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博士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互相瞅着对方,对方…也没点动静,混在里头的赵文德更是不出声,却又不能拖着不理会薛岫。 赵博士、孙博士都靠不住,倒霉的秦博士只好唉的一声,略显强硬道:“这考卷事关重大,哪能轻易示人,何况,薛典客你乃是典客,怎可越俎代庖,这于礼不合。” 见薛岫脸色不便,依旧冷冷的,秦博士话锋一转:“但有我们三人在,那还是能看上一看的。” 他两边都得罪不起,神仙打架,他们配合就好,不偏袒不掺和。 他起身走到架子那处取下所有的试卷放到自己的案桌上道:“所有的卷子都在这里。” 赵文德起身,他眉眼纠结,对另外两位博士说道:“两位可否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和薛岫私底下交谈。” 两位博士点头应下,他们也不想在这多呆一秒,飞快的夺门而出。 见人都走了,赵文德凑上前去,按住薛岫正要翻阅考卷的手腕,“何必呢。” 薛岫冷冷道:“放开,上次挨的打你已经忘了?” “你又何必掺和到这件事里头,尹御史为了他儿子的仕途,他都赶不顾忌你薛家把你拉下去……” 赵文德的话还未说完,薛岫冷然的看着他:“你也掺合进去了,卷子你们批的,你调换的卷子?” 赵文德摇摇头,他皱着脸,有几分焦急,语气也冲了点:“名单已经公布,你查出来又如何,你想为了那寒门子弟去得罪尹御史,去得罪他们身后的世家,是,你薛家是名门望族,在卞京里遇到你都会礼让三分,但你若真为了那寒门子弟,动了世家的利益,他们也会把你扒一层皮下来。” “他们就是怕你管这些事,才联手禁了你春闱,你已经吃过一个亏,还要再来一次吗?我都怕你哪天横死。” “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可以走了,”薛岫淡淡道:“你以为光凭那群人就能禁了我春闱吗,不过是薛家太过显赫。” “尹御史我不得罪他,我们两人之间就没有龌龊了吗,禁我春闱之事可是他带的头,享受利益者也是他的好儿子,即使他只是出头鸟,我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我不介意再多一点。” 薛岫已经翻到徐凤元和尹高鹤的卷子,看到尹高鹤卷子上所写的内容,他指着卷子上的字,直视着赵文德,“你能昧着良心说这是尹高鹤写的吗?” 赵文德望着卷子上的字,嘴巴发干,他张张嘴,想要说能,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只是撇过头,垂下的眼帘遮住眼底的神思,放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握紧,青筋直冒。 紧抿着唇,唇色微微泛着白:“薛岫,你知道又如何,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东西,换回来又如何,徐凤元即使成了状元又如何,他会站在世家的对立面,所有的恶意都会扑向他,呵呵。” “甚至说不定,他只当了一天的状元,在他纵马游街的时候,他就会暴毙而亡。” 他偏过头,眼神暗淡无光:“是,就你清高,就你什么都看不顺眼,遇见不平事都想插手,可世上不平事数不甚数,你管得过来吗,连着你身上的事,若不是太子可怜你,替你谋个典客,你现在还是一介白衣。” 他说这么多,也只是想薛岫清醒清醒,站在世家对立面,不是容易事,恐怕会粉身碎骨,而薛岫不该至此。 薛岫点点头,他收起写着尹高鹤实则徐凤元的卷子:“这份卷子我拿走了了,你看一下,你的记性甚好,等会有劳你誊抄一份。” “你,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心上!”赵文德很生气,脸都开始胀红,只觉得自己刚刚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牛弹琴,他愤懑说道:“真怀疑你是不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赵文德喘口气,缓平自己的心情,斜视着“尹高鹤”的卷子,说:“你若真想替他出头,把王玉泽牵扯进去,可有五分成算。” 赵文德是十分不看好的,尹御史可是太子、三皇子想拉拢的人,这事没有翻身的余地。 “多谢,但是不必了,”薛岫卷起那份卷子,微微颔首便走出去,他来此也只是想亲眼见见这卷子,是否是真的调换他人。 至于别的,他比赵文德看得更加透彻,是毫无成算,事关三国宴会来临,这等丑事,皇家是不会叫其爆出,若徐凤元有半点想要申冤的迹象,那么等待他的,不过是死路一条。 他带着这份卷子在一处巷口找到了徐凤元的家,他敲敲门,站在门口静静等候着。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俊雅的青衫男子打开门,他的双眼很亮带着光,见到外头冷冰冰却又矜贵的薛岫,笑着说:“这位仁兄,请进。” 薛岫颔首一礼,算是有了回应,他走进去,走在徐凤元的前面,徐凤元落后他半步,等到廊下。 徐凤元儒雅随和的开口道:“仁兄可是薛岫?” 薛岫没有半分的讶然,他只是点点头,拿出那份卷子递给徐凤元:“你的。” 徐凤元接过没有打开,嘴角下压带着几分苦笑:“薛公子是为了这事而来,是想给我封口费,我身无长物,只有凭借一身学识才能出人头地,可最后关头,就这般轻而易举的被人夺走,我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但我知道,光凭我寒门出身,是无法替自己报仇的。” 薛岫很是平淡的说着:“所以我来了,诸多世家中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若你选中王玉泽,我也可替你牵桥搭线,你这等有才华之人,不该被埋没。” 这也是他愿意来寻徐凤元的原因,若徐凤元和他人公平竞争,落得末榜地步,他再惜才也不会出手相助。 “薛公子好大的气度,看来传言也不见得有几分真,薛公子和王公子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薛公子突然把选择摆放在我面前,我还真有几分难以抉择,若是我真的偏向王公子,薛公子可会信守诺言?” 薛岫撩起眼皮,只说了一个字,会。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说得掷地有声,沉沉的敲击在徐凤元的心口。 自放榜后,他收到不少怜悯,看好戏的眼神,更是有人来他门前嘲笑他,不过是寒门子弟,也妄想往上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能看出那群人眼里的嫉妒,嫉妒他的才学,若是他们能谋取自己的才华,恐怕自己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他受到的冷漠太多,即使是同窗好友,也只能无奈叹息,感叹着他至少还有个三甲进士,至少还能当官,叮嘱他莫要为了一时的气性,导致连三甲进士都丢弃。 甚至,徐凤元看着薛岫,心中苦笑一声,甚至他的同窗好友还拿薛岫的事还劝阻他。 瞧,连薛岫这般世家之人,都能被御史大夫搞得参加不了春闱,我们只是寒门子弟,哪来的身家与御史大夫相抗衡。 认命吧,这件事就当从未发生过,你就当自己运气不好,落了榜。 当时的徐凤元只是浅笑的应下,可心里头他是不甘的,凭什么,就因为他是寒门子弟出身就要受这般委屈,就因为他是寒门子弟而不是世族,不公,世道不公。 他要与那群人斗到底,可…… 你想想你尚在家中的老娘,你想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你与那群人对上,不过是以卵击石。 徐凤元心灰意冷,却又不服输说道,我可以投靠世家,为他们效命,我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徐凤元,你即使投靠了世家,他们也不会为了你得罪尹御史的,你非要我说的明白吗,你在他们眼里不够格,世家眼里,唯利是图,你给他们带来的利益不足以他们去得罪尹御史。 不,这世上有一人,也许会帮我。 谁? 薛岫,他是最合适的人,他和御史之间已经有了矛盾,他迟早会对御史大夫出手,而我效命于他,他会同意的。 好友气冲冲的离去,只留下一句,薛岫能留意到你,那你定是走了大运,我说不过你,你好自为之。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恐怕他的好友也未曾料想到,薛岫果真出现,甚至是屈尊降贵,登门拜访。 至于王玉泽,徐凤元是不会考虑的,而他先前所问,也只是想试探试探薛岫,是否是来真的。 结果令他甚是惊喜,心里开怀,面上不显,总不能上赶着,倒显得跌价。 “薛公子的诚意我看到了,若是不选薛公子倒显得我徐凤元有几分不知好歹,只是,不知以后该如何称呼薛公子,主公?” 徐凤元略挑眉头,试探称呼着,一时之间还有几分抹不开面子,文人傲骨在身,拜别人为主,终究有几分变扭。 “好,你即已选择我,从此以后便是我的门客,这里鱼龙混杂,容易藏匿歹徒,胆大者更是敢火烧民宅,你留在这性命难保,”薛岫顾着文人风骨委婉说着:“我的院子里有片竹林,甚是清幽,除了我南疆来的友人,甚少有人去那,你可愿意?” 徐凤元思索番,点头应下,说:“容我收拾下行李。” 薛岫说了声好,徐凤元快步走到自己的屋内,薛岫缓缓跟在他的身后,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二进的小院,虽小但收拾得很干净,院中的水缸里养了睡莲,甚至种了棵月桂,倒是雅致。 “好了,”徐凤元背着自己的包袱走出来,他走到薛岫的身边。 薛岫点头说好,两人一同像外头走去。徐凤元有些局促的站在马车外面,他暗中打量着眼前的马车,捏着包袱的手微微收紧。 他再次直观的瞧清寒门与世族之间的鸿沟,即使他当了官,也无法与这等传承悠久的名门望族相抗衡,御史大夫想要捏死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般。 他略显拘谨的上去,坐在马车里头,微低着头不敢直视薛岫。 “这里有些孤品,你可要看看,亦有钱老著作,”薛岫拿出钱老的著作,递给徐凤元。 徐凤元被惊醒,怔愣了几秒,双手接过钱老的著作,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翻阅着。 如饥似渴的看起来,双眼放着光,他看了几页,亮晶晶的望向薛岫,郑重道:“多谢。” 他刚刚居然一时走进死胡同,耳朵尖有些泛红,或许已经被主公察觉,才会拿出钱老的著作于他。 “你既喜欢,这本你可以拿回去看看,你可有想学的东西,做我的门客总要有一技之长,治国之策于我而言无用。” 徐凤元沉思着,他看着钱老的著作,又想念起自己的家乡,他在朝堂上的抱负已无法实现,却可以外派到他的家乡。 “我想学治水,”他的家乡常年发大水,堤坝冲毁,淹没万顷良田,他年幼时,时长随着父亲北方,一路奔波逃难。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倒是忘记了年幼时的誓言。 “我知道了,会治水的老官京中甚是少有,但我府内有一老伯,曾参与进水利一项中,你可去请教他,青阳县有一主蒲年老事高,你即使三甲进士,可去暂替他的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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