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午一改往日冷峻,点点头,“看凫徯的样子,八成是。” “喂,”闻人语扬起马鞭肆意一笑,“那我们就比一比谁见到教主。” 她坐下的马嘶鸣一声,竟是超过了赵午的马,夹杂着劲风而去。 “哼,这时候知道比了,平时干活的时候不见你这么积极。”赵午冷哼一声,夹紧马肚,一抽马鞭追了上去。 “加快速度,去前面的驿站迎接教主。” 声音自前方飘来,剩下的人整齐地应下,“是!” 一路快马加鞭,几人终于奔至驿站前。 闻人语还是慢了赵午几步,不过赵午勒马在驿站前等了她一会儿,胯下的马匹因为这一路的狂奔疲惫不堪,前蹄有些焦躁地刨着地面。 马儿还未停稳,闻人语焦急地翻下马:“走。” 她风风火火,未进门先闻其声,实在有些吵闹,引得在驿站中歇息的其他人十分不满。 待她进门后,看清她娇艳的长相,众人便原谅她了,还有人对着她打了声呼哨。 闻人语快速在周围扫视一圈,没见到自己要找的人,于是看向凫徯。 凫徯停到屋檐上,歪头看了看她,并不理睬。 直到赵午安顿好马匹进来,凫徯才俯冲着进了二楼一间半开着窗子的房间。 闻人语气得跺脚:“这死鸟!老娘迟早要杀了它吃肉。” “以你的轻功,恐怕连凫徯的鸟毛都碰不到半根。”赵午带着人经过她身边,轻飘飘丢下这么一句。 被这一人一鸟气得不行,闻人语怒气冲冲地上楼,在赵午身后止住了脚步。 她好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乱闯教主的房间。 在门外敲了敲门,赵午恭敬道:“属下赵午、闻人语求见。” 门内传来低哑的声音:“进来吧。” 日夜兼程,连着赶了几天的路,饶是内力再怎么深厚也有些吃不消。 江雪澜脸色灰白,嘴唇毫无血色,单手撑着额头,状态不佳。 闻人语刚进门便单膝跪倒在地,身后的属下从外面关好房门,随后守在外面放风。 赵午膝行上前,用两手捧着一物恭敬地奉上:“教主,您的扳指。” 江雪澜掀了掀眼皮,看了面前的桌子一眼。 赵午小心地将扳指放到桌面上。 “说说吧,”江雪澜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敲两下:“本座不在的时候,教中是如何乱了套。” 开始了,要告状了!闻人语咧了咧嘴,心中莫名有些兴奋。 赵午后退了两步,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声音低沉地开口:“回教主,您不在教中的这段时间里,薛长老派他的人接管了教内不少分坛。” 他语气冷漠,将这段时间以来教内各个长老的所作所为娓娓道来。 “还有齐长老,有薛长老做前例,他也做了不少小动作,不过没有薛长老那么张扬罢了。” “哦?” 江雪澜挑了挑眉,“齐长老不是一直保持中立吗,怎么也不老实起来了。” 闻人语嘴角一抽,忍不住道:“还不是赵午,故意让人放出假消息,到处说您死了。” 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赵午面色如常道:“回教主的话,属下只是想引蛇出洞。” “那你也不能说教主死了!教主一个大活人,成天被人死啊死啊的诅咒,保不齐哪天真的——” 呛到一半,闻人语意识到这是当着教主本人的面呢,连忙把剩下的话刹住了。 江雪澜并不与她计较,伸手把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他说:“你们两个先起来吧。” 闻人语和赵午忙起身站好。 “江离如何?” 见赵午没有开口的意思,闻人语再三斟酌,小心道:“少主很好,只是经常嚷着要见您。” 江雪澜皱起眉头,沉着脸:“你知道本座不是问这个。” 既然如此,闻人语从善如流,语速飞快地改口:“回教主的话,自从见你一面回来后少主的脾气越来越大,也不肯好好练功,气走了好几位教书先生不说,还要拿剑砍死属下。” 闻人语一口气把话说完,满脸紧张地瞥了身旁的赵午一眼。 “……” 赵午眼观鼻鼻观心,打死不说半句话。 好你个乌龟王八蛋!邀功的话都被你说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就让我来! 闻人语美目喷火,几乎要在赵午脸上烧出个洞来。 她生气,江雪澜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斥道:“这么多人,连个孩子都管教不好!” 江雪澜虽然对江离不像寻常父子那样亲热,但在对他的教养上也颇为严格。 他不过离开多久,江离居然反了天了。 闻人语闭紧嘴巴不敢出声,突然觉得方才赵午一言不发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管教不好少主一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虽然难堪,不过房中气氛倒是稍微活跃了些。 闻人语性格本来就泼辣直爽,挨完骂以后没了之前那么拘谨,还壮着胆子问了句:“教主,你怎么自己回来了,那位陆公子呢?” 哪位陆公子? 赵午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讯息,不过他依旧垂首而立,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 这位陆公子一问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闻人语的错觉,她感觉教主脸上的神色似乎柔和了一些。 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江雪澜轻笑一声:“等本座回教整顿完毕,便将他接过来好生招待。” 不得了。 闻人语与赵午对视一眼。 江雪澜这人性格实在算不上好,面对他们的时候脸上永远只有三种笑,冷笑讥笑或者似笑非笑。 硬要加一个的话还有个皮笑肉不笑,总之就是没有过什么好脸色。 二人何时见过他心情如此愉悦的笑过。 赵午眯了眯眼,心道这个陆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与教主又有什么关系,也不知会不会威胁到教主。 这些恐怕都要彻查一番。 另一旁,武当门派内。 陆宛神色凝重,眉头紧锁,犹豫半天才将指尖的白子落下。 自那日江雪澜不告而别之后,他的情绪一直不算高涨,每日垂头丧气,让人不得不怀疑江雪澜离开当天他是不是偷偷哭过。 陆宛倒是不曾哭过。 他只是有些生气。 江雪澜前一晚说要走,他还不太相信,谁知道第二天他居然真的走了。 走便罢了,他又不会拦着。可是一大早就走了,与程轩他们都告了别,单单把陆宛给落下了。 等陆宛睡醒,按照骑马的脚程,他早都到荆州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脾气好如陆宛也会不高兴。 生气之余还有些许难过。 孟青阳自多日前下山一直未归,程轩担心陆宛难过,所以日日都要过来陪他。 还教他下棋。 陆宛想起他们在船上时江雪澜就经常与孟青阳下棋,下棋的时候就把自己晾在一边不理,也不知道这个破棋有什么好下的。 他不会下棋,程轩让着他,一开始让三个子,后来让五个子,到最后发现他真的对棋艺一窍不通,便说陆宛只要不耍赖,怎么悔棋都可以。 陆宛哪好意思悔棋,于是就一次都没赢过。 程轩摇着扇子笑得像只狐狸:“我听孟四哥说,江兄不但武功高强,棋艺也十分了得。你们关系如此要好,他没教过你吗。” 自然是没有的。 陆宛落下一子,摇头沉默不语。 “咳,”程轩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难得有些尴尬。他低头望着棋盘上被杀的溃不成军的白子,想了想,说:“陆宛师弟整日待在武当恐怕也会无聊,这样吧,过几日师兄要与师父去一趟峨眉,陆宛师弟可以一同去凑个热闹。”
第31章 那你找摔 早些日子武当收到峨眉的口信,说是峨眉派掌门徐襄马上要过生辰,特地派弟子送来请柬。 六大门派同气连枝,武当与峨眉素来交好,于情于理,峨眉掌门的生辰都该受到重视。只是叶掌门有要事脱不开身,于是由明通长老带着众弟子与贺礼前去给徐掌门庆生。 有明通长老坐镇,左右不会出什么差错,姬慕容也乐意陆宛出去长长见识。 她摸着陆宛的脑袋,说:“蝶谷应该也收到请柬了,你此番去,说不定能见到虞师妹。” 姬慕容的师妹虞君儿在江湖上的名号也颇为响亮,不过比起医术,这位虞娘子更加出名的是她古怪的性格。 程轩显然也听说过这位虞娘子的所作所为,嘴角的笑当时就有些挂不住了。 听说可以见到虞娘子,陆宛倒是十分开心。 虞娘子性格古灵精怪,一把年纪了还总是喜欢八卦。姬慕容每天忙于谷中事务没空理她,于是她经常拉着陆宛聊天。 当朝天子身边有几位宠爱的男宠这种传言就是她说给陆宛听的,不仅如此,每每有入谷求药的人来,虞娘子总要去打听一下人家的私事,然后到处宣扬。 这样一来就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姬慕容管不了这个师妹,只能随她去了。 她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陆宛:“以师妹的性子,到时候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若是真惹了麻烦,如月你不必管她,就装作不认识她便是。” “……” 怕是不行,以虞君儿的性格,在峨眉见到陆宛,大概是恨不得将陆宛拉上给所有人介绍一番的。 陈百川和程轩早已张罗好了马匹和车辆,武当身为六派之首,车队自然十分气派。明通长老单独乘一辆马车,陆宛和另外几位不擅骑术的弟子乘另一辆。 除此之外,还有两辆拉着贺礼的货厢。 一切安排妥当,程轩跨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冲叶掌门还有陈百川一抱拳:“掌门师叔,师兄,我们便走了。” “好,”叶掌门微微颔首,“一路顺风,务必将老朽的心意带到。” 眯起狐狸眼,程轩用扇柄敲了敲手心:“有师父在呢,掌门师叔一切放心。” 车队下山的速度并不算慢,却有些颠簸了。 陆宛坐着软垫缩在角落里,想起前几次坐马车时,那个人都会搂抱着自己,好让自己坐得舒服些,不那么颠簸。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白眼狼一只,想他做什么。 这颠簸又不是不能忍。 在软垫上翻了翻身,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陆宛从车中央的食盒中拿了块糯米藕。 陆宛坐在马车里咬着糯米藕,顺便反思。 人家说走就走,毫不留恋,他还在这儿伤心什么呢。过去的事情就当过去了吧,他既然是姬慕容的弟子,以后肯定还要救更多的人。 那人不过是他随手救下的陌生人,其实没什么好想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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