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棋平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大吼:“发什么愣!给老子把他抓回来!老子今天非得在这亭子里办了他不可!” 钟宴笙常年待在深宅里,还不喜欢动弹,平时说话做事慢吞吞的,跑了不过几步,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狗腿子追上团团围住了。 孟棋平拍拍下摆,跟过来冷笑道:“不知好歹的小婊子,得罪了我,又没有淮安侯府世子这层身份庇护了,你以为谁还会给你撑腰?” 钟宴笙抿着唇不吭声,随着他们的靠近而缓缓后退,直到背后抵上一片密密的枝叶,才退无可退,站定不动,努力思索。 在今日所来的权贵子弟里,孟棋平的家世也是数一数二的,还极为飞扬跋扈,一般没人敢惹。 他就算是高呼云成的名字,作用也不大,反倒可能会连累云成挨打。 就算引来了其他人,也未必会帮他,毕竟虽然他还挂着个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不是淮安侯府世子了。 钟思渡…… 钟宴笙脑子里直接跳过了钟思渡。 钟思渡不喜欢他,他也不想给钟思渡惹上孟棋平这样的麻烦。 要想从孟棋平这块狗皮膏药这儿脱困,得搬出个能威慑住他的人。 见钟宴笙不动了,孟棋平得意不已,脑子里已经在幻想该怎么将这个不听话的小美人调教乖巧,拍开其他人想伸过去的手:“我来。” 说着,就去抓钟宴笙。 钟宴笙一扭身,又轻巧地躲开了。 这一下可把孟棋平彻底惹着了,他大为光火,沉下脸准备叫所有人一起动手之际,就听钟宴笙深吸了口气,似是因为此前听到有人嘲笑他的姑苏口音,这回说得字正腔圆,沉下嗓子:“谁说没有人给我撑腰了?” 本就因风寒而粗哑的嗓音,压得沉下来,不同于以往的轻柔绵软,乍一听还挺有气势。 孟棋平被他唬得一愣,旋即止不住地冷笑:“好笑,得罪了我沛国公府,你觉得还有谁罩得住你?” 几个狗腿子跟着哄笑。 钟宴笙强作镇定:“一个你害怕的人。” “哈?”孟棋平更觉得好笑了,“那你倒是说说,他是谁?” 钟宴笙盯着他,一字一顿:“定王殿下。” 之前在长柳别院时,萧弄说过,若是有事,尽可找他。 尽管这话大概不是出自真心,现在又和定王是结仇状态,但钟宴笙还是有了几分底气。 听到这个名号,每个人脸上都不可抑制地透露出几分恐惧忌惮。 几个狗腿子不笑了,连孟棋平也沉默了,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 旋即他们对视一眼,意识到钟宴笙说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猛然爆发出一阵更猖狂的大笑声:“哎哟我的娘啊,钟小世子,你可真会说笑话!” “定王?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哈!” 孟棋平回过神来,几乎觉得强撑着胡说八道的钟宴笙可爱了,嗤笑出声:“定王?发什么蠢,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定王那条疯狗这几天在到处咬人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脖子一寒。 一把冰冷纤薄的利刃犹如毒蛇般,无声无息地贴在了他的颈侧。 钟宴笙瞳孔一缩。 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从身后弥漫过来,苦涩的药香,冰冷的气息,像冬日落在眼皮上的一片雪。 身后的人分花拂柳而来,低沉磁性的嗓音散漫,含着几分笑意,更多的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本王在咬谁?” 死寂。 连花瓣落地的声音也仿佛可闻。 几个狗腿子吓得砰地就跪倒在地,死死埋着头不敢出声。 孟棋平却连跪也不敢,他的脖子上架着的剑,几乎贴合着肌肤,稍微一动就会割开一道口子,冰冷的寒铁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发软得几乎要瘫倒下去,却又僵硬得一动不敢动,眼睛瞪得很大,急剧地呼吸着,仿佛一只濒死的青蛙。 钟宴笙也僵住了。 背后的人穿过花丛跨了出来,帷帽落下的轻纱略显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袭模糊的鸦青色,银绣的山河飞鹤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窄袖玉带,闲庭信步,不疾不徐擦过他的肩膀,驻步在他的前方。 很高。 坐在轮椅上时就显得很高了,站起来比钟宴笙想的还高,几乎高过他接近一个头,得微仰着头看。 高大的身影将钟宴笙整个人罩在了阴影里,不知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多年征伐磨练出的气势,哪怕是背对着,也极具压迫感,若是面对面,恐怕更叫人喘不过气。 他侧对着钟宴笙,颈侧不偏不倚的,落入了钟宴笙的视线。 一道暧昧情色的咬痕,明晃晃地烙在了那截无人敢觊觎的修长脖颈上,哪怕视线受限,也无比清晰。 钟宴笙脑子里嗡地一下,在无人能看到的地方,一股热意火燎似的,陡然从脖子窜到了脸上,热腾腾的。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定王殿下的药难不成是给他顺走了,没药擦了吗? 就每日顶着这么个不体面的痕迹到处走吗? 他那晚上……真的咬得有这么狠吗? 钟宴笙的眼神飘忽,心虚害怕得也要跟着飘起来了。 不知道萧弄方才在树叶后听了多少,但孟棋平的话他显然是听得很清楚。 孟棋平已经失去了一开始不可一世的嚣张傲慢,汗水不断浸出来,浸湿了额发,脸色惨白惨白的,嘴唇发着抖,不知该如何解释:“定、定王殿下……我……” 萧弄掏出帕子,低头慢条斯理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花汁:“景华园风月无边,不宜杀生。” 听到此话,孟棋平紧缩的瞳孔放略微放松,勉强挤出个笑:“多谢殿……” 又听他轻描淡写:“削根手指吧。” 展戎容色冷漠地举剑站在孟棋平身后,利落应声:“是。” 话音落下,一声利刃削过骨肉的轻微闷响随即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刻,孟棋平发出叫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你敢,啊……啊啊啊啊!” 边上几个狗腿子抖得不行,惊骇无比地喘着气,几乎吓昏过去,但孟棋平还没嚎几声,一个还算镇定的眼见萧弄眯起了眼,似乎被吵烦了,当即感到不寒而栗,扑过去一把捂住了孟棋平的嘴。 四周又静了下来。 钟宴笙的嗅觉很好。 即使萧弄的大半个身子挡住了血腥的一幕,他还是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混在满园的花香中,更加令人作呕。 他后背发毛,放轻呼吸,悄悄地想从后面的树丛里钻走。 刚挪了一步,萧弄就跟背后长眼了似的,转过身来。 没有了覆在眼上的白色薄纱遮挡,钟宴笙第一次看清了萧弄的真容。 背光之中,那张脸容依旧英挺清贵,深邃的轮廓线条流畅冰冷,眼型略微狭长,眸子极为漂亮,深黑中隐隐透着墨蓝色,像外藩进贡的价值连城的蓝宝石,带有三分异族风情的俊美,望着人时锋锐而冷漠。 正面相对,压迫感更甚。 钟宴笙的视线划过那张微微勾着、却不似在笑的薄唇,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掠过他迷糊之时,凑上去咬着那张唇的画面,又扫过他颈侧隐约的咬痕,耳根烧得越发厉害,若不是戴着帷帽,几乎都要冒烟了,禁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本王怎么不知道,本王罩着你?” 熟悉的嗓音落入耳中,比之前在马车上时更清晰更接近。 钟宴笙喉间一哽。 他就是想搬个让孟棋平忌惮的角色,第一时间想到了萧弄。 哪知道萧弄就在他背后不远处啊。 但萧弄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 那双如记忆里漂亮的墨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极具侵略性。 “你。”萧弄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灼意,缓缓开口,“摘下帷帽。” 作者有话说: 此时的萧弄:紧脏,是老婆吗,刚刚有没有吓到老婆???
第十九章 眼前暗了下来, 熟悉的冷淡气息扑面而至,钟宴笙的睫毛颤了颤,毛都炸开了,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慌乱的念头。 要被发现了吗? 会不会连累侯府? 萧弄也会像对孟棋平那样, 冷冰冰地叫展戎把他的手指削下来吗? 也可能是更可怕的对待。 毕竟萧弄脖子上的咬痕还明晃晃的存在着, 赤裸裸地昭示着他的罪证。 脑中晃过初见之时,递在喉间的剑, 还有那次在昏暗的室内,带着杀气望过来的血红眼睛。 小花园内花香袭人,飘动的芬芳之中, 掺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孟棋平被捂着嘴, 细微的呜咽声时不时钻进耳中, 方才不可一世的人,现在瘫倒如一滩烂泥。 钟宴笙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下一瞬,他咬咬牙, 干脆跪了下去。 “见过定王殿下。” 钟宴笙低垂下头,把嗓子又压得低了低,本就因风寒而沙哑的嗓音显得愈发喑哑:“方才小臣情急之下, 才、才借用了殿下的威名,望殿下宽恕。” 他努力转动脑子, 暂时还没想出该怎么回应萧弄让他摘下帷帽的命令,只能装作没听到, 略过这一条, 回答了萧弄的上一句话。 面前的人扑通一下跪倒, 说话战战兢兢的, 遏制不住的颤抖。萧弄拧了下眉, 想伸手将人够起来,恰巧一阵风拂来,从钟宴笙身上拂来一股恐怖的气息。 方才周围浮动着花香与血腥气,一时掩盖住了这股味道。 是浓郁艳俗到令人发呛的劣质香粉气。 萧弄嗅觉敏锐,那股恐怖的香气又是猝不及防迎面扑来的,被呛得差点打个喷嚏,伸到一半的手一下收了回去,眉心蹙了蹙,半眯起眼,盯着跪在眼前的人。 他的小雀儿身上的气息如朦胧湿润的兰香,绝不会用这样俗不可耐的浓香。 身形也不如迢迢纤长,略微臃肿。 钟宴笙悄悄掀了掀眼,察觉到萧弄似乎很厌恶自己身上的香粉气,没有再度靠近,心底一松。 还好他这些日子心神不宁的,有了点防备,叫云成去买了几钱一大罐的香粉,出门前往身上扑了好多,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未雨绸缪,高瞻远瞩,太聪明啦! 钟宴笙心底乐滋滋的,以为就此逃过一劫,孰料头顶再次传来了萧弄冰冷低沉的声音:“听不见么,本王叫你把帷帽摘下来。” 钟宴笙心尖一抖,好在萧弄的下一句话不是“耳朵不用就割下来”,咽了咽唾沫,转了那么久的脑子终于勉强找到个理由:“回殿下,小臣……脸上染疾,恐会传染,因此戴帷帽遮挡,不敢让殿下冒险。” 展戎用巾帕擦了擦剑上染的血,奇怪地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 叫摘帷帽就摘帽,话那么多,他还是第二次看到敢不遵从王爷命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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