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拂青见他耳朵发红,还以为他是又发烧了,伸手就要去探温度,没想到指尖刚一碰到萧凤,就把他吓得一蹦,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捂着后颈露出惊惧眼神。 察觉到不对劲,徐拂青盯着他的脸不愿放过一丝细枝末节。 “你……师弟,你和师兄说实话,是不是那混账强迫你的?” “……”既不想说自己是被偷袭,又不想说自愿,萧凤尴尬望着床帐,就这么呆了一会,他猛然翻身下床,打开柜子找出门的外衣。 “你去哪?”徐拂青急忙抓住他手腕。 “我伤好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就住这里。”徐拂青这次态度难得强硬。 “我觉得你问题太多,我心情烦躁。” “那我不问了,别走。” 他把萧凤手里的衣物抢走,挡在他出门的路上。 自初识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徐拂青如此挽留,他舌头顶着左上牙停顿后道:“你这是变相囚禁我。” “放你出去,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把他说得像个废物一样。 “等到伤都好了,我送你回枫山。”徐拂青见他反应不是很强烈,又重复了一遍。 萧凤便一连在这待了三天,每日喝茶涂药,都是徐拂青强硬要求代劳,两人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僵硬,偶尔萧凤会语气不善地怼他,师兄也从来不生气,凡事照着他的心意来。 只口不提外面的事,萧凤也乐得清静。学殿的授课他已经没有再听的必要,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出山历练,想到之后可以遇到更多江湖人士,他便有些期待。结识更多剑客,提升自己的剑法,是他毕生追求。 夜阑觉醒,萧凤听见雨水落在房顶的声音。 滴答落地汇聚成水洼,化作水流渗入地砖缝隙,闭眼伸出手听着雨声就像是能亲手触摸到雨水。 突然之间,他想到一个人。 也是和水有关。 不知道他最近如何呢,听二长老说他有一封信送给自己,但不知为何被门派的人先行截下。 坐起身回想细节,萧凤知道,他是不会写出那种毫无依据的话的,那么信在何处?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 白色窗纸外有人影停留,稳重的声音传来。 “还没睡吗?” 萧凤披衣而起,推开厢门走到走廊,迎面对上靠近他的徐拂青,徐拂青手中一柄油纸伞,龙鸣不在身边,令他看起来和蔼许多,更像个亲切的兄长了。 “你出门了?”萧凤问。 “嗯。”被对方关心动向的感觉竟如此美妙,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关心,徐拂青发自内心地露出笑意,“有些棘手事去解决。” 天上乌云密布,却比往常更加明亮,姜黄的天空偶尔闪过白电,两人站在房门前,对视了许久。 “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萧凤说。 “你要走了。”徐拂青有些低落,但还是微笑,“我知道留不住你的。其实我想,让你离开枫山,和我一起住在明意山......我想,明意山这个名字,真是属于我的。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我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萧凤有些讶然,仰头看他。 “师弟,我......” 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情潮,在徐拂青胸口重重撞击,再也无法压抑的在乎,已经影响了他修炼的心性。 一道巨响贯穿整座山头,刹那亮如白昼的世界吸引萧凤的注意,他没有看徐拂青而是将脸面向远方。 徐拂青看见他的目光所在遥远不可及,嚅喏的嘴唇停下了。好像是知道自己此刻说多已无用,握着伞柄的手慢慢收紧。 “你的看法如何,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萧凤自言自语道:“人总是要变的。” “你对我失望了。” 他没回话。 雨下了很久,直到中午以前都有闷雷轰鸣作响。 萧凤没有等到雨停就离开了明意山。 徐拂青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元元靠近他,帮他打伞。 “大人,萧公子和您闹矛盾啦?” “没有。”徐拂青摇头,半晌,又道,“是我对不起他在先。只是我那时候不知道,原来伤他那样深,现在明白了,好像已经太晚了。” “元元,你化形已经有好些年了,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吗。” 云里雾里地看着徐大人,元元眨着眼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说的是什么事,也毫无了解,只是凭着经验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对方并不在乎自己的答案。 - 转眼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千意琅已经可以较为从容地在雪地里行走。他换了便于行走的雪衣毛帽,手上一双麂皮手套保暖防止冻,提着前辈送他的弓,背着一桶羽箭走入林剑,膝盖高度的雪盖不住动物踪迹,他辨别着地上的脚印走向何处,新旧印记交错,一旦认错可能会领着他越走越远,所以,即便自己不至于再冻死在荒野,也要尽量避免走远路而陷入困境。 提着野兔回木屋的时候,前辈正在看桌上牛皮卷的地标,见千意琅已经回来,兴冲冲地给他指绘图上一处用红墨标注出的地点。 “千,你看这里,是我们最后一处要去的地方,我有预感,渡草就在这儿。” 经过两个多月的期望又失望反复折腾,千意琅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毛头小子,听到前辈说的话头也不抬,专心干剖分野兔毛皮和鲜肉的活。 “你已经不想要渡草了?” “不……当然想。” “提起劲来,这才找了两个月,有的人,找了好多年都未必找得到。” “好多年?”千意琅抬眼,“不会太晚了吗?” “谁知道,可能找不找得到是他的执念而非需求吧,有时候人活在世上,没有什么希望的时候,就会定下一个难以企及的目标,然后耗费一辈子去追逐。” 前辈看着他面露慈祥:“你还不能理解吧。” 千意琅把沾着血珠的兔皮拿起来对着光端详,他想用十几张兔皮给前辈做一件防风帽,这是他能为了感谢而做的最直接事情。 “现在我不能理解,但我知道前辈们走过的路,也会是我将来要走的路。” “你小子,总是这么会说话。” “对了。”突然想起自己是有要事的,千意琅看向前辈。 “嗯?” “其实我最近,感觉自己的瓶颈快要突破了。” 前辈猛然站起,简直比自己突破还要高兴:“你要结丹了!” 点点头回道:“也要渡劫了。” 前辈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步,摩拳擦掌:“好,好!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只是个玩兵器的筑基小子,想不到有生之年让我遇到个奇才,能体验一回做师父的经历。你结丹那天,让我为你护法!” “谢师尊。”千意琅笑靥如花,这个称呼让前辈抚掌大笑,疯了似地拍上千意琅的后背。 “我也有徒弟了——”
第45章 坦诚 萧凤一脚踏入枫山的那一刻起,便感觉有道不可忽视的威压在身上作祟。 他不太舒服地向上走,走到上山台阶的一半,看见穿着干活素衣的赵释正将损坏的石阶重新凿开,铺上新的石块。 萧凤绕开他,面无表情地与他错身。 在上到第四个台阶的时候,脚踝突然被一只宽大的泥泞的手掌握住了。 “你!”被轻薄的感觉很糟糕,萧凤不知道赵释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下还能对他做出非分之举。 “去哪里了。” 赵释蹲着身子,左手在布巾上随手一擦,把劳动带上的泥土留在布里,右手执拗地握着萧凤细瘦脚踝,隐隐发力。 “关你屁事......” “我是你哥。” 赵释冷声道,他的拇指隔着靴子摩挲里面的骨肉,他自始至终认为萧凤是自己的人,不论跑到什么地方,都是自己的。他可以伏低做小也可以手段强硬,只要同一个结果。 赶在萧凤真正动怒之前松了手,萧凤拔腿就往山上跑。 他也不知道跑什么,反正就是觉得现在的赵释比以前更加阴森,不想直面他。 跑到前院,萧凤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房子,在被关进地牢前二长老带人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之后又住在明意山整整四天,风吹雨打后的本该脏乱不堪的房子,被刻意收拾干净,甚至更加整齐。 二长老的人绝对不会多此一举,那么只有爱管闲事的赵释了。 狂风袭来,萧凤一时分神,竟陷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赵释吻着他的后颈,手不安分地抚摸他的腹部,声音带着磁石一样,撞着他的耳膜。 “让他碰你了吗?” 后颈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萧凤先是大脑一片空白,后马上反应过来,一个金蝉脱壳离了赵释的禁锢,以手为刃,指尖冒出烈火,飞速击向赵释。 鬼魅一样挪开身子,赵释的手腕浮现紫色符文密咒,生生钳住萧凤的手,用力强硬,甚至和当初二长老抓住他手臂的力气一样大! 萧凤见状大骇,两人不过一段时间没有交手,赵释的实力竟已经远在自己之上,可以面不改色地拦下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击! 只见赵释并未得寸进尺对他做过分事,反而拉着萧凤的手,抵在自己颈项间。 滚烫的火焰吐着长舌,燎烧赵释脖子那一块留下阴影的皮肤。很快,皮肤被烧焦的气味弥漫在两人之间,萧凤瞳孔放大,对着赵释一时竟动弹不得,腿脚都没了力气。 预想中痛快的感觉并没有出现。 “像你之前掐住我的脖子一样,掐住我吧。” 赵释闭上眼好似在享受:“你走后,我总是在回味。” “比遗忘更好些的,是深入五脏六腑的痛恨。我情愿你在我身上留下伤痕,最好能将我杀掉......只要你下得了手,我心甘情愿。” “你以为我不敢?!” 萧凤咬牙,手上的动作用力,几乎是下一秒鲜血从赵释的脖子飞溅出来,将他的手染成血红。 而赵释毫无反应,甚至露出一个寡淡的笑,冲着萧凤,印证了他的话语。 “哈、哈——疯子,疯子......” 萧凤震悚地后退,看看眼神癫狂黏着在自己身上的赵释,又看看沾满鲜血的手,他用力地甩手,可是血液仿佛越甩越多,那股生死之别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他的身上,他看见赵释的身后,是草原上的千军万马大声呼喊着向他奔来,号角之声伴随兵器摩擦的尖锐声响,他唯一的亲人死在短刃之下,若是亲眼所见,大概也是像现在这样,鲜血沾染双手,喷涌而出的,她挣扎的魂魄,在无声地嚎叫着。 见萧凤状态不对,赵释上前一步,抓住他双手手腕,将他再度拉入自己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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