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哦”了一声,就算听说过,照我现在这个情况也肯定留不住什么印象。 旁边的小孩一直在拿好奇地眼神打量着我,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我觉得有意思,便也瞧了他两眼,问那男子道,“他是你儿子吗?” “不是,”男子亲昵地拍了拍小孩的后脑勺,介绍说,“我叫杜晓,他是阿蓬,我们和你一样,都是将死之时突然通了灵窍,被主家的人发现后捡回来的。” 我愣怔片刻,心中顿时生出了许多疑问,比起曾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的事,更让我关心的是另外的一些东西。 “什么灵窍,什么主家?” “这便说来话长了,”杜晓没急着为我解答困惑,他转身指了指靠墙摆着的木柜,道,“那里面有干净的衣衫,一会阿蓬会带你去我们打水洗漱的地方。你躺了好几个月,虽然定期有阿嬷给你擦身,但近几日天气热,想来也是不太舒服的,先去冲个澡吧。” “啊?”我很诧异,“我昏睡了那么久?” 虽然那冗长的梦境确实有些无休无止,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沉睡中一晃便过了数月。 “被带回来的人基本都会睡上好一段时间,我当时也睡了一月余。睡得久没关系,只要能醒来就好。”杜晓笑道。 阿蓬仰起头,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担忧,他对我说,“你中间有好几次,呼吸已经变得不明显了,我和杜哥哥,还有阿嬷,都怕你会熬不过去死掉。” 原来他口中的半死不活是这个意思。 我伸手捂住了胸口,感到有些后怕。 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在顺着我的手腕往下滚落,我撸起袖子一看,是一条珠串。 “这个好漂亮,”阿蓬眼带艳羡,道,“先前阿嬷给你擦身的时候我就瞧见了,一直想知道这是什么做的,我想做一串一样的送给阿菱。” “是什么做的?”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脑海中却翻不出与它有关的任何记忆。 我放弃了思索,坦然相告,“我不知道,过往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 杜晓安慰我,“也许是睡太久睡懵了吧,别紧张,正常的,过几天说不定就能记起来了。” 他还有活没干完,与我打了声招呼,嘱咐了阿蓬几句便又扛起袋子走了。 我看着杜晓的身影沿着田埂逐渐走远,消失在了木栏之后,突然无缘无故地恍惚了一瞬。 “喂,”阿蓬在身后唤我,“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刚刚问什么?”我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请他再重复一遍。 小孩瘪了瘪嘴,“我说,你不记得手串是用什么做的,那可还记得是谁送你的吗?” 知道了是谁送的,他去问送的那个人就能明白怎么做了,阿蓬天真地想着。 “是我的心上人。”我脱口而出。 阿蓬和我都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 “你不是失忆了吗?”他歪着脑袋瞧我,目露怀疑。 我低头摸了摸光滑的圆珠子,茫然回答,“我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情况下,还能下意识地说出“心上人”这三个字。 虽然我连那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无端地,我有种冥冥中的感觉——我不能把他忘了,如果我把他忘了,就再也没有人能记得他了。 失落与恐慌顷刻间向我侵袭而来,心腔空空荡荡,气流被隔膜阻挡。我单手撑住桌子缓缓地弯下了腰,在阿蓬害怕的目光中急促地喘息着。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阿蓬慌张地把水碗捧到我面前,“你喝一口吧,不要死。” 我摆了摆手,平复了一会后感觉好点了,便站直了身子,有些好笑地问他,“你为什么那么担心我会不会死?” 一个小孩却总关注着这样严肃的话题,怎么看怎么不适配。 “因为现在还活着人很少了,我们的族人更少,能多一个便多一份希望。”阿蓬眼中蕴着和年龄不符的忧愁。 他说活着是上天的恩赐,是很幸运的事情。 尤其是我这种垂死挣扎好几个月才醒过来的,更为难得。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因为我对外界的情况毫不知情。 我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小屋子和外头生满庄稼的田地,蓝天白云,秋高气爽,这样的场景能让人联想到一切与光明、与生机和希望相关的词句,却不能让我理解阿蓬语气中的萧索。 拿上衣服,我跟着他出了小屋。 原野上飘来的风里都是植物清新的味道,我很喜欢这种自然的草木香,它让我联想到的都是安心的感觉,不禁多嗅了几下。 阿蓬一边为我带路,一边与我介绍岛上的布局。 “苜都的田地在岛的两侧,中间这一片是照看庄稼的人住的地方。往西走,走到尽头是几座山,山里有个长青谷,负责找石头的人是住在那的。” 我看着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的屋子点了点头,问他,“岛上有很多人吗?” “没有,”阿蓬说,“我们岛上的人不多,算上你也只有五十二个。其中,包括我在内有五个是小孩,还有一位年纪很大的阿嬷,别的都是和杜哥哥年纪差不多的人。” 他带着我在西边一处被高围栏圈起来的地方停了下来,打开了门让我进去。 “这儿是我们平日洗漱冲凉的地方,方才已经和阿嬷说过给你烧了热水了,你先洗吧,有事喊我,我就在外头。” 我看着露天的场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旁边的地上确实放着一桶冒着白雾的热水,还有一桶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但两个满满当当的桶里只放了一只水瓢,也没有别的盆和浴桶,我只好这边舀点,那边也舀点,一瓢凉一瓢烫地清洗了一下。 换干净的衣衫时,我套好了袖子便下意识张开了手,站在原地等了半晌,却什么也没等到。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这个动作像是在向谁索求拥抱,可这儿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没有人看到我这副呆愣愣地的傻样,但我脸皮太薄,忍不住自己替自己尴尬了起来。 “搞什么啊……”我小声嘟囔着,红着脸低下头去,将系带一一系上。 这儿的衣服不知是用什么布料做的,虽然不刺人,但很硬,不太贴身,走起路来还有点磨皮肤。 我适应了一会,才稍微习惯了些。 随着阿蓬回到小屋时,杜晓恰好也到了。他让阿蓬自己玩去,让我跟着他上东边走一趟。 于是,我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一歇就又被带走了。 杜晓带我去的地方是一间大房子,布置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大堂,和旁边小屋的装潢完全是两个风格。 这儿有很多架子,上面堆满了书册,还有一些竹简和画卷。架子最底下放着大箱子,但都被锁住了。 杜晓手中翻着东西,余光瞥见我好奇探究的样子,笑着解释道,“这里面装的都是金银财宝,现在用不到,就先收起来了,等什么时候有用了再开箱。” 我不解道,“金银财宝为何会用不到?” 人脱于钱财便难以行事,钱财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立足之根本。我想象不到什么样的情况会让金银财宝失去用途。 “因为我们曾习以为常的规则在现在已经无法适用了,”杜晓说,“你在苜都感受不到,外面其实早就乱成了一团槽。” 他告诉我,就在我被送来岛上的第二个月,海啸将沿岸的所有城池都淹没了,包括曾经富饶至极的鱼米之乡——江南。极寒之下,冰雪瞬间覆盖了上去,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明日我送石头去海边的时候,你跟我一块过去看看便知道了。苜都周围的海面上皆是厚厚的冰盖,人甚至可以直接踩着冰,从这儿走到岸那边去。” 我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遍体顿生寒意,不禁打了个哆嗦。 “可是,苜都并不冷啊,为何外面结冰,苜都的气候还是如此温暖宜人?” 杜晓告诉我,“是长青谷里采出来的那些石头的作用。” 【作者有话说】 久等! 会甜的,会很甜的,真的~(贴贴) 感谢在2024-03-10 01:50:33~2024-03-13 01: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纷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心心相惜盼相遇 “看到苜都的路了吗?”杜晓指着外面对我说, “每条路的尽头皆有一根被敲进地下的长椎,在它的上面建着约莫两人高的塔楼,塔里堆满了枯木枝, 还悬挂着一只桶。只要我们每日午时将新石头放进桶里, 严寒就能一直被挡在苜都之外。” 这是什么原理? 我不大理解地盯着屋外, 问,“那一直放石头进去,桶里不会放不下吗?” “不会的。” 杜晓说,前一天放下去的那些石头到第二日就没了。 听上去倒是件挺神奇的事情。 见我兴致盎然,杜晓笑了一声, 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感慨。 “这些事情都是主家派来的人说的,路和塔楼也全是主家修造的, 我们只管照着他们说的去做,便可以不受天灾的伤害, 继续安稳地生活。他们太厉害了,简直像是下凡普渡众生的神仙。” 他又一次提到了“主家”这个词。 我问道, “你说的主家, 到底是什么?” “是在江南逸城那儿做药材生意的令氏,”杜晓道, “我们每一个能看到、能感知到金乌石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存有令氏的血脉, 被分散着安置到各个地方的族人自然而然地就将他们称作主家了。” “那么,你说的通灵窍, 就是指能看到这些石头吗?” 杜晓摆了摆手,“非也非也, 通灵窍说的是能利用金乌石, 或者能赋予它一些特殊的效用。” 简而言之, 普通利用就像他和岛上的其他人, 能让经手的石头将蕴藏在其中的能量发散出来,或在塔楼中发挥作用,跟稳定结界似的来维护苜岛上正常的气候。 而赋予效用则是通过建造外物,比如路和塔楼,或雕磨、纂刻石头本身,给它增加原来并不存在的新用途。 能做到前者的人很多,苜岛上谁都可以,但后者就只有主家的人才能做到了。 “可我从来都没碰过这种石头。”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指骨,不太确定我具不具有他说的那些能力。 万一…… “放心吧,”杜晓看出了我的犹疑,他道,“能被捡回来的都是行客们确认过的,他们不会救错人的。” 这样啊。 “但是,”我疑惑道,“行客是什么?”
93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