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还是难受,千意琅坐在竹凳叹气。 负责照顾徐拂青的师姐听他莫名发出哀嚎已经耳朵生茧少见多怪,终于忍不住问他在烦些什么。 “若是师姐你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是这个人有好几个暧昧不清的恋慕者,又实在舍不得放开他,怎么办呢?” 师姐皱眉想了很久:“师姐不会喜欢上那种暧昧不清的男人啊。” “假如!” “......很难假如。” 千意琅更绝望:“那我要把那些竞争者都杀掉吗?” 以他的修为,未必不可。可是这都是些什么荒诞念头啊,别说萧凤会不会原谅自己,自己心里这关能不能过都是一回事。 “最好不伤人性命,师弟你各方面都不错,怎么就笃定自己一定追不到那人呢?” 千意琅想了想,把其他三人和萧凤的关系简化后跟师姐说了,师姐听闻也是苦恼,这一时半会的还真不能确定那人能和自家师弟走。 师姐没有办法为他想到两全法子,只得拍拍他的肩膀劝他豁达。 三个月后,徐拂青在伤势差不多稳定,可以活动的情况下,悄然离开。 他留下了一些财物作为报答,但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人面前。 还是在师姐端茶进来之前,趁着凌晨天色未亮离去的。 千意琅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徐拂青的离开,都是有征兆的,他不和冥泽湖的人交流,也不做出表情,最多见他拿着房间内本就有的书册反复翻看。 而他本人也在伤一好就离开。 师姐还有些失落,她原本以为,徐拂青至少会对她说一声谢谢。照顾了三个多月,她已经把这个“哑巴”当成冥泽湖的弟子之一。 “他真绝情。”师姐抱怨道,把茶水倒在下水口,“就算说话了,我们也不能拿他怎样。” 千意琅迎合她,顺着她的话道:“确实。” 之后冥泽湖欢庆元旦、除夕,直到新年。 因为挂念着湖底的人,赵释晏傀都留在冥泽湖,帮忙打下手。 红纸墨符,满是喜庆。 冥泽湖常年清凉,在最寒冷的冬天是最温暖的时候,因为整个门派上下人们见面都会互相道喜祝福。灶上时刻烧着佳肴,冥泽湖不要求辟谷,尽可能地满足了口欲,祭祀拜神并不少,拜的是洛水女神,祈求她保佑冥泽湖风生水起,做事情都水到渠成,保佑她的子民在江湖如鱼得水,顺利平安。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冥泽湖众女弟子便穿衣打扮作天仙女,一身轻纱漫步湖面,忽而旋转忽而伏倒,就像那春水的浪花,起伏着翻滚着向前流淌。 她们挽臂而歌,吟唱河民的古老乐曲,掌门狄墨兰则怀抱琵琶,琶音四起,身后众护法手指撩拨,将狂云都弹到惊退,硕大个太阳似西王母落下惊鸿的一瞥,卷起嘴唇,朝湖面上一吹,翩舞的浪花如雪团花般飞散,飘到空中,再轻轻地落下。 女子们手中出鞘的银剑在光下发出刺目光斑,连结成一片白日星河。 霎时,雪湖上乐声、歌声、舞声、剑声,同人们的欢笑声并作融汇,盛大的新年庆典,在冥泽湖再度开始了。 赵释、晏傀落座宾客席,静静看着这一切。 到最后歌舞结束,两人鼓掌。 晏傀对赵释笑道:“不知道冥泽湖新年的活动这般盛大,冰雪般的女子们如林中精灵出尘纯粹,一场表演看得人心旷神怡。” 赵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晏傀关系这么好了,他皱眉不搭话。 晏傀也不觉尴尬,举起酒杯朝他敬酒。 “先前小人不知摄政王用意,为了保护萧凤不得已有所隐瞒,还望殿下恕罪啦。这杯酒小人先敬殿下的。” 他话是如此,脸上表情半点不见畏惧或敬重之意,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松散轻佻,语气也爽朗,一杯酒下肚,浑身暖洋洋的,他眯着眼睛看赵释,心想这人真是软硬不吃。 不过这次,赵释有了点反应。 他的手指摸着酒杯杯壁,也举起,冲他作了示意。 “还是要多谢你救下萧凤。” 抿了口酒,赵释又不说话了,正襟危坐,将正常庆典看完。 晏傀撑着脑袋笑笑。 “萧凤醒来后,你要如何?” “守在他身边。”赵释不用想便能说出来。 “可他并非残疾,以后也能自己生活。” 赵释扭头看着他玩世不恭的眼神,明白他这是在试探。 “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 “那你能......答应让我留在萧凤身边么?” 这一次,赵释停顿的时间特别久。 “你去问萧凤吧。” 最后他说:“他同意的话我不会有意见。” - 春节过后,就是春天。 “料峭春风吹酒醒”,冰雪覆盖的门派建筑渐渐化冻,露出清雅的青竹外围。在逐步还暖的天气里,山上谷里披裹的白衣被剥落,笋芽冒尖,步步高升。 冥泽湖弟子从竹楼内飞出,结束了冬修入定的她们也终于迎来放风的日子。 听闻又有两位弟子结成金丹,狄墨兰很高兴,设宴邀请了赵释等人来喝茶,顺便带上千意琅,也算是迟来的会面。 晏傀、赵释先是对狄墨兰表明自己的恭喜之意,后坐在椅子上,见她要给自己斟茶,赶忙站起来,抢先为她斟茶。 “岂有长辈为晚辈倒茶的道理,让晚辈来吧。”晏傀手脚伶俐,做事有分寸,倒是挺得狄墨兰喜欢。 “对我这把年纪的人来说,这些礼数都是多余的。”狄墨兰笑吟吟,又看了眼千意琅。 千意琅第一次坐在狄墨兰身边,有些紧张,师尊说什么,他只顾着点头。 “冥泽湖一年内有两名弟子修成金丹,掌门实在是太厉害了。”赵释恭维道。 狄墨兰:“一个修行三十年,另一个修行了将近五十年,结成金丹只能说是正常。在我那个时候,二十岁便结成金丹的人江湖中要用两只手来数。不过现在比不得当年了,如今天地灵气衰微,回溯枯竭,修真能吸取的法力太少,很难突破,她们能成功结丹,我已经很欣慰。今年夏天的比武大会,或许又会夺得头筹也说不准。” 千意琅:“可惜上次没见到萧师兄。对了,殿下可知当时发生何事?” 赵释:“不必叫我殿下,如今国事已定,我早已卸任摄政王一职,作为布衣凡人生存。徐拂青为了那叛徒周芗苛责于他,将他资格取消,所以你见不到他。” 千意琅:“对......还有那可恨的小人,不知他现在在何处,我定要手刃他。” “......”赵释手指轻点桌面,“人我已经解决了。” 晏傀扇子一合,斜睨他:“赵兄真是神速。不知提着这周芗的人头去给萧凤,会不会博他一笑呢?” 千意琅:“?” 怎么就叫上赵兄了?人已经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看出他的疑惑,晏傀解释道:“萧凤换骨后没多久,赵释就派人在外传了消息说萧凤没了。半个月后又以秘宝为诱饵,将躲藏在外以为风平浪静的周芗骗出,亲自杀了挫骨扬灰,算是给萧凤报仇了。” 赵释点头,将此事经过讲出。 当时他得到周芗消息,知道他和其他昙霄宫眼线叛逃后因观念不合分道扬镳,在外作散修,一直寻找着可以帮助自己结丹的机缘法宝。 于是派人放了消息,在当地一处荒村内瓮中捉鳖。 那日周芗见到赵释,面色大变,他因为半年来都在躲避掌苍云天和各方通缉,日子过得狼狈不堪,全然没有过往的儒雅,披头散发,双颊凹陷走样,两只眼睛也跟老鼠似的精明。 他小看了赵释的势力! 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一个人的身份可以有从泥坑到天宫的转变。他避开了晏傀和徐拂青,对赵释的人是毫不设防,于是百密不如一疏,被活捉至赵释面前。 一看到笼罩在阴影下的男人,他便吓软了腿。 强作镇定,仗着赵释当时并未在场,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自己害萧凤入魔,咬牙切齿笑道:“身为一国之首,怎可滥杀无辜,更何况草民未烧杀掠抢,亦未伤害他人,只是在掌苍云天过够了憋屈日子想要逃跑,殿下可万万要慎重啊。” “这么多人在看,殿下是明王,可别脏了自己的手......” 他有后手,只要是那些没有修为的人将他关入地牢,他便能施术法逃出。 于是口口声声称自己修为被萧凤尽毁,已经是个可怜的普通人,要见衙门审理才算符合常规,只有死得明明白白,他才能咽下这口气。 不想座上人遣退旁人,站在他面前。 “我和萧凤是乞丐出身,你应该知道。” “当年我们乞讨路过一个村庄,想要在里面讨些吃食,里面的混混看我们不爽,要把我们赶走。” “只是驱逐,倒还没什么。” “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用棍子扔到萧凤的头上。” “周芗,是什么让你误会了,我是个好人?” 他揪住周芗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我把那些混混拖到角落里用粮草布袋套住头,就拿着他们打伤萧凤的棍子,一下一下,敲碎了他们。” “对待好人,我心怀同情。但对于像你这样害我差点失去萧凤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他慢慢松开手,像丢垃圾一样让他倒在地上。 周芗瞪着眼睛,惶恐无比。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能爽快死掉或许还是奢望,他一时愣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才能令赵释回心转意。 只见赵释从怀中掏出一只笛子,抵在唇前,朝他一笑。 门外的李枸快步进来,在周芗口中塞入一枚蛊虫。 “唔......呜呜!”周芗卡着喉咙,拼命不敢让自己咽下去。 可是李枸精通刑罚之道,他两下卸了周芗下巴,捏住对方鼻子,让他在窒息痛苦的情况下将蛊虫吞进肚子里。 “你知道这种蛊虫一旦听到这种特制骨笛的声音,就会疯狂撕咬所有周围的东西,它尤其爱喝血,腹中卵鞘已经成熟,不到一天就会产子,届时便在你体内扎根,让你痛不欲生。” 赵释冷冷注视着在地上翻滚蠕动的人,随后吹响笛音。 “你我本是一丘之貉,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找到这个阴招,现在你转头就要把昔日拍档杀了,不觉得唇亡齿寒吗!” 腹部疼痛立马出现,周芗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赵释是真的要杀了自己!他捂着肚子冷汗涟涟,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于折磨,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凭什么! “都不是东西,都是畜生!” 他恶狠狠地瞪着不为所动的赵释,心中充满怨恨。 他明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论好坏,他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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