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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将万字平戎策

时间:2024-05-12 10:00:03  状态:完结  作者:森木666

  在昭元帝下旨禁掉科考座主这一陋习之前,沈离就已拜韩瑾秋为师,这些年受他点拨,从开封府推官至大理寺少卿,可谓是青云直上。

  沈离见到贵客,匆忙净了手,起身对柳柒揖礼:“下官沈离见过柳相。”

  韩瑾秋笑道:“柳相大驾光临,怎不提前知会一声?”

  “闲来无事,特来韩御史府上讨杯热茶吃。”柳柒微微一笑,并将手里的物品交到韩瑾秋手上,“此番来得突然,只备了一点薄礼,还请韩御史勿要见怪。”

  “柳相言重了。”韩瑾秋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但碍于沈离在场就没有点破,接过礼品后又道,“柳相来得巧,我与泊舟正在包粽子,已差人送了一笼到后厨,估摸着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出锅了。”

  柳柒也不着急,便应了下来,正好韩府还未悬挂艾草人,空气中浮荡着清浅的檀香气息,颇具宁神之效。

  不多时,府上侍婢将蒸熟的粽子送至花厅内,热气裹着甜香扑鼻而来,引人垂涎。

  韩瑾秋和沈离相继解下攀膊,与柳柒一块儿净了手,旋即剥开粽叶开始享用香粽。

  这些粽米里添了不少蜜饯枣干儿,甜蜜爽口,柳柒管不住嘴,接连吃了两三个,直到发腻方才止休。

  韩瑾秋看了他一眼,而后对沈离道:“泊舟,你去东院酒窖将我去岁酿的那坛黄酒取来,顺道找张伯要点儿雄黄粉。”

  沈离一直惦记着老师酿的黄酒,闻言兴冲冲地应了声“是”,当即起身往东院走去。

  将他支开后,柳柒立刻道:“今日冒昧来访,还请韩御史勿要见怪。”

  韩瑾秋问道:“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柳柒道:“执天教教主沐扶霜来到了京城,此事是否与韩御史有关?”

  韩瑾秋闻言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柳柒道:“昨晚戌时前后,他手上有一串蛊铃,据说可控百蛊,我体内的昆山玉碎被他唤醒,比以往蛊发之时更为严重。”

  韩瑾秋面色沉凝,迟疑了好几息方才开口:“柳相那日找到我之后,我就派前往执天教送了一封密信,问他是否炼制出了解蛊之药、以及是何人向他索取了昆山玉碎,没想到他竟会亲临汴京。”

  柳柒蹙眉:“韩御史可有告诉他,此蛊种在我的体内?”

  韩瑾秋摇头:“韩某并未言明,但是他手上那串蛊铃可以探寻到蛊虫的存在,昆山玉碎这种禁蛊最能受其感应,为其所控。”

  柳柒心下一凛,随后又道:“我昨晚问过沐扶霜,但是他说向他取蛊那人戴着面具,无从知晓身份姓名。”

  “他在骗你。”韩瑾秋道,“沐扶霜何其高高在上,能得他接见之人,身份必然非比寻常。”

  柳柒神色冷凝,不再言语。

  少顷,韩瑾秋歉疚地道:“此番害柳相受苦,是韩某之过。韩某与沐扶霜之间有一些旧怨,当初韩某便是因此离了教,并说过此生不再与他有任何联系……沐扶霜这次多半是因我而来,他寻到你,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掌控他人生死的乐趣。”

  沉吟片刻,柳柒问道:“他会杀你吗?是否需要向陛下言明,让陛下派一些禁卫前来护你周全?”

  韩瑾秋笑道:“他若是铁了心想杀一个人,纵然是大罗神仙也拦不住。柳相放心,他大概不会要我的命。”

  柳柒点点头,又道:“近日端午临近,府上备了不少艾草,我闻着极为难受,譬如乏力、无精打采、腹部微痛等,莫非艾草是蛊虫的克星?”

  韩瑾秋道:“昆山玉碎蛊乃是用百余种毒物的阳-精佐以壮阳药草提炼而成,其中便有几种毒虫惧怕艾草,你能有此反应实属正常。”

  柳柒静默几息,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沈离抱着一坛酒进入了花厅,两人心照不宣地终止谈话,韩瑾秋一改方才的沉凝,眉眼绽出几分浅笑:“还未进屋我就闻到了酒香,莫非你偷吃了?”

  沈离面颊倏然一红,嘴里狡辩道:“老师误会了,学生并未偷尝,只是撒雄黄粉时不慎溅出些许,让衣衫沾了酒香。”

  黄酒的香气十分温和,带着几分甘甜,令人迫不及待想要开坛品尝。

  然而柳柒体内有一蛊,遇见酒气便止不住地躁动,他不敢再此停留,遂起身请辞:“多谢韩御史与沈少卿的粽子,我还要去二殿下府上拜访,便不叨扰了。”

  沈离开口挽留:“柳相吃杯酒再走吧,老师酿的黄酒最是爽口,下官一年到头就只能尝这一回。”

  韩瑾秋忙出面打圆场:“柳相既是去拜访二殿下,我们就不留他了,晚些时候我再酿一壶黄酒亲自去相府拜访。”

  柳柒笑道:“多谢韩御史。”

  黄酒的香气令他倍感不适,这种状态自然不能去赵律白府上拜访,方才也只是拿他做脱身理由罢了,柳柒并未放在心上,转而乘轿回到相府。

  谁知还未踏入正门就被门房小厮告知,二殿下赵律白已经来到了相府,此刻正在后花园里吃茶。

  柳柒当即往花园赶去,果真在石亭里见到了赵律白。

  他疾步走近,撩袍迈上石阶,拱手揖礼道:“臣柳柒问殿下安。”

  赵律白长发半束,笑时少年气十足:“无需多礼。”

  柳柒在石桌另一侧坐定:“殿下腿伤未愈,不宜走动,今日来臣府上可是有要事?”

  赵律白眉梢一蹙,担忧道:“听说你府上昨晚有贼人闯入,护卫们皆奈何他不得,你有没有受伤?”

  柳柒抬眸,不由失笑:“殿下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赵律白沉声道:“你就莫要与我打马虎眼了,只需告诉我有无受伤即可。”

  许是见他动了脾气,柳柒亦不再打趣:“有劳殿下记挂,臣无碍。倒是殿下的腿,太医叮嘱过让您静心在府上休养,至少要一个月之后方可下地走动。”

  赵律白凝目看着他:“我放心不下你,得知消息后就赶过来了。”说罢握住他的手,语调渐渐放柔,“砚书,我很担心你。”

  柳柒愣了愣,不露声色地抽回手:“殿下仁爱,臣感激不尽。”

  赵律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半晌没再开口。

  桌上的茶水已经转凉,柳柒起身提着茶壶,说道:“殿下再此稍等片刻,臣为您换一壶热水。”

  话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说以往他和赵律白走得很近,这位殿下也待他极好,可今日的殿下却出奇反常,无端给人一种暧昧的错觉。

  柳柒比赵律白年长七岁,这位殿下虽是皇家血脉,然而柳柒却打心里将他当做弟弟来对待,除了恭敬之外余下的则是疼爱。

  然而近段时间内……

  他不敢细想,提着茶壶在后院待了许久,再回到花园时,赵律白竟已不再石亭里。

  此时一名侍女经过,柳柒问道:“二殿下去了何处?”

  侍女道:“回柳相,二殿下已经离开了。”

  柳柒放下盛满沸水的茶壶,在亭中静坐片刻方才前往书房。

  这日傍晚,云时卿悠悠然在寝室里编织五色丝。

  端午佩戴五色丝有辟邪、祈福纳吉之寓意,午后他见夕妃慈在捣鼓此物,遂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夕妃慈调侃,问他是否想给自己的情郎编一条五色丝,他丢下一句“无聊”便离开了,这会儿闲着无事可做,于是命人弄来一打丝线,缠缠绕绕了许久才摸清当中的门道。

  正编得来劲时,房门被人叩响。

  他丢下手里的物什,说道:“进来。”

  朱岩推门而入,几步来到窗前:“少爷,您让属下查的人已经查到了。”

  云时卿淡声道:“如何?”

  朱岩道:“那司不忧原是皇城司的一名指挥使,武功极高,刀剑双绝。二十七年前先帝北征暴毙,同时宫中又突发走水,数十万禁军竭力营救皇后娘娘和小太子,为此死伤无数、元气大伤,可是事后清点人数时,唯独少了司不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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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误入藕花处

  端午佳节, 晴日炎炎,满城皆是艾草的味道。

  本该驱邪纳吉的艾草如今却成了柳柒的心头患,只因它与体内的蛊虫相斥, 总教他提不起精神来, 再加之孕期嗜睡, 身体愈发蔫乏倦怠。

  这几日他几乎都在困觉, 从未离开过府邸,就连朝中同僚好友的邀约也一一推拒了。

  五月初五晌午,柳逢握着一只青色锦囊来到后院, 见自家公子正倚在檐下的摇椅里吃酸李, 走近后说道:“公子, 这是韩御史送来的锦囊,里面装有几味草药, 足以中和艾草的气息,您且随身佩戴着, 或许可以缓解不适。”

  柳柒问道:“韩御史在何处?”

  柳逢道:“韩御史今日应沈少卿之邀前去沈府做客,言其改日再登门拜访。”

  柳柒接过药囊佩在腰间, 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柳逢又道,“属下方才在街上见到岑夫人携儿子儿媳去了皇城司大牢,想是要把岑将军接出来了。”

  “时逢端阳, 陛下恩赦岑将军出狱, 大喜也。”柳柒取一枚酸果子重新躺回摇椅里, 他今日穿的是母亲杨氏亲手裁制的香宝花罗夏衣, 湖色衣料上绣有几朵雪白的梅花, 甚是清寒矜贵。

  柳逢静默片刻后说道:“岑将军的确出狱了, 但不知道能否活下来。”

  柳柒倏地抬眸, 眉心紧蹙着:“此话何意?”

  柳逢道:“属下也是问了岑府的人才得知,皇城司的人对岑将军用了极刑,岑将军上了年纪,受刑之后久久未能醒寰。”

  柳柒也不知回忆起了什么,面色略有些苍白:“是何刑罚?”

  今日过节,本不该探讨这些带血腥气的事儿,柳逢有些懊悔自己多嘴,抿着唇不打算往下说了。

  然而柳柒却不打算略过此事,追问道:“岑将军到底受了什么刑?”

  无奈之下,柳逢只得如实相告:“白骨花开。”

  白骨花开为皇城司八大酷刑之一,仅这四字便叫人不寒而栗——

  施刑者用烧红的利刃划开犯人后颈的皮肤,然后沿肩胛两侧一寸寸往下割开,再徒手顺着划痕缓慢地撕下整块皮肤,至骶骨处中止。

  到了这个时候,典史就会用带有锯齿的铁匙刮掉犯人肩胛处的肉,待露出森白的肩胛骨时,继而用刻刀在骨头上刻下一朵染血的花,是为“白骨花开”。

  倘若犯人熬过剥皮、剜肉、刻骨的痛苦而不死,典史便会替犯人重新缝合上皮肤,如果在受刑过程中不幸死去,那么施刑的典史也要受罚,故而皇城司的典史们轻易不会动用此刑,除非授了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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