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远远在上空上往下看时,就做好了准备进入虞池后必不可少的情绪准备。 祝引楼走在前,轻车熟路的踏进了虞池地界。 虞池被四山环绕,终年阴暗无风,当年祝引楼还在时,这里还有些人气儿,现在再路过这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两人途径一个山口,祝引楼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前了,赫连却叫住他说话:“难得来一趟,不进去看看吗。” “算了吧。”祝引楼说。 “去看看吧。”赫连坚持道。 祝引楼不理解也无心理解,“上尊若是想看就自己进去吧。” “你怕了?”赫连不经意地拍了拍对方脸,又抱臂问。 “上尊意欲何为直说便是。”祝引楼表情微动。 “也就……”赫连咳了咳,“上次来得太匆匆,也没好好看看这里,现在想看看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度过了两百年。” 祝引楼眼神微凄,淡道:“挺好的,至少比被关在登雀楼上好。” 赫连少见的难堪了一下,但也就一下,他还是固执地牵住了对方的手,坚持拉着对方进洞去。 踏入十尺高的洞口后,里面是别有洞天的世界,尽管无人居住了,洞里还是繁花锦簇,流水潺潺的盎然景象。 不过人造的挂壁楼阁都已落灰,挂满了蜘蛛网和些许禽鸟的窝,但不妨碍今人看出热闹的往昔。 往最里面走,大约还有二十米这样,就可以看到一块浮在半空中的巨石板,因为受得天地支力因此悬挂空中。 祝引楼有些恍惚的望着那块石板,一时失神。 一旁的赫连自然明白对方的心情,他也有些许沉默,因为祝引楼曾经在这块石板上躺了近两百年。 不是民间百姓说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概念,而是每日有12个时辰一分一秒熬过去的两百年,整整七万三千多天。 从血肉俱毁、魂飞魄散一点一点修形聚魂,直到意识清醒,百年如一日的躺在同一个位置,看着同一个地方,别无选择的过了两百年。 “我想……”祝引楼目光呆滞,突然开口道。 赫连也随之回神,想到刚刚那些数字,他也不由得伤怀了起来,“怎么?” “我想上去坐坐。”祝引楼望着那块石板愣愣痴痴的说。 “好。” 两人一齐上到石板后赫连发现,在下面看这石板时觉得也不过床榻大小,上来后才发觉这差不多有半个厢房大了。 而且周遭还置放了石桌石凳,还有一些遗留的笔墨纸砚、茶杯茶具等。 最中间的位置也很明显,那铺了一块厚垫,不过也已经落灰很严重了,不出所料的话,祝引楼应该就是躺在那里。 赫连看那垫子越看越眼熟,于是提了一嘴好像在哪见过。 没想到祝引楼却说:“雨霖铃。” 赫连看了看祝引楼,又看了看那地上的垫子回想了一下,“还真是……” “当初上尊要我回诸天,临走虞池前,他送我的。”祝引楼无情无绪道。 这个他,不用指名道姓,随便抓一个诸天的人来问,都知道这个“他”说的是陈上绛。 赫连心咯噔了一下,“这么说,这个也是他放的?” 祝引楼也不遮掩,直答:“他本擅长梭织,都是他亲手制的。” “……” 这话听得赫连心里已经不是滋不滋味的问题,简直是令人心生嫉妒。 “娵訾本性桀骜,倒是被你驯服得服服帖帖。” 赫连松开祝引楼的手,一屁股坐到了那块落灰的垫子上后躺下,心中暗暗模拟了祝引楼的过去。 祝引楼看着对方的举动毫无波动,并冷脸回道:“我与他至始至终平以相待,上尊缚人自挞,何必将我说得那般。” 这话确实不假,赫连其实也心知肚明。 就躺下去的这么点时间里,赫连只看到了周遭爬满木芙蓉的石壁,以及上空中一个能稍微透进来一点阳光的缺口。 真这么日复一日的看三天都会觉得腻味吧。 所以沉默了半晌后,赫连禁不住内心的愧疚,终究问出了那句话:“娵訾对你好吗。” 祝引楼用余光扫了对方一眼,没想过对方有一天能说出这种话。 “不愿意说吗。”赫连看对方没反应。 祝引楼仍是没有立马回答对方,而是走到那张石桌前,在桌腿旁折下了一朵开在石缝里的石斛兰。 赫连将别在后脑勺下的双手拿下,静躺着看对方的一举一动。 祝引楼看了看手中的石斛兰,又看了看地上的赫连,目光移至前方的石壁说道:“那一百五十年里,这石壁上是没有花的。” 赫连呼吸一滞,他的目光也移向了这洞中石壁。 正如他一开始所见,崎岖陡峭的内壁面上错落有致,疏而不稀的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木芙蓉。 “后来他来了,这里就有花了。” 祝引楼说,心中和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只是一副陈述过去的样子。 这个回答已经不言而喻了,赫连看着漫壁的木芙蓉,此时他平生第一次动摇了自己的内心,也罕见的产生了自己会不如人的念头。 “既能梭织,又擅花草……”赫连苦笑,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祝引楼干笑了笑,笑得既心虚又苦涩,“可惜的是,我并不中意芙蓉。” 赫连侧过头看了看对方,艰涩问:“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在这石壁上种芙蓉。” “一开始,种的是常春,再后来又种了石斛。” 祝引楼思绪如水缓缓流之,好似一个旁观者一样叙说着别人的过往。 “种了好几种,都活不长,后来才种了芙蓉。” 赫连格外冷静,既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听到不顺心的话就暴跳如雷,也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势头,因为他此时似乎尝到了一些少有的酸涩感——心如刀绞。 【作者有话说】:祝引楼喜欢的花是什么呢(^-^),其实记性好的朋友们应该会猜到吧。
第六十三章 莲花 “本尊记得你喜欢……” 赫连此时已经深感自己落败下风了,就连后边的话他也没底气再接上了。 “上尊兴许记错了吧。”祝引楼也不管对方没说明白,就这么回了对方。 赫连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说了,但他还是很不肯定心中的答案,于是半猜测半试探问:“你不喜欢,风信子?” “不喜欢。” 祝引楼就这样直勾勾盯着眼睛说。 心中的期待落空了,赫连还是有些许难以接受,他故作不以为然笑道:“本尊想起坪洲漫山都是风信子,又记得宋完青送了你一盆,还以为……” “那是俞叔喜欢的。”祝引楼直白打断对方道。 这话让赫连感受到了赤裸裸的打击和尴尬,毕竟他在安排祝引楼去豫山前,特意在那里种了方圆几里的风信子。 “你不说本尊还真是误会大了。”赫连难堪到了极点,“早知道该问问你的。” 祝引楼闻了闻手中的石斛兰,轻言:“上尊问这个又有何用。” “……”赫连语塞。 祝引楼将花放下,继续说:“有的人擅长等待答案,有的人自有自的观点,但现实是,前者在等待中失去了耐心,于是成为了后者,自己编出了心里的答案。” 赫连似乎听明白了,又不能完全明白对方在点谁的名,“所以,娵訾没有等来你的答案,才种下了芙蓉?” “并不。”祝引楼垂眸。 赫连越听越一头雾水,“他没有问过你?” “问了。” “那他为何还要种芙蓉,当真是因为好养活吗?还是说,你没有给他真的答案。” 祝引楼抬眼,恰好与赫连对视少,此时他就看着近在眼前的赫连,也不过两米距离,而在赫连问出这些问题时,他看到的何止是两米距离。 “给了。”祝引楼说,“只不过,他不喜欢。” 赫连愣了一下,不自觉皱眉道:“一类花种而已,他陈上绛还不肯遂你的意?” “人各有所爱,哪有什么遂不遂意的说法。”祝引楼平静不已。 赫连这时再看到漫壁的木芙蓉,已经不觉得多耀眼了,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贬低陈上绛的这些付出和作为,毕竟这里的一草一木有哪一根是和他有关系呢? 祝引楼望着对方好一会儿,心里从期许再到期待,最终到失望了,也没等到想听的那句话。 他为什么不问自己喜欢的花到底是什么,祝引楼暗想,心情更是再次大跌谷底。 “出去吧。”祝引楼提议道。 赫连还是心有不甘,情绪仍旧是低沉不已,继续躺着一点也不想动。 祝引楼看对方没有动身的意思,忍不住戏说道:“这垫子就这么值得上尊留恋吗。” “他没来之前,你就一直单单睡在石板上?”赫连目光呆滞看着上方问。 祝引楼不明白对方问出这话是出自何意,但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之前宋完青也没这么为你做过?”赫连又问。 祝引楼摇头,解释道:“师兄天乱后内力紊乱,要护俞叔仙骨受限修灵台力,无法登上此台见我。” “直至娵訾出现?” “嗯。” 在此之前,赫连以往这两百年间除了陈上绛,祝引楼还有宋完青做伴,却没想到,今日才从对方口中得知,祝引楼这两百年里只见过陈上绛一人。 “他为你做到此,也不能取你心属?”赫连压着妒意,假装无谓的叹了叹。 祝引楼走到对方身旁,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的人,平和且一字一字道:“不—能。” 赫连坐了起来,仰头问上方的人:“为何。” 对方的目光生冷,祝引楼想不到赫连这时心里会是什么样的,竟然一改从前的暴躁刻薄能和他平静对话。 罕见的,祝引楼委身下去坐到了赫连旁边,回言道:“我与他,不应那般。” “此话怎讲?” 赫连对陈上绛有偏见是真,不放在眼里也是真,可这会儿他承认陈上绛的能耐和专一也是真,所以愈发想知道为什么。 “上尊不知?”祝引楼微微侧过身,看着其他地方说。 赫连挪了挪身子,与对方靠近了一点,理所当然道:“你不从他,本尊怎会知道是为何。” “……”祝引楼嗯了一声,“说的也是。” 但是这会儿赫连又想起什么来,“不过本尊倒是记得,娵訾曾说你早已心有所属?” “有没有,又怎么样。”祝引楼垂头道。 赫连感觉到莫名的紧张急切,“是谁?” “……” “是谁?” “不提也罢。” 赫连却更加坐不住了,他扳过对方的肩膀,穷追不舍问:“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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