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抿唇:“那个药园我拆了。” “......” 赵释一愣,原本算得上轻松的表情霎时僵了,脸色变得阴沉,他也不再多说什么,闷头走着。两人间的气氛陡然变得水深火热起来,萧凤知道,赵释在药园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应该是有感情的。 可是那又怎样,自己才是枫山的主人,要砍要挖,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和赵释擦肩而过的时候,隐隐听见他说了一句“真狠”。 和前面三人的距离越拉越远,萧凤双手抱在前胸,闷闷地走。走着走着,不自觉陷入绯色花林,他数着脚尖抵着一朵烂桃花,本能地要碾烂入土,又猛然想起容阅先前说养花有多么多么不易,忍了践踏的习惯,转为越过其向前走。 哪想也就这分神的功夫,和前面的人都走散了。 “喂!” 他喊了一身,转头向四周看去,发现竟然真的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太邪门。 他想轻功飞上树枝看人还没走远到哪里,可刚起来半米不到的高度,就被凭空生出的藤蔓缠住脚踝、小腿,直接拽了回来! 他尝试数次,甚至拔剑将缠绕上来仿佛有智慧的碗口粗的根蔓斩断,却还是源源不断有东西伸上来,像是人的手一样不肯放过萧凤。 后背已经冒出冷汗,萧凤的剑法乱了阵脚,横劈带砍的,毫无章法。藤蔓缠得很紧,但只要他不想着用轻功飞走,就不会继续收紧力道,好像只是为了让他留下而非伤害他。 这么折腾下去,他们会真的找不到自己! 萧凤打消轻功离开的想法,将剑收回剑鞘,快步朝刚才几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幸而容阅被告知萧凤走散之后马上就回头找了,在半个时辰后,几人还是汇合。 赵释看着有些生气,拉着他的手一言不发就是往前走。 徐拂青也责备了他:“这里很危险,不要再分心了。” 萧凤尴尬点点头,甩开赵释的手,不爽道:“也没必要拉着我的手,又不是小孩子。” “不拉着你又走丢了,上哪找去。”赵释皱眉,“还好这次发现得早。” 又去捉他的手腕,萧凤闪了几次对方都不肯放过,最后还是迫于无奈让他拉着了。 周芗见两人一路拉着手,故意凑到徐拂青面前小声调笑他们:“师兄你看,二师兄和三师兄的感情真好呢。” 他故意忽略徐拂青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又说了些莫须有的事情,比如说赵释是如何如何讨好萧凤,给他亲手做了个牛皮的剑鞘、又把杂役时期所有的工钱的留给他,以至于他不得不去工坊帮忙多干几份活计才能填补萧凤打人的赔款,以及当初萧凤伤他之后,赵释还提着礼物上门替萧凤向自己道歉等等杂事。 每多说一件,徐拂青的脸色就难看一点。听到最后一件事的时候,他的瞳孔略微放大,终于舍得施舍一个眼神给他。 “赵释替他向你道歉......?” “是呀。”周芗手指缠着自己乌黑的发梢,弯着眉毛很欣慰的样子,“我答应他不会记仇。” “他为萧凤做到这个份上......我只当他只是因为和萧凤有着主仆或兄弟情谊,竟是从这么早开始就起了坏心思。他以为他是谁。”徐拂青冷哼一声,余光瞥见萧凤被赵释拉着的手腕,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赵释脸上没什么表情,被拉着的那个人倒是低着头像个鹌鹑,叫他看了有气。 “师兄,你看起来心境不稳,是不是最近疏于修心了?我有清心丹,你要吗?”周芗献宝似地拿出自己的丹药,想直接塞进徐拂青手里,掰开他的手指,将师兄的手掌翻开向上,倒了两粒。 恰好被听见声音的萧凤抬眸看见,半晌别开眼神。 只有周芗看得到,徐拂青这个一贯无情疏离出名的大师兄,手掌有好几个月牙掐痕,其中一个掐得用力了,渗出红色来,在淡色的手掌里看着很扎眼。 “不用了。” 不过呼吸之间,徐拂青已经恢复寻常样子,清心丹又还回周芗手上。 “哎呀,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容阅的声音引起他们注意,只见这位前辈指着眼前的丛林入口,入口处建着一座古朴的庙宇,庙里外冷清无人,从两扇敞开的门内可以看见里面老旧的陈设。 “我们就在那里面休息一下吧。”容阅擦着额头的汗水,两只手夹着上衣,用力地振动衣服,以此来让自己凉快些。走了几个时辰,也该坐下休息下,了解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不知这里主供奉的是哪位?” 徐拂青问。 “这个......似乎是山神焘老人,掌管着这一片山的土地神,拜两下能保佑我们平安出入。” 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容阅从怀里掏出两个蟠桃馒头,对着供奉位的果盘吹吹灰,用袖子仔细擦干净了,把蟠桃馒头放在上面。语气随意,动作却是一板一眼。 “焘老人,晚辈来得匆忙,只带了两个蟠桃,希望您爱吃......好久没来了,希望您保佑我们——容阅、徐拂青、赵释、萧凤、周芗几个小道士平平安安进去,平平安安出来,不染晦气、一如既往。” 没上香没带茶水酒水,就这么干巴巴地拜了又拜,萧凤弯腰的时候还想,这大概是最不拘小节的土地神了,他所见过的寺庙道观,不说香火旺盛,起码每日都会有人来清扫打理,可这里灰尘堆了一地,连观内神像都脏污得看不清真容。 最常来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跪在蒲团上呆呆望着神像的容阅了。
第49章 山河图 他们坐在庙里,听容阅点出丹霞山今年开了灵智的妖兽。 “它们都没有取名。你们可以称其为,猫妖、牛妖、兔妖......” “保持着化形前的习性,食草的也有,食肉的也有......食草的没有食肉的强大,但比食肉的难缠;肉食动物怕死,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萧凤听着这些出神,那些字句一个有一个无地进耳朵出耳朵,末了不耐烦问一句:“什么时候能开始狩猎?” 容阅:“仙友这样心急可不行,妖兽并不好杀,更何况几位只有四人,又都未结丹,贸然前进很有可能会......算了,我也不想多说废话,这里有一份卷轴,我想你们可以随我一同入内,看看他人猎杀妖兽的样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山河图。”周芗眼前一亮,“前辈竟有此等好物。” 容阅拿出一卷泛黄的卷轴,听他认识,也很是高兴,满脸的炫耀:“仙友,你也识得这老东西?” “是的,我曾在宗门典籍里读过,‘山河图’能将一段过往录入卷轴中,读卷的人便如置身其中,是非常厉害的宝物,世上的山河图寥寥可数。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前辈竟然用来录狩猎情景?” “哈哈。”容阅干笑两声,“我一辈子没见过多少世面,狩猎的景象是印象最深刻的,就录进来,给你们这些来历练的仙友看看,就当提前做个准备了。况且,山河图本就是一卷白纸,若是没有承载历史,就分文不值,而一旦保有某些画面,就成为了一辈子可以回味的典藏,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徐拂青:“还有一物,能将使用者内心的回忆映照在灯上,心有所想时便能看到。” “你们还真是见多识广啊。”容阅挠挠头,后手指一勾,将长长的卷轴打开了,露出里面秀美的山河。 粉红茂密的桃林、形如龙身绵延尽头的卧龙山、常年流淌长盛不衰的古溪、引人遐思的生育图腾阴阳柱......都尽数被描绘在这一米长的画卷中。容阅手指下的一处小角落里,有几个小黑点正在同一头巨兽作着生死搏斗。 正待细看之时,周围的空间像是被两只手扭抓住了,将五人包裹在紧缩的空气中,再往里按、使劲按,随后,他们就都降临在四周黯淡的山水里。 萧凤睁开眼时,四周没有一人。 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只有重复的树、灌木、石头和虫子,虫子在地上痛苦地蠕动,萧凤浅浅呼吸着,因为他觉得这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莫名的苦涩味,他蹲下伸手去摸那条存在感异常强烈的毛毛虫,那条原本还在一前一后弓起它的腹部和头部的虫,在被手碰到的那一瞬间,化作一滩墨汁。 不可置信地看着变黑的手指,萧凤把手凑在鼻前嗅了,发现正是这空气中的味道。 墨水的气味,还有纸张陈旧后散发出的特有的潮湿气息。 他竟真是被带进了画卷中,与此同时,他发现身上所有的符咒、武器都不见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同伴先。 萧凤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偶尔喊一声师兄,无人应答。 突然,身边的灌木丛中传来窸窣杂音,有东西在灌木丛的小片叶片里动着。屏息凝神关注着那处,提防有伤人的妖兽趁他不备将他扑倒,萧凤以手为武器防备着,一步步靠近。 只见灌木丛中,猛地探出个鹿首来。 随后慢慢露出形态优美的长颈、前足。油亮的火红皮毛美艳动人,杏仁状的大眼睛扑闪,无辜地望着闯入画卷中的人。 萧凤察觉到它身上非比寻常的气质,很快就发现,这是一头开了灵智的神鹿。 脚踏白光,仪态高雅,赤鹿的眉心有一朵浅白色的芦荟瓣毛,如第三只智眼一般,神秘而清澈。萧凤双手合十,虔诚地朝神鹿下跪,口中诵念经文,听见那回荡的鹿鸣,不由热了眼眶。 “神鹿,神鹿,汝是降下福泽的万物神,吾是承蒙乾喜的地之子,见汝如见父母,望汝安好,将吾思念传递远方......” 萧凤还想伸手去摸一摸这雄壮的赤鹿,可是它好似受到了惊吓,两只前蹄一扬,后腿一蹬,就跑得无影无踪。 警惕地站起身,萧凤环顾四周,发现树木都在微微的颤抖,脚边的砂石轻晃,有什么巨兽来势汹汹地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他光是听着声音,就已觉得无比震撼,庞大的四肢重重砸向地面,撼天动地地发出一声怒吼,它的鼻烟如泉眼的热雾一般,在空中形成两片高大的蕉叶扇,深灰色的皮肤,像钢铁一样刀枪不入。他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动物,两只扁平的大耳随着动作扑打在他的身躯,两三米长的巨鼻,垂在急奔迈开的腿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伤力朝萧凤撞去。 萧凤眼见着象妖离自己不过百步的距离,左是河道右是山壁,因为不知水中都有什么东西,他毅然决然选择轻功登山! 他后撤几步,一个助跑抬腿,借力上了光滑如油的小山峰,攀了两下,有下滑的趋势,他赶紧伸出两条手臂,手掌成勾爪状,抓住一个凹陷的窝坑,用关节死死卡在里面,稳定住摇晃的下半身后,再交换手臂力量向上攀岩。 象妖已经来到小山下,显然早已见到萧凤,它抬起榕树般粗壮的前肢,如人一般站立趴在山脚,不断砸击着石壁。有沙尘和石头从高处掉落,打在萧凤头上、肩上,甚至有砸在他手指上的碎石,尖锐伤人,他不觉得疼痛,但也有些抓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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