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宴笙怀着丝敬畏之心,走向负手站在墙边的萧弄:“殿下,您叫我来书房是……” 钟宴笙没声儿了。 萧弄回身一挑眉:“怎么不说话了?” 钟宴笙呆滞地望着墙上挂着的三幅画,说不出声。 从左到右,分别是他前一阵画的寒梅栖鸟图,两年前画好后被一位富商求买的观潮图和百花图。 “如何?”萧弄悠悠道,“本王很是喜欢这位‘春松先生’的画,便叫人将他另外两幅画收来了。” 钟宴笙:“……” 萧弄含着笑:“这幅寒梅栖鸟图观色完成的时日不长,春松先生应当来了京城,本王想见他一面。” 钟宴笙慌死了:“不、不好吧!” 萧弄要是想查春松先生的下落,那不是很快就能查到他头上了! 萧弄走到他面前,垂眸看他,眸色似闪着微光:“为何?” “春松先生……年纪大了,腰腿不好,肯定不便出门。” 萧弄的目光在钟宴笙窄细的腰上转了两圈,似有所悟:“腰腿不好啊……那本王便登门拜访吧。” “那、那更不好了!”钟宴笙耳根红通通的,干脆闭上眼瞎编,“若是您登门拜访,老先生恐怕会吓到的。” 萧弄微微笑了:“世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钟宴笙感觉这谎话是越来越大了,支支吾吾:“其实……我跟春松先生认识。” “哦……”萧弄颔首,“原来如此。” 见萧弄没继续说下去了,钟宴笙方松了口气,耳边冷不丁又冒出一句:“那就拜托世子,代我向春松先生道一句喜欢了。” 钟宴笙没想到萧弄会这么喜欢他的画,说不清心底是惴惴更多,还是羞耻掺着高兴更多,小小应了声:“喔。” 春松先生听到了。 萧弄眼底含着笑意,又转回身,望着那三幅挂着的画,悠悠道:“前几日世子评价老先生笔触稚嫩,本王倒觉得他笔触灵动,很有灵气。看来观画亦如观人,不可尽看表象,老先生虽然年迈,内里却年轻得很。” 钟宴笙冒汗了:“……是、是啊。” 钟宴笙不敢说话了,故作认真看画,视线落回自己的画上,这才注意到,寒梅栖鸟图上多了个印章。 他不由凑近了点,仔细一看。 是个闲章。 清风明月。 一个不妙的预感陡然窜上心头。 ……不会吧。 钟宴笙盯着那四个字僵了僵,又转过头,看了看另外两幅画。 果不其然,另外两幅画上,也印着这个章。 他震惊地倒退一步,后背撞上个冰冷坚实的胸膛,萧弄的声线低郁华丽,笑起来时格外惹人,落入耳中一阵阵的酥麻感:“在看章子?” 钟宴笙整个人被夹在了画与人之间,进退不得,正茫然着,手肘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托了起来,随即掌心里微微一沉,落进个冰凉的东西。 是萧弄系在腰间的印章。 “前些日子掉进本王院子里的小雀儿留下来的。”萧弄的嗓音低下来,仿佛带着□□哄意味,“本王一直随身带着。” 钟宴笙缓缓低下头一看。 田黄石章的底部,赫然刻着“清风明月”。 钟宴笙:“…………” 送!错!了! 都怪那个铺子里的伙计,“红”和“黄”说得口齿不清,他当时太急着回城了也没仔细看! 萧弄站在他背后,嗓音很柔和:“本王俗务缠身多年,这番涵义,本王很喜欢。” 钟宴笙听着萧弄的话,盯着这枚印章,简直不敢想,万一萧弄要是发现他的身份,继而发现这章子不是送他的,甚至连这番美好的寓意也是送错了……会发生什么事。 钟宴笙终于忍不住了,小小声试探:“殿下,您要是找到那只小雀儿,会怎么做?” 萧弄故意压低声音吓他:“自然是吃了他。” 完了! 定王殿下真的会吃人。 钟宴笙眼睫一抖,把印章塞回去,默默矮下身,借着自己身量清瘦,从侧边钻了出去,局促不安:“殿下,既然看完画了,我就先回去……联络一番春松先生,告知您对他的欣赏了。” 啊,逗过头了。 像是要炸毛了。 萧弄把嘴角不正经的弧度压了压,十分自然道:“好。” 说着,早有预料一般,把书案上搁着的一封信递给钟宴笙:“那就劳烦世子,转交本王的心意给春松先生了。” 钟宴笙伸手去接信。 不知有意无意的,萧弄的指尖在他蹭过了他的手指。 冰凉的,带着点薄茧,蹭过食指时,钟宴笙半边的身子都麻了,指尖抖了一下,才勉强接稳了信。 定王殿下……虽然没有很凶,但是从眼神,到语气,乃至动作都太具有侵略性了。 钟宴笙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会被吃掉,从前一个月都没今日脸红的次数多,快速收起信,低着脑袋闷闷道了句别,便慌里慌张地转身离开。 萧弄悠哉哉地补充了一句:“对了,本王的宠物前几日冲撞了世子,今日是世子来拜访赔罪,下次就换本王去侯府登门赔罪了。” 踏雪配合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啸鸣。 钟宴笙吓得走得更快了:“不必了!多谢殿下!” 望着钟宴笙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萧弄终于忍不住,抵唇低低笑出了声,和钟宴笙待了不过一个时辰,连隐隐发作的头疼都似乎平息了。 怎么就这么可爱。 他的心情许久没这么好过了。 他随意拍了把踏雪还恋恋不舍往外边瞅着的毛茸脑袋,回身又看了眼身后的画。 另外两幅画,是楼清棠拨了银子给展戎从姑苏带回来的,展戎奔波了几日,早上带着画回到王府后,告了个假回屋里补觉去了。 萧弄的目光从寒梅栖鸟到观潮图,又滑到百花图上后,视线停顿了一下。 百花图上桃李争妍,其中一束石榴花格外出彩,艳艳夺目。 石榴花。 斗花宴上,从迢迢帷帽上挑下来的,代表着定情的石榴花…… 萧弄的脸突然黑了。 刚从跟踏雪一起蹴鞠的美梦中醒来,展戎伸了个懒腰,闭上眼准备再犯懒睡会儿,突然被砰地一声推门声惊醒了。 展戎惊恐地睁开眼,就看到他英明神武的主子跨进屋里,步伐急切如风,沉着脸走过来:“本王的花呢?” “嘎?” 作者有话说: 展戎:???不是赏我了吗? 瞎弄现在笑得开心,以后就笑不出来了:)
第二十八章 展戎刚从美梦里醒来, 就撞上个大噩梦,抱着被子发蒙:“主子?……花?什么花?” 萧弄看他一副茫然神色,脸色愈发不好看:“本王的石榴花呢?” 展戎立刻想起来了。 前些时日, 在景华园的斗花宴上, 王爷对着人家淮安侯府的钟小世子耍了个大流氓, 把人家帽子上的花挑走了,还转手就丢了给他。 展戎奉命离开了京城几日, 也是今早回来才知道,王爷似乎查明了,那位钟小世子八成就是从前去别院的迢迢小公子。 若是如此, 迢迢小公子的花……那哪儿是花啊!那是催命符, 谁拿谁死! 展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阵悚然, 硬着头皮指向门外:“属下将那串石榴花插进土里了……不知道还活着没。” 后面那句放得很小声。 萧弄来不及找展戎的麻烦,立刻退出房间,目光在院中一扫, 就看到了被展戎随手插在树下的石榴花。 好几日过去了,那串石榴花竟然像刚从枝上剪下来的,颜色依旧招摇艳丽, 在风中簌簌而动,与百花图中一模一样。 萧弄弯下身, 将石榴花小心拿起来,嘴角有了笑意。 石榴花自古寓意着情爱美满, 吉祥如意。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无意中将迢迢帽子上的石榴花挑走, 现在兜兜转转, 花又落回了他手里, 岂不是冥冥之中正有天意,代表了他与迢迢的缘? 石榴花剪下来这么久了,还开得如此旺盛,并未枯死,岂不是代表了他与迢迢的缘剪不断、浇不灭? 这不比老定王强行给他定的糟心娃娃亲强多了。 踏雪对花没兴趣,只对钟宴笙感兴趣,跟着萧弄过来,见不是来抓香喷喷的小世子的,趴在后面,无聊地甩尾巴。 展戎披上外袍跟出来,见到树荫下漂亮的大猫,心中一喜,小心翼翼靠近,伸手想摸一把踏雪柔软的皮毛。 手还没碰到,就被转过脑袋的踏雪凶狠地呲了一下,灰蓝色的兽瞳冷冰冰的。 还是不给摸啊。 展戎惆怅地缩回手,蹲在踏雪边上,偷偷瞄了眼萧弄,发现萧弄望着那串石榴花,嘴角抑制不住笑的样子,顿时比方才被推门进来要花时还悚然。 ……主子是不是脸抽筋了? 钟宴笙几乎是逃出定王府的。 他心慌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走得又急又快,跨出王府大门时,都有些气喘吁吁了。 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钟宴笙往下扯了扯差点掉下去的帷帽,左右瞅瞅没看到萧闻澜的影子,只好认命,自己往回走。 下次见到萧闻澜那个狗东西,他一定要打他一顿。 眼前又闪过在萧弄腰间晃来晃去的那枚印章,钟宴笙纠结死了。 那枚印章,本该是送淮安侯的,没有刻字的印章,才是送给定王殿下的……不对,本来就都不是送给萧弄的,是要送给钟思渡的。 可是他认错人,自然也送错人了。 还有那幅画,也不是要送给定王殿下的来着。 钟宴笙咬了咬唇,想想在书房里,萧弄对印章和画表达的喜欢,简直头皮发麻,不敢深思。 被他睡了已经是很没面子了,送的东西还是送错了。 这要是被揪出来,定王殿下恐怕真能生吃了他。 送错的礼物…… 钟宴笙惶惶了会而后,挤出一分理智,认真地想,要不要补给钟思渡一个礼物呢? 虽然这几日他每天被早早叫起来读书,心里很不痛快,不过钟思渡也不说刺耳的话了,还给他讲了不少课。 除了态度有些奇奇怪怪的,偶尔他就能发现钟思渡在盯着他发呆。 就当是为了谢谢钟思渡讲学吧。 钟宴笙想着,换了个方向,朝着之前去过的东市走。 天色还早,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之前钟宴笙去过的那条长街上,各种招子飘摇,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家玉石铺子。 但犹豫了会儿后,钟宴笙没有跨进去。 他有点点不太想给钟思渡送同样的田黄石章,还是送些别的吧。 转悠了会儿后,钟宴笙进了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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