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笑什么,他说,“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我好奇道。 “太子殿下谎称玩捉迷藏,让五皇子藏在了柜子里,自己趁着全殿上下都在找人翘了太傅的课,在寝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最后和五皇子一块被先帝拎去御书房面壁思过半日……” 我捂住了脸,怎么父皇连这些糗事都跟他说啊! “停停停,孤起来了。” 虞殊见我翻身时腰还软着,便笑着将我抱起,放到了床沿。 只要有他在,穿衣这事就轮不到我自己来。我只需伸开手臂,乖乖地由他摆弄就好了。 “一直被伺候着,孤日后若是要去边疆,定然会很不习惯。” 虞殊躬着身替我系腰带,很自然地接了一句,“那圣上把殊带在身边,殊与您一同去便是了。” 我摇头,“那儿风吹日晒的,冷的时候能把人冻成冰,热的时候又像个火炉,还时不时刮黄风,孤不想你跟着受罪。” “见不到圣上才是受罪。” 我的耳朵瞬间烫了起来,忍不住勾起了他的下颌,道,“难道多吃雪果子会让人变嘴甜吗?” 虞殊没说话,视线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装作没察觉,看衣服已经穿好了,便错身先走一步去洗漱。 相爷的眼睛太毒辣,要是肿着嘴唇去上朝,被他看见指不定又要说些什么劝诫的话。我实在不想听,也羞得听不下去。 再者,本就已经耽搁了一会了,还腻歪的话,今日就真的要迟了。 缩短了用早膳的时间,轿辇落地的时候刚刚好比辰时早了片刻。我坐在龙椅上受百官朝拜,看到其中一人神色如常的模样,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林帆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毒害的事情。 原委与真凶还未查出,他对此一无所知倒是好事。 不远处的罗旭看起来比先前更萎靡了一些。兆王那边安排好了,心里没了负担,他觉得支柱得保,放肆一点也无碍,便痛痛快快地享受着美好人生。 那眼下的青黑浓郁得都快冲破表皮淌出来了,有点吓人。 我不知道他酒醒后有没有问过陈知荀的情况,也不知陈知荀今日没去他府上,他有没有察觉出端倪。 但我依稀看得出来一件事,罗旭可能到现在都没醒过酒,他上朝还是醉着的状态。 眼下挑刺罚他也没必要,毕竟等兆王一倒,没了靠山的小喽喽要清扫起来很容易。 我挪开了视线。 …… 回御书房时,我远远瞧见门口雪地里跪着两个人,看起来挺年轻,身边还有侍卫守着,便问小单子,“什么情况?” “禀圣上,那二人是近期去过林美人宫里的太医。” “负责平安脉的太医不是各殿固定一位的吗?”我疑惑道。 小单子细声细气地与我解释,“按规矩是这样,但武太医昨日晨起家中有事,就让他带的徒弟顶上了。” 原是如此。 离得远看不清,待走近了些,我才发现这武太医和他的徒弟两人,脸上的表情大相径庭。 他徒弟缩着身子心虚得眼神一直在乱晃,人还不自主地发着抖,就算被侍卫押住了也停不下来。而武太医则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就算跪着也要挺直腰板,从头到脚都透着三个字,“我没错”。 “带进来。”我说。 外面大雪落了一夜都没停,冷意刺骨,再跪下去这腿就要冻伤了。我可没有折磨人的癖好。 行至案前坐定,我先拿软枕头垫了垫腰,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着,眼看着紧张的气氛在屋内蔓延且即将凝成实质后,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对那二人说,“林美人的死……” “不是我!”武太医的徒弟突然大喊起来,看样子已经濒临崩溃了。 “哦?”我笑了笑,“孤还没说什么呢,你为何就如此慌张了?” 徒弟打着哆嗦连声说,“圣上,圣上,真的不是我做的,我……” 武太医冷冷地瞥了徒弟一眼,斥责道,“不守规矩,在圣上面前要称臣。” 他徒弟已经吓坏了,想改口却误打误撞岔了气,止不住地开始打嗝。 我敲了敲桌面,“小单子,给他倒点温水。” 茶汤一直在壶中热着,小单子很快就取了来,将冒着白气的瓷杯递给了那徒弟。 “你且将你知道的、和林美人有关的所有事都告诉孤。”我说。 “是,是,圣上,”徒弟喝了茶,虽然还是很害怕,但好歹情绪稍微平稳了些,“昨个早上,臣学着师父的样子去给娘娘请脉。由于前几日跟着师父一块去的时候,娘娘待我都很客气,还给赏银,夸我有师父的风范,我看满地都是碎片,娘娘的精神状态也很不好,念着恩情,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想开导开导娘娘。” 但谁知这一时的好心竟给他惹出了麻烦。 徒弟收起脉枕和丝帕就想告退,却被林美人拽住了衣袖,不让他走。 “娘娘,还有何事吗?”徒弟询问道。 林美人看着他,眼中带着疯狂,语气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叫人听着无端有种背上生寒的感觉。 “我给你钱,”她说着,从身上抽出一个装满金块的荷包来,强硬地要往徒弟手中塞,“你收着,你收下,我只求你帮我一件事。” 徒弟在宫中做事的时间还不长,没亲身涉足过妃嫔之间的算计,只听其他太医们提过一两嘴,说是做好了能赚上一大笔,指不定还能傍上一个有权有势的主子,事业腾飞。但若是漏了馅,被查出来,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虽然这一袋黄金是多,但徒弟觉得还是自己的命更珍贵一些,便连忙拒绝了。 怎料林美人压根没给他选择的机会,见他不愿,便揪着自己的衣领低声胁迫道,“你若是不答应帮忙,我就撕坏衣衫,大喊大叫,说你图谋不轨!” 太医也算是外男,一般情况下,诊脉之时都是要有宫人在殿内候着的。但林美人此时正在禁足,又肆意摔打,宫人们不敢入内刺激她,故而这会,屋里只有她与徒弟两人。 一旦她这样做了,徒弟就是喊冤也没地喊。 “这,这……”他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美人匆匆忙忙跑到妆镜台前又拿了个盒子出来,一打开,里头还是金子,明晃晃的亮眼极了。 “这些都给你,”她说,“只要你帮我办一桩小事,这些就都是你的。” 徒弟心动了。 反正这贼船已经下不来了,能赚上一点也好。更何况那些金子真的很多,真正成了太医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没那么多。 “娘娘要臣做些什么?”他问。 “很简单,”林美人掩着唇,笑容里浸满恶意,低声说,“听闻璃少御最近在吃明目的药膳,那药草是从太医署取的,你只要偷偷将药草换成致盲的就好了。” 虽然徒弟心中已经有了关于她要害人的猜测,但骤然听到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免不得受了一惊。 “要是毒瞎不行,那就将他毒哑。总之,别让他好过。”林美人扬起了下巴,满目阴狠。 徒弟还有些犹豫,但林美人已经等不耐烦了,作势就要动手喊人,吓得徒弟不敢再拖延时间,连忙应声,接下了这个活。 璃少御的药膳,他是知道的,那药方和配药都是老太医一手操办的,等包好了就交给师父,再由师父送到清平殿去。 也是巧了,正好师父不在,他就强压着紧张自告奋勇接下了送药的活。 那要调换进去的药草就在他袖子里藏着,是他帮忙整理药柜时偷偷拿出来的。 结果刚走到半路准备要换,师父就出现了,让他留下药包先回去,自己来送。 徒弟本就心虚,被吓了一跳更紧张了,递过去时师父还没接稳他就松了手,药包径直落在了地上。他连忙弯腰去捡,袖子里的药材没兜住,顿时散了一地。 武太医只瞥了一眼,就知道那些是用来做什么用途的了,狠狠打了徒弟一下,让他从实招来。 “后来,后来臣就浑浑噩噩地回了太医署,再也没去见过林美人,”那徒弟打了个寒颤,似乎心有余悸,“等早上入宫,就听说林美人在殿内中毒暴毙了。” 我没想到罚那林氏禁了足,她竟然还死性不改,想对虞殊下毒手。 虞殊的眼睛如今在调养之下也只是维持着现状,不让它继续恶化下去,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若是被她成功伤到了,那后果……我想都不敢想。 “你虽有过,但念在未造成实质伤害,又是林美人胁迫在先,”我压着怒意,道,“孤放你一马,仅逐出太医署,不得再入宫来。日后在外行医,若是还做出谋财害命的举动,那便斩立决,毫无商量。” “臣……草民遵旨。”徒弟磕头谢恩,额上满是冷汗。 他还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竟然保住了一条小命,顿时满心劫后余生的庆幸,再也不敢贪慕那抹金色,对横财动心了。 屋内还剩下武太医。 我问他,“既然人不是他杀,那如今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了。你有何话要说?” 武太医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臣,无话可说。” “嗯?”我双手十指交握置于身前,垂眸看着他,“这是认了的意思?” “是。” 武太医竟抬起头来直视着我,目光交汇,我发现他眼中含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 奇怪,他恨我做什么? 我对此人甚至都没什么印象。 “那你为何要杀她,又是怎么杀的?”我问道。 “为何要杀?”武太医冷笑一声,道,“圣上倒也好意思问。” “……”我面露疑惑,觉得这人有点莫名其妙。 小单子警惕地朝我身边靠了靠,手背在身后捏着绣衣的传信之物,担心他情绪失控会突然暴起伤我。 毕竟这人现在看起来有点神经质。 见我不说话,武太医倒开口了,“那心肠歹毒的女人对主子出言不逊,还侮辱主子的名讳要主子对她下跪,她做出如此恶心的行径,你竟然只将她丢给你的贵妃处置,不亲自动手。” “呵,装模作样地独宠表示你对主子一心一意,都是假的,实际上你心里还念着你那一后宫的莺莺燕燕吧,你舍不得伤她对吧?” 我愣住了,感觉事情的发展突然超出了我的认知,“你,什么,等等,你主子?” “对。若不是我恰好赶到,戳破了那女人的阴谋,主子都要被她害了去了!”武太医说着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指着我怒斥道,“主子心甘情愿地雌伏于你,你却是这样无能,连身边人都护不住的家伙,可笑。” “你的主子是,虞殊?”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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