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让章欢下意识抿了唇,她点点头:“……好,那我这就回去……但是你们两个呢,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霍皖衣与方断游对视一眼,他道:“现在。” 章欢立即道:“我送你们下山!” “别别别,”方断游又急了,“霍公子说得对,现在天这么黑,你一个姑娘还是早点儿回家的好。” 章欢鼓起脸,有些生气:“我送你们下山而已!就一会儿!” “不用送了——” 遥遥的,有个陌生的声音穿过山林而至,随之从黑暗中走出一道人影。 玉生挎着拂尘,环视四周,淡淡笑着低头施礼:“诸位施主,有缘相聚,自会再逢,何必急于一时呢。” 章欢瞪大眼睛看着他。 “哇!你是个道士!”章欢惊奇道,“你能不能飞啊?” 玉生淡漠的眸子扫向她:“若贫道得造化功德,羽化飞升,当是能飞。” “那你现在能不能飞呀?” “贫道修行不够,尚不能如此,”玉生道,“不过贫道迟早能修得造化。” 章欢听不太懂他的意思,茫然地“噢”了声。 霍皖衣道:“章姑娘,如此,我们便先下山,你快些回家。” “好,我知道!霍公子、方少侠、会飞的道长,再见!” 章欢又笑起来,向他们挥一挥手,转身钻进山林树丛之间。 那道身影越走越远,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玉生道:“走罢。” “等等,”方断游却没动,“你谁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知道我们在这儿做什么吗?” 玉生偏头看向他,眼底深深,神色薄情:“你们要取霍皖衣的命,我知道。” “哟呵,”方断游挑眉,“你知道,你还要带他走?” “贫道不会做无把握之事,既然来了,便一定能带霍大人走。” “你怎么带他走?” 玉生目光漠然,从袖中取出一纸书信交到方断游的手里。 方断游皱眉翻开,匆匆看罢,眉头皱得更紧。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就丢在山脚,我的有缘人大抵已经请了刘相大人出面,将这群祸乱盛京的恶人带去顺天府了罢。” 方断游犹自不解:“你怎么会知道?” “我已说过,你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将我带走,只因为有人让你们神不知鬼不觉。”霍皖衣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 “……你们这图什么?!”方断游道,“早知道,你还来什么来,直接把人抓住不就行了?” 话音落下,便感觉到另外两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了自己。 方断游问:“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玉生轻飘飘扫了扫拂尘:“福生无量天尊……施主,你需明心见性,造养修行,莫要再沉溺红尘,不得挣脱。” 方断游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那群人不会来这儿了,我是知道的。那也行,就这样吧,我呢,就回我的地盘儿,你们……自己玩儿吧。” “对了,下次要是还有人找我,只要钱足够,我还是会帮他们。” 玉生却道:“施主怎么会以为自己还能走呢。” 这让方断游想要离开的脚步倏然顿住。 “什么意思。”他转头看来。 霍皖衣道:“你是收钱办事,却也将我从府邸中掳了出来,岂能让你说走就走?” 方断游瞪大眼睛:“好哇,原来你们在这儿等着我!” “告辞!” 他话音飞快落下,立刻动身逃跑,窜出去的速度犹如那只不见下落的兔子,眨眼间就再也没了踪迹。 作者有话说: 天然克坏蛋。 方坏蛋:我不是坏蛋。 莫少:你脸上写着坏蛋两个字。
第95章 诀别 顺天府的大牢昏暗无比。 展抒怀顺着火光指引一步步走下台阶,在一间牢房前停了脚步。 狱卒冲他点点头,转身走远,守在拐角,只露出半个背影。 展抒怀沉默了许久。 他隔着铁栏,专注地望着牢房中的人影,如同初次相见般,一点一滴,一丝一寸都看得细致清晰。 “谣娘。”他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叹息,“为什么?” 她是个爱美的女人。 她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裳,簪芙蓉样式的头饰,双眸剪水,令人见之难忘。 展抒怀已经记不清她与自己度过多少个春秋。 他们总是相伴左右。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狼狈,穿着囚服,被关在阴暗的笼子里,明媚的容颜苍白病态。 为什么? 他这样问,谣娘抬起头看向他,咬着唇道:“因为我讨厌霍皖衣。他总是让你做很多危险的事情,展哥,我不要你以身犯险,你不能受他摆布。” “可是谣娘……”展抒怀喉间又泛出涩意,“我已同你说过,我和霍大人之间是各取所需。我也需要他帮我做事,我不是事事都在为他而做,我是为了我,为了我们。” “可是凭什么啊,展哥!” 谣娘神色凄苦,仅仅是看到他心痛的眼神,就落下了眼泪。 “他让你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那么危险!我总是担心……担心你被发现,担心你被人抓住把柄……担心你受伤,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每次你一离家,我都会害怕,”谣娘捂着唇颤抖不已,哽咽道,“我怕突然有人闯入家中,说你得罪了哪个权贵……触怒了谁。我也怕听到你不好的消息……” 谣娘双眸含泪地看他:“我会很害怕啊,你知不知道,展哥。我每次都害怕,你只要一离家,我就好怕好怕。” 展抒怀心痛万分。 他做的事,十个里有八个是为了她。他总盼望给她最好的东西,让她无忧无虑。 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给到她的,不是快乐,而是恐惧。 展抒怀喉中哽咽,迟迟说不出一个字来。 谣娘悲声道:“展哥,我多想告诉你……不要再做了,那些事你都别再去做……不管是什么事,关于什么,我们都别管,别碰。我只想你好好儿的,我也好好儿的。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展抒怀嗓音沙哑:“我们可以的,谣娘。” “不……只要霍皖衣活着就不可以!”谣娘瞪大双眼看他,“他要利用你,想尽办法让你为他做事,你就算不想帮他,你也还是会因为他许诺的好处而心动。展哥,他太了解你,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他不死,你永远都不会放下这一切。” “展哥,我们不能一生受制于人,尤其是被霍皖衣控制在手里。” 她几步挪到铁栏前,隔着铁栏向展抒怀伸出手,白皙柔滑的手指抚在他的脸上:“他那样的人,没有情义,没有良心,他轻易就能控制你,说不定他还很得意……得意你这么轻易就上了当,由他驱使。展哥,已经不能这样了,他不再是当初的霍大人,我们都不用受他控制了,你知不知道?” 他抓住她的手腕,只觉得好凉。 动了动唇,展抒怀低声道:“我帮他,都是因为帮他有用……我才帮他。” 谣娘却摇头道:“不,你不懂,你不知道……我不要你从霍皖衣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我只要你好好儿的啊,展哥……我宁愿和你一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什么富甲一方,享尽荣华,那些东西我并不想要。” 展抒怀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谣娘。” “反正到了现在,你和我都没有退路了,”谣娘噙着泪,“你去杀了霍皖衣,会有人为你带路,我们可以一起走,逃到天涯海角,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谣娘?”展抒怀缓缓睁大眼,错愕道,“你是什么意思?” 谣娘抿了唇:“我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和他们合作,就算我被抓住,也还是会有人帮你……展哥,你杀了霍皖衣就好了,他本来就是该死的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 她忽而住了口,因为遥遥黑暗里,霍皖衣的身影渐渐行近,黑色的衣衫衬得他肤白胜雪,容貌昳丽绝艳。 展抒怀松开她的手,转而挡在她身前:“你怎么来了?” 霍皖衣眼眸深深,从他身后的阴影一扫而过:“她要杀我,我不该来么?” “霍——” “你不用急着说话,”霍皖衣打断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是我和谣娘不能说的。” 这句话落下尾音,霍皖衣淡淡道:“让开。” 展抒怀没有动。 “……让开吧,展哥。”身后传来谣娘有些发哑的声音。 展抒怀皱紧眉头,叹息一声,往旁边挪开两步,只留出个空来。 火光摇曳间,谣娘抬起头,神情漠然地与霍皖衣对视了片晌。 “你想和我说什么?”她扬声问。 霍皖衣道:“你十分想要我的命?” “难道还能有假,我很想要你的命,每天都想,每时每刻也想……只要展哥离开我,我就会发了疯地想。” 她亦不避讳,直言快语地回答他。 展抒怀神情苦涩。 “很好,”霍皖衣没有再看她,视线移转到一旁,静默须臾,他道,“你们走吧。” “……什么?”谣娘一怔。 她想过他会说什么,千百句都料想过。 无非是许诺出更多好处,无论能否达成,只要能哄骗一时便是一时。 却不曾想过霍皖衣会这样说话。 然而霍皖衣并不在乎她的惊愕,只微笑道:“你想杀我,但我不想死。所以我不能由着你要我的命。” “既然你是害怕展抒怀因为我而丧命,那你们就走吧。”霍皖衣道。 谣娘问:“走去哪儿?” “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 “……你会真心放我们走?”她却又嗤笑出声,“你这样的人,什么对你有利你才会做。我可不觉得你是真的要我们走……霍皖衣,你又在算计什么?” “算计?” 霍皖衣一掸衣袖,火光自他袖摆的花纹上一跃而过,落在他眼底。 他偏过头看向她,眸中却犹如有着幽渊万丈。 “我霍皖衣想要算计什么,总是会成功。谣娘,你难道还不够懂我么?你懂我,就应该知道,当我能用算计解决一桩事时,那谁也避不开我的算计。” “你怕么?怕这又是什么陷阱,我放你们走,其实是在害你们。我可以告诉你,这的确如此,但你有说不的资格么?你没有资格拒绝我,所以即使如此,那就算是陷阱,你们也要给我跳下去。” 这番话令谣娘怒而发笑:“你说得不错,你就是这样的人。霍皖衣,你这样说话,倒比你平时虚情假意的样子真实得多。” 霍皖衣笑了笑,将守在拐角处的狱卒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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