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方才气疯了,把德王叫到书房里,丢了方砚台砸他脑门上,可热闹了。” 冯吉昨日差点折在德王手里,语气很幸灾乐祸:“小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若太常寺卿家千金是别人的未婚妻也就罢了,那可是景王指婚的未过门的妻子,还有一俩月就要过门成为景王妃的,是德王的弟媳……事关皇家颜面,这可是桩十足的丑事。 事关景王这个朋友,钟宴笙犹豫了下,还是点点脑袋:“嗯!我们过去看看。” 他快速梳洗换了衣裳,跟着冯吉去了养心殿。 书房里比钟宴笙想的还要热闹,简直是鸡飞狗跳。 除了景王德王安王,居然连萧弄也来看热闹了,抱着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出闹剧。 老皇帝平日里死气沉沉的,这会儿也被德王气得有了几分活人生气,德王跪在地上,脑袋上除了血就是半脸的墨汁,正在硬着头皮喊知错。 一边的裴泓还在火上浇油,一脸怒色。 田喜不住地给老皇帝抚着背:“陛下息怒、息怒啊!” 钟宴笙跨进门来,竟然一时也没人注意到,他趁机悄悄咪咪跟萧弄对视了一眼。 萧弄抱着手,深蓝色的眸子一眯,上下打量着他,朝他挑了下眉。 胆子大了,大晚上的还敢在宫里乱跑。 老皇帝盛怒至极,随手捡了个镇纸又往德王砸去:“废物!滚回去禁闭思过三月,剿匪之事也不必你去了!” 这件事本来都板上钉钉了,此刻因为这样的事突然飞了,德王一下急了:“父皇,儿臣当真知错……” 老皇帝阴沉着脸没理他,目光缓缓扫过景王和安王。 萧弄不大在意老皇帝选谁。 反正他已经埋伏好了人手,选到谁就做掉谁。 老皇帝的视线忽然一抬,落定到刚进屋的钟宴笙身上:“小十一,你去。” 满屋霎时寂静一片,裴泓和安王同时望了过来。 就是来看个热闹的钟宴笙迷茫眨眼:“……” 啥??? 杀气腾腾的萧弄:“……” 哈? 作者有话说: 迢迢(指自己):啊?我?
第四十七章 钟宴笙偷偷摸摸进了书房, 本来还在悄悄地往萧弄那边蹭,猝不及防被点名,傻在了原地。 啊?他剿匪?怎么剿? 德王求情的话还没说完, 听到老皇帝这句话, 不知为何反应格外大, 神色骤然剧变,恶狠狠地瞪了过来:“父皇!您难道真的准备……” 话没说完, 被老皇帝视线一扫,德王脸色一白,立刻低下头, 脸色难看地闭上嘴, 不敢再说。 连一直低调不语, 向来都在致力于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安王觑来的视线也颇为怪异。 裴泓的心情很难描述, 想也不想便反对道:“父皇!十一弟年纪尚浅,南下剿匪危险未定,恐怕不适合……” 老皇帝对几个儿子的强烈反应毫无动容, 田喜装聋作哑,专心抚着背老皇帝的背,服侍着他又呷了口茶。 钟宴笙到来之后, 几刻钟之前还怒急攻心的老皇帝似乎有了微妙的心情转变,望向反对的景王, 神色格外和蔼:“小十一不适合,那你说说, 谁适合?” 裴泓停滞了几瞬, 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捏着檀木扇的手背青筋微露。 老皇帝有十一个儿女, 四位公主, 七个皇子,除去两个病死没长大的皇子,还有那位不可言说的先太子外,德王得偏宠,是因为母家,以及他有一两分肖似年轻时的老皇帝。 安王低调沉默,不过与老皇帝也算父子亲和。 只有裴泓自小被送出宫去养着,比谁都认知清晰,老皇帝并不喜欢他。 所以即使德王做出与弟媳通奸的丑事,让老皇帝震怒受了罚,老皇帝也不准备将剿匪的机会补偿给他。 他宁愿把剿匪的任务,派给刚寻回的懵懵懂懂的“小儿子”。 裴泓将话咽下去,露出个随意的笑:“儿臣失言……自然是陛下指的人最适合。” 老皇帝淡淡转开视线,眸光落回钟宴笙身上,或许是因为被德王气得够呛,罩过来的视线不似这几日的慈爱,隐隐有几分摄人的威严:“小十一,你呢,愿不愿意去?” 几个亲王都朝钟宴笙扫来了难言的目光。 这还问什么? 近两年外敌安分,朝内也一片祥和,风调雨顺的,都寻不到什么表现的机会,想要角逐皇位的亲王谁不想去? 傻子才不愿意去。 钟宴笙听到问话,磨蹭了下,期待地问:“我可以说真话吗?” 老皇帝颔首。 众目睽睽之下,钟宴笙咽了咽唾沫,勇敢地鼓起勇气:“不愿意……” 他哪会调兵遣将,连宝庆府当地的官兵都拿那群逆贼没办法,这群逆贼绝不简单。 他过去了,是剿匪还是匪剿他,真说不好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皇帝仿佛没听到,打断他的话,“这两日准备一番,便出发吧。” 钟宴笙:“……” 他真的,很有点讨厌老皇帝了。 老皇帝并不在意屋中诡异的气氛,似乎想起了什么,含笑望向一言未发的萧弄:“说起来,朕记得衔危第一次出征,也才十六岁吧——小十一已经十八岁,也该独当一面了。” 萧弄扯了扯唇角,眸色在阳光下显得冰冷幽深:“陛下好记性。” 剿匪? 这老东西开什么玩笑,这小孩儿一身娇气毛病,稍微磕到碰到都要掉眼泪。 这几日朝里朝外都传着,十一皇子回来后,陛下身体康健不少,竟能起身处理政务了,日日都让十一皇子陪在书房中,偏宠至极。 但萧弄反倒渐渐感到几分古怪。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老皇帝多不是个东西。 好巧不巧的是,宫中负责查钟宴笙的暗线传来消息,在钟宴笙回宫的前一日,宫里走水,恰好将庄妃有喜前后的太医院脉案记录烧了。 昨日收到消息,夜里便做了个异梦,他头疼欲裂地想来,才不放心派展戎进了趟宫。 老皇帝眼角的褶痕愈深,苍老沙哑的嗓音幽幽的:“小十一,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多请教你王叔。” 钟宴笙当着老皇帝的面不敢看萧弄,听到这句话,才想起按着目前他和萧弄的辈份……他好像是得叫萧弄为王叔。 哥哥变成叔叔了…… 淮安侯之前说萧弄快大他一轮了,虽然没有一轮,但突然感觉哥哥好大。 钟宴笙怪纠结的,张了张口,老老实实低头叫:“王叔。” 萧弄淡淡应了声:“……嗯。” 这小孩儿方才望过来时,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昨晚等待展戎回来时,萧弄披着外袍,坐在长廊之下,随意摸着身边趴着的踏雪,望着空荡荡的王府,一时咂摸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钟宴笙那么小一只,可是他来的那几日,府里就是要热闹不少。 小雀儿一飞走,府里反倒比从前还要显得空荡寂寞。 ……就像在长柳别院中时一样。 他心情郁躁地养着病,一只漂亮的小鸟突然从天而降,落到他面前,每日都叼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来,小心翼翼地待在他身边,胆子小小的,一阵风都能把他惊到,可是又比任何人都胆大。 钟宴笙眼巴巴瞅着萧弄,有好多话想讲,又不敢讲。 萧弄也沉默地望着钟宴笙,深蓝色的眸子似冬日里的冰湖,看不出情绪。 见到俩人之间别扭僵硬的气氛,老皇帝唇角的笑意仿佛加深了些:“朕不大放心小十一独自前去剿匪,衔危,你可愿随着小十一南下?” 萧弄光明正大地望着钟宴笙,闻言半眯起眼,视线从他柔软鲜红的唇角移开,漫不经心道:“我考虑考虑。” 突然就被委以重任,钟宴笙离开书房时还感觉像在做梦,跟他突然被田喜请进宫里那天似的。 冯吉本来还挺高兴,钟宴笙如今是他的主子,主子得陛下重视,他在宫里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但看钟宴笙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顿时不敢吱声。 萧弄被留在书房里说话,钟宴笙忍不住在养心殿外徘徊,想等萧弄出来。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萧弄,倒是等来了德王安王和裴泓。 见到钟宴笙,德王重重地“哼”了声。 他脸上狼狈墨汁和血迹斑驳,显得这个表情格外滑稽。 钟宴笙看着有点想笑,又感觉自己这样好像不太道德,跟哥哥有点像。 赶紧善良地撇下了嘴角。 不过德王大概没这么觉得,哼完又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你以为父皇当真那么看重你?哪天觉得你不听话了,抬手就能捏死你。别得意,走着瞧。” 说完,再次“哼”了一声,一甩袖走了。 钟宴笙心想,看来德王脸上不仅嘴角和眼睛爱抽抽,还很爱哼哼。 安王跟在德王身后,目光在钟宴笙脸上扫了一圈,朝他略微点了下头:“你……” 话没说完,前面就传来德王急吼吼的不耐声音:“老四,你是腿断了还是折了?还要本王催你,跟他废话什么,滚过来!” 养心殿外,还有来来往往的侍卫锦衣卫,还有不少宫人,德王的态度却跟在训斥手底下的小太监也没差,半分尊重兄长的态度也没有。 平时他对安王的态度也差,但也没恶劣到这个地步,大概是今日过得实在糟心到了极点,就把安王当成了出气筒。 钟宴笙偷偷瞅着安王,注意到安王的神色好像变了一瞬。 但安王的承受能力拔群,哪怕是被德王当众扇了一巴掌似的,神色也很快恢复如常,绕开他走了过去。 德王显然是禁止安王跟钟宴笙多说什么,又冷冷看了眼钟宴笙,带着安王跨出了殿门。 钟宴笙敏感地察觉到,关于他的身份,安王和德王好像知道些什么。 以他这几日观察到的德王的性子,如果德王清楚他不是十一皇子,肯定会直接找上他骂骂咧咧,再跟老皇帝闹个底朝天。 但他没有这么做,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敢。 能让德王这么忌惮的,除了哥哥外,就只有皇帝陛下了。 钟宴笙自我感觉很聪明地分析完,哽了一下。 结果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老皇帝身上。 他正努力琢磨还有没有其他突破口,稍微落后几步的裴泓大步走了过来,望着他,欲言又止,神色颇有些复杂。 最近俩人倒是见了几次,但老皇帝看钟宴笙看得格外紧,除非老皇帝开口,否则其他人都没有跟钟宴笙交流的机会。 这种连说话也被监视控制的感觉,窒息得很。 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钟宴笙想想裴泓头顶的绿光罩顶,有心安慰他:“景王殿下,你……别难过,你之前就不想成婚,现在也算遂了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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