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自己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往日安静斯文的模样变得有生气了些。 像一只被人逼到走投无路的小鹿,被迫将鹿角朝向猎人。 即便这样,小鹿的眼神仍是湿漉漉的,看起来没有半分的威慑力。 楚寻真这人本就离经叛道,做事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偏生他的武学天赋极高,站到了寻常人难以企及的位置。要是没有被奸人所害一事,恐怕他才是武当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之选。 以往他还要顾及自己武当大师兄的身份,在门派中装模作样,照顾师弟师妹们。 如今他这个样子,看似疯傻,实则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陆宛身后是墙壁,退无可退,楚寻真故意上前逼近两步,眯起眼睛:“小师弟,你似乎很怕我。” 陆宛微微皱眉,粉白色的唇瓣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楚寻真听不太清楚,挑了挑眉,他身体略微前倾,朝陆宛凑近了些。 这次他听清了。 “师兄……”陆宛抬起手指,看了楚寻真一眼,“莫要拿我做消遣了。” 说罢将手中银针打入楚寻真的麻穴。 寻常人,若是被点一下麻穴,也要酸麻半天。 楚寻真虽有内功护体,但陆宛摆明了要让他吃苦头,竟直接将银针打入他的麻穴。 没想到这个瞧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师弟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楚寻真半边身子都快失去知觉,却依旧将无恙的那条手臂撑在墙上,看着陆宛被他困于墙壁前的陆宛。 陆宛从他身前钻出来,提起自己的水桶,冲楚寻真莞尔一笑,极为动人。 “以师兄的武功,想必很快便能将体内的银针逼出来,恕师弟不能奉陪。” 说罢提着水桶扬长而去,竟是把楚寻真扔在院中不管。 他离开时带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楚寻真杵在原地,半晌后居然笑了起来。 这位小师弟,倒是比他预想中还要有趣一些。
第69章 莫要弄脏 出谷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陆宛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现下吃穿用度都在武当,除去贴身衣服和几册他早已翻阅过许多次的古籍,他实在没什么可带走的。 将包袱系紧,陆宛走到床边坐下,发了会儿呆,从衣襟下掏出一块用手帕裹住的物件。 拆开手帕,里面竟是两枚色泽与质地都属下品的簪子。 陆宛以指尖轻轻拂过两枚簪子,面上露出几分不舍。 这东西原本是他为了哄江雪澜高兴才赠予他的,如今……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 内心几番挣扎后,陆宛还是将它们重新包好,放在贴身的位置。 “小师弟,师兄又来了。” 陆宛刚把衣襟整理好,房门外便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楚寻真这几日不知发什么疯,每日都要过来骚扰陆宛,陆宛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头都开始痛了。 他原本想躲到屏风后面假装自己不在,谁知楚寻真这人不按常理出牌,丝毫不顾礼节,直接推门而入。 “小师弟,”他手里拎了一只还在滴血的野鸡,血水蜿蜒,顺着他过来的方向滴了一路:“快看看师兄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说罢还将未断气的山鸡向前递了递。 那野鸡虽受了伤,却还活着,在他手中挣扎扑腾,血水混着羽毛一起落到地上。 “你……” 这一幕太有冲击力,陆宛往后退了两步,如玉般的面庞露出几分错愕,粉白嘴唇张张合合,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楚寻真好歹是武当弟子,武当乃六派之首,说是天下第一大派也不为过,素来以仁义名满天下。 他抓了这山鸡,拧断脖子杀掉,给它一个痛快便是,何故留它一口气,看它这般痛苦的流血挣扎。 罢了。 陆宛低叹一声,向前几步,给了那野鸡一个痛快。 小均跟着爷爷在千机教生活时,日子虽然清苦,不过常常摸鱼打鸟,爬墙上树,也算悠然自在。 到了武当,晏时和告诫他一定要处处当心,免得出错,有损蝶谷的颜面。 小均如何能习惯这种憋屈日子,时不时便要趴在院中石桌上叹气。 于是红衣疯子问他想不想去后山烤野鸡时,他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他虽对红衣疯子心存芥蒂,不过更受不了武当的规矩条框。更何况他只是去烤只野鸡,并不是与疯子和解了。 这么想着,小均高高兴兴地跟着疯子一起去了后山,还主动帮他拾捡柴火。 “我们先前分明没有见过面,你那日为何说我变矮了?” 疯子生火时,小均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问出心中疑惑。 火光将疯子的脸映上几分暖色,小均发现疯子相貌竟是不俗。不过他在千机教中久住,见过几次江雪澜的真容,若单论相貌,恐怕这天底下没几个人能与江教主媲美。 “是我记错了,你与我的一位朋友长相十分相似。”楚寻真用树枝拨动着火堆,脸上挂起一丝微笑。 “什么朋友?”听他说有人与自己长相相近,小均十分好奇。 楚寻真歪头回忆,皱了皱眉,发现关于那位朋友的印象竟有些模糊。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师兄弟的只言片语中,他只能知道自己度过了一段疯傻浑噩的日子,也不知师父他们用什么法子将他治好了。 可小均的容貌,确实让他觉得熟悉。 陆宛整理好包裹后去找小均,却发现他不在房中。 有武当的弟子说,看到小均跟着大师兄一起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陆宛猜到他们恐怕是去后山料理那只野鸡,当即有些无奈地笑笑。小均天性爱玩,这段时间也确实委屈他了。 他嘱托弟子给小均留了话,让小均回来后去找他。 那位弟子连连应下,陆宛道过谢,动身去找姬慕容,商议他和小均一起回蝶谷的事。 以前他被姬慕容关在谷中不许出去,便总想着到外面来看看,如今真的在外面,又经历了这么多事端,他反而对谷中的一切甚是想念。 陆宛在小均住处扑了空,姬慕容居然也不在,说是荆州城的裴员外突发恶疾,差人上武当将姬慕容请过去出诊了。 院中的杂役说姬慕容一早就下山去了,荆州依靠武当山,路途不算遥远,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刚到荆州的地界,今日之内怕是赶不回来了。 陆宛初来武当时随着孟青阳在裴府小住过几日,具行云也是在裴府抓到的。 听闻裴员外生病,他便关切地多问了两句。 杂役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听裴府派来的人说,他们老爷肚胀如鼓,疼痛难忍。病了有段时日,请了许多大夫去看,却没什么好转,实在不得已才上山来请姬慕容。 陆宛猜测裴员外可能是患了肝疾,若真是肝疾,恐怕要与府中的人分桌而食,以免将病症传给旁人。 再说小均那边,与楚寻真分食了一整只野鸡之后,他发现楚寻真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坏,反而很有趣。 “你真的认识江教主么?”小均盘起双腿坐在铺满地面的落叶上,现在已是深秋季节,时不时有新的枯叶从枝头落下来。 “自然。” 楚寻真靠坐在树下,两条长腿一屈一伸,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若是忽略掉他嘴边的油迹,姿态便是说不出来的从容潇洒。 小均与他一样,也是满嘴流油,不过这一大一小都不修边幅,反而十分融洽。 “当年我和江兄湖心泛舟,我不小心失足摔进水里,若不是江兄把我捞出来,恐怕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了。” “江教主很好。”小均哑着嗓音接道:“多亏他收留了我和爷爷。” 楚寻真歪头看着他,似乎觉得他的声音很有趣。 陆宛找来后山时看到的就是这二人和谐相处的场景,他拢着袖子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扰他们。 习武之人耳力异于常人,更何况这满山的落叶,陆宛就算刻意躲避,也避免不了脚下的沙沙声。 楚寻真其实早就注意到他过来了,他把小均叫出来,为的就是引陆宛来后山寻人。 “小师弟,你来的太晚,只剩下鸡骨头了。”楚寻真往陆宛的方向偏了偏脑袋。 “陆公子!”小均也看到了陆宛,高兴地从地上蹦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油纸。 “我给你留了一块鸡腿!” 楚寻真有些讶异,那只野鸡他与小均一人一半,他居然没发现小均什么时候将自己那半的鸡腿给藏了起来。 不过……他瞥了小均手里油乎乎脏兮兮的油纸包一眼,再看看一身整洁青衣,面如盈玉,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陆宛,觉得小均的好意可能会落空。 陆宛接过小均手里的油纸包,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从小均杂乱的发间摘下一片落叶。 在小均身旁坐下,陆宛兴致很高地拆开油纸包,用手指捏着鸡腿骨末端的地方,张嘴咬了一大口。 “好香。” 他记得上次这样席地而坐吃野味,还是跟着程轩一行人去峨眉的时候。 那时他见江雪澜扮成的兰君烨孤零零坐在一旁,还将自己的那份分了一些给他。 不过那人并不领情罢了。 思及此处,陆宛再好的兴致也没了,微微垂下眼睫,闷闷不乐地吃完了剩下的鸡腿。 他吃那枚鸡腿时,楚寻真便靠着身后的树干,眸光错也不错地盯着他瞧。 如此直白的目光,陆宛自然是察觉得到,不过他现下心思乱做一团,着实无暇顾及楚寻真是不是又想捉弄于他。 然而楚寻真也不是总想着捉弄人的,他只是奇怪,这小师弟怎么长得如此耐看,盯着他瞧上越久,越能找出更多妙处。 譬如细腻的肌肤,白皙修长的脖颈,就连颊边的青丝都格外动人。 楚寻真向来放肆惯了,也不管小均还在旁边,便大咧咧道:“小师弟可有心上人?” 陆宛此时正在心中想着江雪澜,乍一听心上人三个字,有些惊慌地看了楚寻真一眼,矢口否认道:“没有。” “如此,”楚寻真勾勾嘴角,笑得肆意,又带了几分邪气:“我便不客气了。” 什么不客气? 陆宛皱了皱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从怀中掏出一方整洁的手帕擦干净指尖,他又将小均的手拉过来,细细为他擦拭。 小均的手脏兮兮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回缩了缩,“陆公子,我刚才……用地上的叶子擦过了。” 其实他不仅用了地上的叶子,还将手上的油渍在衣角蹭了两下。 这些话他当然不能告诉陆宛。 “小师弟。”楚寻真从地上起身,他身材原是有些高大,头发和小均一样胡乱绑在脑后,因着常年被锁于禁地之中,肤色透着股病态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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