,反观自己,却是低下头不敢正眼看他。 “我、我只是个被流放的罪臣之后,还是宣王的妾室......”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卑和激动,“你将来可是要......” “要什么?” “封侯拜相、万人之上?” 钟卿淡淡一笑,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话语却有如千钧,狠狠砸在温也心上,“阿也,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我想要的只有你。” 温也彻底呆滞住,已经忘了该用什么表情去表达内心的情感,只是笨拙且语无伦次道:“怎么会......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我不值得的......我有什么好的。” 怎么会呢?钟卿怎么会喜欢他呢?他不过是被家中厌弃的人,是宣王府不受宠的男妾,人人都可以轻贱他,没有人会喜欢他的。 钟卿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他呢? 钟卿看他红着眼无措地述说着自己有多么不堪,伸手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从来不是什么交易,钟卿对你从无半分亵玩之心,我只是不想让你去讨好宣王,又怕你不信我对你的心意,才出此下策威胁你,都是我不好。” “你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你很好,你在我这里从无半分不好。” “我喜欢你,真的,只喜欢你。” 温也心头一颤,有些茫然地看着钟卿,随后眼里淌出几分泪意,晕开在钟卿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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