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卿蹙眉:“入仕?” 夕妃慈悠悠点头:“奴家可是执天教的叛徒,能打听到这些消息全靠当年在教中的人情面,奴家甚至为此差点丢了性命呢~余下的两位相爷便自己去查罢。” 陈小果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夕妃慈侧眸,似笑非笑道:“看什么?” 陈小果心下一凛,胡乱地摇头。 几日前夕妃慈与柳逢会和时,陈小果被她的美色所惑,顿时凡心大起,追着她喊了两天两夜的仙女姐姐。在得知她是执天教的朱雀祭司后,当即吓得失了声,嘴里哆哆嗦嗦好半晌适才吐出两个字:妖女。 柳柒心绪烦乱,没去理会他们,当即策马而去。 云时卿凝视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问道:“如果此蛊不解,会怎样?” 夕妃慈道:“蛊这东西,当初研制它的目的便是为了管理教众,不知从何时起竟逐渐演变成一种折磨人的手段。若是无解,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 二皇子赵律白和三皇子赵律衍歇在转运司衙署里,宵禁落钥之前,自雅州归来的一行人步紧步进了城,柳柒和云时卿风尘仆仆直奔转运司面见两位皇子殿下。 虽说云时卿离京之前安排有后手,但工布王之事发生后,昭元帝就已知晓他离京的消息,故而此番派两位皇子前来蜀中,除了平乱之外,另则是为捉拿罪臣云时卿回京。 然而众所周知,云时卿乃三皇子一党,三皇子母族在朝中权势滔天,昭元帝特意派他前来,敲山震虎之意不言而喻。 两人刚踏入转运司后门,就有侍卫持刀将云时卿团团围住了,柳柒看了他一眼,转而走向二皇子赵律白。 他腿伤尚未痊愈,行路时微跛。不待他见礼,赵律白就已托住他的双臂,温声说道:“砚书有伤在身,无需多礼。你此行劳苦功高,当由赵室上下答谢你。” 柳柒道:“此番微臣前往纳藏途中屡遭追杀,幸有云相护送,微臣才能死里逃生顺利抵达丹巴城,否则微臣早已横尸雪山、客死他乡了。云相也因此而负了伤,现下还未痊愈。” 赵律白没想到他会替云时卿求情,目光悠悠地落在云时卿身上,说道:“云相虽护卫砚书有功,然私自离京,罪无可恕,陛下特命我和三弟前来捉拿罪臣云时卿,是功是过,当由陛下圣裁。” 一直未吭声的三皇子赵律衍开了口:“既然功过由陛下圣裁,且他二位都负了伤,眼下应以治伤为重。” 赵律白凝眸看向云时卿,而后对一众侍卫说道说道:“把刀放下,请云相暂去西院厢房歇息疗伤,明日再与柳丞相一道回京谢罪。” “罪臣谢过殿下。”云时卿对两位皇子揖了一礼,旋即行往西院。 柳柒心里记挂着昆山玉碎蛊之事,眼下腹部又无端作痛,不免有些气躁,遂以身体不适为由向两位殿下请辞,转而在侍卫的带领下前往西院歇息。 接连赶了好几日的路,不免有些困乏,柳柒洗沐之后正欲就寝,忽闻一阵叩门声响起,他立即披上外袍开门一瞧,来人竟是云时卿。 柳柒微露讶色:“你没有被软禁?” “大人就这么希望我被关着吗?”云时卿调侃道,“云某虽受了囚,但我想要见一见柳大人,对大人坦白罪行,故而无人阻拦。” 柳柒微垂眼睫,古井无波地问道:“你要坦白何罪?” 云时卿笑道:“大人还是请我进去坐一坐罢,若教别人瞧见你我这般,恐怕得说闲话了。” 柳柒虽不愿,但还是侧身请他入了屋,旋即合上房门。 衙署简陋,除两位皇子殿下落脚的房间之外,余下几处均无地暖。柳柒刚刚沐了浴,身上依稀透着一股子水汽,单薄衣衫难掩腰身线条,发梢上仿佛残存有冷幽的兰香。 侧首时,昏黄烛光落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抔朦胧的金芒。长睫轻闪,潋滟有情。 云时卿不露声色地挪开视线,兀自在桌前坐定。 柳柒淡漠道:“你想说什么?” “大人明日就要回京了,以后再相见,你我就是水火不容的政敌。”云时卿云淡风轻地斟了杯热茶,浅饮几口后又道,“趁现在还能与大人亲近亲近,故特来相会。” 柳柒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如今可是个罪身,回京后也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你,以后是否还能与柳柒为敌,尚未可知。” 云时卿叹息:“大人莫要如此冷漠,就不能看在这一路的情分上替我求求情吗?你我好歹夫妻一场,总不能——” “谁跟你是夫妻!”柳柒打断他的话,神色甚是愠怒,“情势所迫而已,你也说过此事做不得真!” 云时卿笑道:“就算婚事是假,可你我之间的夫妻之实岂能是假?” 柳柒腹痛阵阵,没耐性听这人胡言乱语,当即下逐客令:“我乏了,云相请回罢。” 见他神色有异,云时卿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与你无关。”柳柒略微有些气躁,语气不耐,“请吧——” 云时卿看了他两眼,旋即起身。临去时说道:“大人莫要忘了云某此前说过的话,昆山玉碎蛊乃淫蛊,若非亲近之人绝无机会种下此蛊。大人回京之后切记提防身边之人,如果此人只是单纯对大人起了淫心,或许有法子解,若是为了别的……大人处境甚是堪忧。” 柳柒微垂眼眸,沉吟不语。 云时卿淡淡一笑:“云某言尽于此,大人早些歇息罢。” 翌日破晓时,柳柒和云时卿拜别了两位殿下,而后启程返回汴京。 二皇子赵律白宽厚仁慈,并未刻意为难云时卿,免了他枷锁覆身的屈辱,只派了十数名皇城司护卫随行看守。 工布王如今北逃至松州,松州乃一处大隘,易守难攻。二皇子和三皇子曾随昭元帝上过战场,颇有作战经验,故而选择留在成都府协助镇远将军萧千尘平乱,并将工布王生擒带回京城。 陈小果死皮赖脸跟在柳柒身后,柳柒甩不掉,只好把他也带了回去。 会试迫在眉睫,柳柒片刻也不敢耽搁,从成都出发后一路疾驰,就连夜里也时常在赶路,偶尔于郊野歇歇脚,至多不过两个时辰又要继续奔波,几日下来竟跑坏了好匹烈马。 阳春三月时,老树抽芽,百花齐放。中原的三月虽不及江南温暖,却也尽显春色。 接连奔波了七八日,柳柒的身子已然有些吃不消了,身体莫名有些发热,精气神也十分欠佳。然而他心系考试,不肯在中途停留,柳逢几次劝说未果,只好央求云时卿去劝劝他家公子。 云时卿道:“你家公子最讨厌的人便是我了,他怎会听我的话?” 柳逢搽掉额头的细汗,说道:“公子这两日鲜少进食,只喝了些清水,断然不能充饥。眼下已行至襄阳,最多三四日就能赶回汴京,倘若公子在此时累倒,会试必然受阻,陛下一旦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这个罪责。” “你倒是深明大义。”云时卿淡淡一笑,而后追赶上柳柒,“你家柳逢让我劝你去襄阳城歇一晚再走。如今考试在即,礼部定然早已拟出了考卷,你回去后只管安心监考便是,何必急于一时?反之,你身为主考官却不顾惜身体,只怕是有命回去无命监考。” 话糙理不糙。柳柒难得没有与他争辩,当即行往襄阳城,让柳逢寻一间客栈暂时歇脚。 傍晚的襄阳城甚是喧嚣,柳柒沐浴后坐在窗前眺望楼下的街市盛景,往来行人繁密,叫卖声不绝于耳。 中原的坊市比之江南可谓有天壤之别,但喧嚣繁华却如出一辙。自打两年前升任丞相后,他就再没回过扬州,也不知记忆中的糕斋和果脯铺子是否还是当年的模样。 思及此,柳柒忽然很想吃几块山楂糕解解馋,便开口唤了柳逢,然而柳逢未至,倒是把住在隔壁的云时卿给叫过来了。 他抱臂倚在门口,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柒不答反问:“可有看见柳逢?” 云时卿道:“去替你寻大夫了。” 柳柒蹙眉:“寻什么大夫?” 云时卿抬手触上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直到挨了巴掌适才收手:“你的身体莫名发热,且又食欲不振,柳逢担心你,便去寻大夫了。”见他沉默,又道,“你找他做什么?” “嘴馋了,想吃几块山楂糕。”柳柒抬眸,“云相要替我走一遭吗?” 连日骑马奔波,他左腿的箭伤始终难愈,行路时微跛,甚是不便。 云时卿冷笑着拒绝道:“我又不是你的手下。” 柳柒不再与他啰嗦,当即关上房门,回榻上静卧着。 少顷,一阵叩门声传来,柳柒起身开了门,目光还来得及未落在云时卿身上,便被他手里那只牛皮纸袋吸引了去,里面有几枚泛着微酸气息的山楂糕,引人垂涎。 “方才小二经过,我见他手里有现成的山楂糕,便替你要了一份。”云时卿将纸袋递了过去,但见他一副不想接的模样,遂揶揄道,“大人是怕我在糕点里下毒,还是想要我亲手喂你?” 柳柒捡一块山楂糕放入嘴里仔细品尝,酸甜软糯,唇齿回甘,甚合胃口。 不多时,柳逢寻大夫而归,柳柒深信自己的知身体无恙,便用“连日奔波、身体疲乏、饮食不佳”为由将那大夫打发了去,云时卿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人讳疾忌医的毛病还是没改。” 柳柒道:“医者当治疾也,我既没病,又何须问诊?” 云时卿笑意渐浓:“怕喝药就直说,何必讲得如此冠冕堂皇。” 在客栈歇了一宿,柳柒的气色果真得以改善,次日天不亮便离开了襄阳城,继续赶路。 此次离京月余,返回时沿途的草木均已抽芽,路旁间或有几簇绽放在春日里的迎春花,随风摇曳,煞是悦目。 眼见归期在即,可柳柒的身体却愈发虚弱,这几日他所能吃下的东西越来越少,每每快马疾行时就会有些微的腹痛感,虽不至于要命,却也足够他难受了。 再行半日就能抵达汴京城,陈小果骑了十几天的马,骨头都快颠碎了,抱怨道:“贫道虽然很想见一见汴京城的繁华,但贫道实在是走不动了,两位爷,咱们歇一歇可以吗?” 夕妃慈笑道:“又不需要你跑路,你如何就走不动了?” 陈小果立马改口:“贫道的马儿累得慌咧!各位施主行行好,就当可怜可怜这些马儿吧!” 柳柒纵目而望,说道:“前方有一座茶肆,且去那儿吃些小食果腹罢。” 茶肆临近官道,可为来往的客商行便宜,眼下正值饭点,茶肆里座无虚席,几人在外面等了足足有两盏茶的时间方才得一处空桌落座。 这家茶肆的招牌菜是羊蝎子,陈小果难忍口腹之欲,叫了一大锅羊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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