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顺着她的目光也瞧了眼,没看出来什么问题,疑惑地问道。 令老夫人指了指虞殊腰带上镶嵌着的一块墨色玉石,“那东西上面有和寻踪阵相似的能量波动,但很微弱。” 我伸手感受了一下,确实有,但十分细微,也不知老夫人是怎么发现的。 “少御之前在寻人?” “是。”虞殊点了点头。 我替他补全了未说完的后半句,“我受伤被行客救下带走后,他一直在寻我,寻到了苜都。”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寻准,此阵出自何人之手,竟如此高妙?”令老夫人赞叹道。 是谁在腰带上动了手脚,我们都不知情。但要说高妙的话,倒是有个人选很符合。 “应当是国师。”虞殊道。 他被绣衣从王严终走狗的刀下救出来后,因为血浸湿了衣衫,就随意换了一套。那时,腰带上应该还没出现寻踪阵。 因为寻踪阵会给出冥冥中的暗示指引方向,会在使用者走错路时予以纠正,而他们前期走了很多弯路,绕了许多圈子,所以不太可能从一开始就有寻踪阵的帮助。 就是不知道国师是什么时候出的手,虞殊完全没察觉到。 “不止寻踪阵,”令老夫人半阖着眼感知着,半晌后,她道,“老身还发现了一些用于隐匿气息的残留阵法,可惜能量不足,早已失效了。” “在雪原行走时,殊确实很少遇到冰鬼,只有一些特别靠近的才会追上来袭击。” 我若有所思,原来是国师暗中帮了虞殊一把,才让他得以安然无恙地抵达苜都,来到我的身边。 令老夫人饶有兴趣地盯着腰带看了又看,一路上回头了好几次,“少御沐浴更衣后,可否将这腰带借予老身研究研究?” “老夫人拿去便是。”虞殊道。 返回燕宁居时走的不是原先那条路,但寒香亭的热闹还是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令老夫人见我朝那边瞥去,笑着问我要不要去玩玩令府少年们的独特游戏。 我摆了摆手,将方才在亭中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 “旭日初升,”令老夫人叹了口气,“已许久未见过有人能制出这样的蜃景了,这些孩子们惊讶也是正常的。” 日月汇集天地阴阳之气,阴阳消长,互根互用。它们不仅是带动潮起潮落,促使万物成长生发、繁衍生息中的重要一环,还与总调节气候变化相关。 简而言之便是要创造日月蜃景,就必须先有创造其他一切气候蜃景的能力,以此为前提,再加上足够的金乌石予以支撑,才有可能会成功使它们出现。 且仅仅是有可能而已。 外面的极寒气候长久得不到改善,归根结底主要原因就是没有太阳,没有能化雪和融冰的温度。如果日月能够重现于天际,压在所有人心头的巨石——天灾的威胁说不定就能被化解。 故而乍一见到朝阳,大家的反应都是如此的震惊与激动。 我攥了攥指尖,问道,“上一个能创造出来的人,是我的母妃吗?” 令老夫人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想,“云砚是令家数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孩子。” “原来母妃的名字真的是云砚。”我轻声呢喃。 她一直记不得过往,但在为我取名时,她说她的脑海中突然就蹦出来了这两个字。最后,“云”字成了她的封号,“砚”字入了我的名中。 路至尽头,燕宁居的宽敞小楼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微风拂过生得清朗挺拔的紫竹,带起了一阵细碎的枝叶摩擦声。 令老夫人慈祥的目光落在我的脸颊上,静静地凝视了片刻。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透过我去看与她生死相隔的女儿。 “当年云砚出生时,有道士说这孩子命中有贵人帮扶,一生不缺荣华富贵,但这富贵的命格也会成为困住她的枷锁,让她受煎熬,无法长命百岁。” 当年的令老夫人很担忧,因为令家本身就家底丰厚,她和夫君也不可能会因为这一句虚无缥缈的卜算就苛待女儿,思来想去,二人都觉得这孩子会经历的富贵生活无法避免。 “愿化凌云燕,勿困黄金笼。” 他们为她取了一个带有美好寓意的名字,希望她能不为命格所困,呆在属于她的燕宁居内,健康快乐。 可惜后来江南大雪,令云砚携侍从去布石时意外突生,失忆状态下被带去了离令府数万里远的京城,自此折羽落深宫,预言成真,她到底还是被黄金笼给困住了。 令老夫人眨了眨眼,不再盯着我瞧,转身撇过脸去。 如今回想起女儿,她心中唯有无限哀思,但泪已经流不出了。因为早在十几年前女儿失踪时,她几乎就已经将今生的泪全都流尽了,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差点失明。 我很想说点什么安慰外祖母,但想起母妃我难免喉间哽咽,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要去你母妃的屋子里看看吗?”令老夫人很快就收起了感伤,从袖间拿出了一把黄铜钥匙,道,“云砚闲暇之时喜欢写点东西,都收在了桌上的木盒里,我想或许你会有兴趣。” 原本我就想问老夫人要钥匙来着,现下她先提出来了,我自然十分乐意地答应了。 走过长桥来到湖的另一边,令老夫人打开了门上的锁,让我们随她进去。 屋内收拾的很干净,看这整洁程度,应当是定时会有家仆来此打扫的。 一楼是用膳和赏景泡汤泉的地方,书房在二楼。沿着木阶梯拾级而上,一入目便是靠墙排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摆着各种书卷,靠窗能望见湖景的地方安了张长而宽敞的案几,桌面上放着的就是令老夫人口中的那只盒子。 走到桌前时,我不由地感叹,和母妃的屋子比起来,对面的住处还真能说是小楼。 盒子上还有一道锁,钥匙藏在窗边百宝架的暗格里。 “咔哒——” 盖子弹开,里面厚厚的一沓纸页展露了出来。 边角已经有些泛黄了,但整体的保存还是很好,一点也没有受过潮,可见老夫人对女儿留存下来的墨宝的珍惜。 “坐下来慢慢看吧。”令老夫人道。 我应了一声,扶着虞殊在软椅上坐好后,拿了先从里面拿了一部分出来翻阅。 这些纸张的顺序都被精心整理过,按着时间从前往后排好。虽然上面的东西很杂,从各种学习感悟、阵法研究到日常记录都有,甚至还夹带了几张写满吐槽之语和画了乱七八糟图像的纸页,前后的内容毫无联系,但翻着翻着,母妃从前的生活突然就生动了起来,在我的眼前一幕一幕地展现着。 倏地,我的动作停住了。 “这是……” 令老夫人都没仔细看,只瞥了一眼我手中笺纸的花色便已经知晓了其中的内容,“是十四岁的云砚在幻想十年和二十年后的生活。” 我讶然,这是翻阅了多少遍,才能仅凭一个纹样便能知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么多年,”令老夫人捂住了眼,笑容苦涩,“这么多年啊,念想就那么点,这字字句句,都早已刻到老身的骨子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完成,明天保二争三!写得好想家(凋谢) 晚安~ 感谢在2024-04-09 00:11:00~2024-04-10 00:5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纷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参破旧缘逗狸奴 我往怀中摸了摸, 想找条帕子出来给令老夫人,但奈何没有随身带东西的习惯,身上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正不知所措着, 手边突然出现了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绸帕。 是虞殊。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 恰好撞进了那双涣散着的幽深眼眸。尽管只能瞧见一堆糊成团状的不明色块, 但他还是十分专注地望着我,依然与从前无数次我朝他看去的时候一样,满载缱绻,一瞬不错。 虞殊的手指轻动,提示我别光愣着, 快趁此机会过去和令老夫人熟络熟络。 我抿唇,笑容有些僵硬。 他与我不同。 在我记事之前, 老太后就已经殡天了。自幼没见过祖母,宫内又是最为人情淡薄的地方, 再加上少不经事还被老太监蒙蔽了很久,导致如今对着骤然相逢的外祖母, 属实有些想亲近都不知道该怎么亲近的慌乱。 对于给了帕子后该说点什么, 我完全没有头绪。 而虞殊不一样。他在虞府时颇受虞老夫人的关怀,对该怎么与长辈相处很是了解, 想来在这方面应当是不能与我感同身受的。 见我毫无反应, 他愣怔了一下,似乎明悟了什么, 悄悄握住了我的手,快速写了几个字, 又轻轻拍拍我让我上前去, 示意不必多虑。 指腹擦过掌心的触感有些痒, 我忍不住攥紧了些, 没再迟疑,照着他的指点将帕子递给了令老夫人,与她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好孩子。”令老夫人只是红了眼眶,没落泪,她将帕子捏在手上,欣慰地叹了一声。 触景生情难免多愁悲,但她一会还需去前厅见客,不好在外人面前失礼,坐了一会便不再多留,起身与我二人告辞。 “老身欲在午时于菱萃居设宴为圣上和少御接风洗尘,你们二人可有什么爱吃的菜色么,这会刚好可以命人准备下去。” 我摆了摆手,“设宴就不必了,眼下粮食本就紧缺,我如何能在诸多百姓深受天灾之苦的时候,为贪一己口舌之欲而行铺张浪费之举。” “宴可大可小,老身主要是想一家人同聚一聚……” 令老夫人很看重亲缘,她想让令府众人都知道令云砚还有亲生的孩子活在世上,血脉没有断。 虽然我需要令家的支持,若能与令家人熟络一些的话,定会对我的谋划更为有利,但不知为何,我冥冥中有种预感,在太多人眼前露面的话可能会出现一些麻烦事。 权衡之下,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待困局解了再设宴也不迟,”我对令老夫人笑了笑,“到时候去京城将母妃的灵位请回来,再将五弟也接来,一家人团聚岂不是更好?” 令老夫人没再勉强,微微点头,“圣上说的是。” 至于想吃的东西……到还真有。 虞殊那本食谱上有不少我们二人还未来得及尝试的点心,这会身在逸都,刚好能让令府的厨子做些正宗的传统江南样式来。 我与令老夫人提了此事,没提及虞殊,只说是我馋了,想吃些甜的。 令老夫人忙说,“那老身便让人做莲蓉酥去,府中的厨子做这点心最为拿手,年纪小的都爱吃,云砚当年也爱吃。” “劳烦老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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