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走出禅房。 翌日晨间,昭元帝与文武百官前往往生堂为先帝祈福。 往生堂空间有限,除了昭元帝和几位同胞王爷、儿子堂侄之外,便只有二品以上的大臣们可留在殿内,余者皆在往生堂殿外。 祈福大典旨在为先帝诵经,待仪式结束后,众人可前往弘法楼祈愿,亦可回禅房歇息。 几乎每座庙宇都有一颗供人祈愿的古树,人们将所求所想书在红绦上,再系以树梢枝头,便可向神佛传达心中之渴求。 而金恩寺供香客祈愿的并非古树,而且一栋恢弘壮观的楼阁,名曰“弘法楼”。 听说在弘法楼祈愿几乎是百试百灵,赵律白便叫上柳柒一同前往。 除了他二人之外,朝中许多同僚都来此处祈愿,就连师旦父子也不能免俗。 最令柳柒吃惊的事,云时卿竟然也来了。 两人离得甚远,只遥遥对视一眼便相继挪开了视线,云时卿与师文渊一道有说有笑,两人分别握一根写下心愿的红绦走向祈愿墙。 柳柒转过身,没再去打量那边的情形,赵律白取来一根红绦塞进柳柒手里,并将笔毫递给他:“砚书,你也写一个。” 他虽及冠,可满目皆是鲜活的少年气,笑时尤甚。 柳柒不愿拂了他的好意,便接过笔毫在红绦上写下八个楷体小字—— 政清狱简,河清海晏。 赵律白失笑:“你不为自己求点什么?” 柳柒道:“臣并无所求。” 赵律白叹息道:“罢了罢了,政清狱简河清海晏已是极好。” 两人将红绦挂在祈福墙上,赵律白又道:“听说寺院后方有一处放生池,里面珍奇鱼类纷杂多样。现下时候尚早,砚书可愿陪我前去一观?” 柳柒顿了顿,点头应道:“臣领命。” * “吧嗒——” 祝煜正跪在佛像前祈福,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关门声,他骤然回头,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殿门后,双目紧紧地凝在他身上,并无多少情绪可言。 祝煜面色顿时变得煞白,身体微僵,跪在蒲团上的双腿仿若失去了知觉。 等他想起来要逃走时,赵律衍已然走近。 “子清,你要躲我到何时?”他缓缓蹲下,温柔地握住祝煜的手。 祝煜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触碰,身体不自禁往后退去。 赵律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道:“为何要躲着我?” 祝煜淡声道:“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赵律衍朝他靠近,不由分说地去握他的手:“子清,我是真心想对你好。” “殿下!”祝煜推开他,迅速起身,“此乃佛堂,庄严圣地,容不得半点污秽。” 赵律衍对这番话充耳不闻,反倒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里,温柔地说道:“那你别再躲着我了。” 祝煜浑身僵硬如石,推了好几次也未能挣脱,眼尾蓦地泛红:“殿下……放过我可好?” “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赵律衍低头,轻轻吻上那双剧烈震颤的眼睑,“我思慕了你两年,如今重逢,定要相守才是。” 祝煜紧闭双目,两滴滚烫的泪珠自眼尾滑落:“对不起,我不该招惹殿下。” 赵律衍舐去他的眼泪:“你没有招惹我,你救了我。” “舅舅为我置办了一所私宅,堪比小行宫,我将它赠与你可好?”赵律衍将祝煜抱起放至供桌上,一边哄着,一边去解他的束腰带,“子清,别再躲着我了,当初在琼林宴上,可是你主动向我敬酒的。” 夏衣单薄,轻而易举便解开了,祝煜被箍住双手,毫无反抗之力。 他凝视着头顶的镀金佛像,眼眶里很快就盈满了水雾。 赵律衍赠他宅院,为的就是金屋藏娇。 诸天神佛何其慈悲,此刻却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欺辱。 赵律衍覆在祝煜身上,轻轻地吻他的唇:“你听话,我定不会为难你,也绝不负你。” “子清。” “子清。” 一叠声的叫唤,情意绵绵,缱绻不休,可祝煜听得脚底生寒。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使出了浑身力气去推那人,供桌摇晃不休,红泥烧制的香炉滚落在地,“哐当”一声,破碎不堪。 “殿下,求求你……”他强忍心头苦涩,放下最后的尊严恳求道,“此乃佛堂,求求你不要在这里。” 赵律衍沉吟片刻,应道:“好。” “吱呀——” 正当赵律衍将祝煜打横抱起时,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推开。 柳柒面色沉凝地立在佛堂外,与之而来的,还有淮南王赵律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2-18 00:39:24~2024-02-19 01:0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月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灰眼睛的小炸弹、阿桥桥桥桥桥桥、花楹.、笑笑吖、不爱连载-.-、吃肉的羊、思思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菩提本无根 祝煜惊愕地看向来人, 身体陡然僵住,面色苍白如纸。 赵律衍脚步微顿,手却下意识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 他笑道:“王兄、柳相, 你们要来进香吗?” 此处偏僻, 香火不及前面的殿宇旺盛, 除本寺僧人之外, 鲜少有香客至此。 离这间佛堂不远处有一个放生池,池中珍奇异物众多,皆是汴京城里的富贵人家放生而来。柳柒与赵律白原是来此观鱼的, 却不想被香炉碎裂的声音引进佛堂里了。 赵律白沉声道:“佛门圣地, 森严庄重, 三弟怎可在此亵渎神明?” 祝煜从赵律衍怀中挣脱出来,手忙脚乱地整理好松开的衣襟。 赵律衍下意识挡住祝煜, 浑不在意地一笑:“二哥若是不忿,大可请神明降罪于我。” 柳柒的视线落在他身后那名白衣青年身上, 问道:“祝大人,你可是受三殿下协迫?” 祝煜张了张嘴, 摇头否认:“三殿下不过是与下官开了个玩笑,并……并非胁迫。” 柳柒道:“如此说来,祝大人与三殿下乃两情相悦?” 祝煜豁然抬眸,整张脸血色尽失。 他的反应在柳柒看来实属正常, 因为不久前三皇子派人前往礼部衙门堵人时, 祝煜也是这般神态。 赵律衍心里微恼, 却碍于柳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而不敢发作, 遂淡淡地道:“柳相只需协助父皇治理国家便好, 大可不必介入他人的私事。” 柳柒正色道:“陛下今次携众臣工于金恩寺为先帝持斋礼佛, 乃大仁大义, 祝大人却与三殿下在佛堂里白日宣淫,此举无异于亵渎先帝。臣身为辅国之相,无法坐视不理,自当禀明陛下严加处置。” 赵律衍面色一沉,疾言厉色地道:“你敢!” 赵律白近前几步护在柳柒身前:“三弟,不得放肆。” 赵律衍眼尾微红,眉宇间隐若有怒意:“我与子清的事轮不到你们来插手!” 柳柒道:“祝大人乃礼部头司的员外郎,臣身为祝大人的长官,自然有训导之责。” 赵律衍还想再说点什么,忽见殿外出现一玄一蓝的两道身影,正踏着石阶款步而来。 云时卿和师文渊一前一后迈入佛堂,云时卿将殿中四人打量一番,忍不住打趣道:“两位殿下难得凑在一处,不如叫人备上骨牌,正好可以凑一桌玩玩儿。” 柳柒和赵律白不约而同地向他投来视线。 佛堂内有一瞬的沉寂,金碧辉煌的神佛像笑对众生,明明生了一副慈悲相,却无半分慈悲意。 祝煜眼睫微颤,脑中空白一片。 师文渊瞥了他一眼,而后说道:“祝大人的衣襟上沾了香灰,不甚雅洁,若无其他要紧事,便回禅房更衣罢。” 祝煜拱手垂立,淡淡地道:“下官领命。” 他离去后,赵律衍也未久留,眼风掠向柳柒和赵律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师文渊担心自己这位表弟性子急躁压不住事,当即请辞:“王爷、柳相,恕下官失礼,先走一步。” 方才还热闹的佛堂眨眼便只剩三个人了,云时卿的视线扫过满地狼藉,唇角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柳柒本想质问他笑什么,顾及到赵律白在此,便忍住了没有开口。 赵律白看了看云时卿,旋即对柳柒道:“砚书,我们也走吧。” 柳柒点头:“好。” * 赵律衍一脚踹开禅房的门,将屋内那两名小厮吓了一跳。 师文渊紧步而来,赶在他动怒之前屏退下人,继而劝说道:“殿下息怒,家父正在前院与陈学士对弈,切莫让他老人家听见了。” 赵律衍捧着一壶纳凉的水猛灌几口方才压下心头的火气:“他柳柒仗着有父皇撑腰便可目中无人,竟训起我来了!” 师文渊在他身旁坐下,疑惑道:“方才殿下见祝大人去了怀恩堂,说要与他谈一谈,我与晚章便没有跟过去,你们究竟说了些什么,竟把柳柒和王爷给引过去了?” 赵律衍气焰渐散,放下水壶说道:“子清躲了我这么多天,我气不过,便想在佛堂内吓一吓他,结果不慎打碎了陶制的香炉,惊扰了放生池旁的赵律白和柳柒。” 师文渊无奈摇头:“此事确实是殿下之过,如今满朝文武都在金恩寺内,就算怀恩堂无人前往,殿下也不可在那儿与祝大人荒唐。” 赵律衍咬牙道:“都说了只是吓唬吓吓他,我并未真想把他怎么着!” “祝煜和柳柒可不这么认为——”正这时,云时卿推开房门走将而来,很快又合上了门,复又说道,“祝煜出身,将清白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当初他误打误撞与殿下一夜风流之后寻了死,若非殿下把人救了回来,恐怕这位探花郎早就命丧黄泉了。殿下方才可是在佛堂里欲对他行不轨之事,祝煜又岂会知晓殿下只是在吓唬他?” 话说至此,他淡淡一笑,“柳柒是个非黑即白的人,他早就在怀疑殿下逼-奸朝廷命官,如今亲眼所见,更是坐实了心中所想。” 赵律衍微怔,继而冷笑道:“我还怕他参我不成?” 云时卿道:“殿下可别忘了,昨日晨间用膳时,他可曾向陛下提议过派兵增援庆州,如若陛下答应出兵,定会派一员大将前往。淮南王储君之位被废黜,心中必然不甘,若是借此机会立下战功,于殿下而言可是毫无益处。” 不待赵律衍开口,师文渊便接过话说道:“晚章所言极是,圣上虽宠爱殿下,可如果柳相一党趁此机会参奏殿下,即使圣上有心保你,然众议难排,最终得益的还是淮南王。” 云时卿笑道:“柳柒说得没错,祝大人并非真心实意与殿下欢好,倘若教陆尚书那些人一通润色,届时殿下恐怕真的难逃‘逼-奸朝廷命官’的罪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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