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忘禅心里瞬间明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压着嗓子道:“你现在立马回宫中与他道歉。” 景伏城却好像被他刺住了,情绪也有些不太好了,他松开手, 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微凉了几分道:“有什么好道歉的?不过是抢了马明目张胆的跑了出来,他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难不成还要对我做什么吗?” 忘禅脸色难看,一时语塞,看着景伏城那根本不放在心上的神色,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即便他说了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景伏城根本不信。 在他心中,景伏远仍是那个待他极好的兄长,从未变过。 忘禅一直未曾睡着。 房间内的烛火噼里啪啦的炸开了好几次,直到彻底燃尽了灯油灭掉,屋内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窗外隐隐有雨点打在屋檐上的啪嗒声,缠着耳边怎么都不清净,所以才一直睡不着。 大概在后半夜的时候,忘禅模模糊糊要睡着了,听到前院传来很大的动静,似乎来了很多人,叽叽喳喳的在说着些什么。他缓了一下,突然就清醒过来,以最快的速度披上外衣,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好,便往外冲去。 靖王府灯火通明,院中,站在最前面的人是宁泰珩,他身后跟了约莫百来个侍卫,有些站不下的,便在靖王府外等着。 他们点着火把,鲜红的火焰几乎将半个天空都映亮了。 景伏城的脸色苍白,难看到极点。 “怎么回事?”忘禅裹了裹衣服,问东生。 东生压低声音,解释道:“方才宁宰相带着一批人冲进来,说是……说是要将将军拿下下狱。” 忘禅心道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敢问宁大人,我犯了何罪。”景伏城微微抬着下巴,神色微冷,“你来拿我,又是领了谁的命令?” 可笑景伏城还天真的以为景伏远根本不知道。 忘禅闭上眼,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以为宁泰珩会说不尊天子,如是这样一个小小得罪民,景伏城总不会有性命危险。 却不想宁泰珩一声冷笑,却是掷地有声:“通敌叛国!” 忘禅的双眼倏地瞪大了,往前迈了一步:“通敌叛国?你是说堂堂一国之将,帮景国拿下景国的景伏城通敌叛国?这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宁泰珩却并不在意忘禅这话,而是冷笑一声,道:“我自是手中掌握了证据,后又禀报了陛下,才敢带着御前侍卫来拿人的。我劝靖王也莫要再挣扎了,倒不如老老实实的跟我先回去,免得又判你一个忤逆的罪名。” 景伏城的手,几不可察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很快,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是皇兄让你来拿我的?” “下官自然不敢擅自行动。”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景伏城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往前迈了一步,发出一声冷笑,随即低声道:“好,我跟你走。但这靖王府中的其他人,你不可动。” 宁泰珩的眼神微妙的落在了忘禅的身上,但他没说什么。 景伏城却直接抽了身上的剑,刀尖直指宁泰珩的脖颈处,一抹冷光闪过。 “听懂了吗?” 宁泰珩伸出手,握住刀锋,一字一顿道:“靖王,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你不要难为我。”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峙了足足有半炷香的功夫,最后是景伏城先收了剑。 那剑“铛”的一声落在地上,一群人围上来将景伏城包了个严严实实,生怕他又将剑拿到手上似的。 簇拥着,人就被一窝蜂的带了出去。 忘禅蹲下去,将那把离了柄的剑捡起来,一股寒意骤然逼进身体里,他打了个寒战,抬起头来看向这微冷的深夜,幽幽月色似乎躲进了云层里,看不到了。 “忘禅大师……”东生突然低着声音说了一句,“你先回去歇息吧。将军不会有什么事的,您放心。” 忘禅站起来,侧身看向东生,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也跟景伏城似的那般天真,还相信那个人不会对他做什么吗?” 忘禅转身往屋里去了,声音遥遥的、冷冷的传过来:“天子心中,哪有什么手足情深。”
第76章 下狱 景伏城下了狱,整个靖王府都翻了天。 没有谁是不着急的,除了忘禅。他跟没事人似的,早中晚三顿一顿饭不落,该做早课就早课,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练字侍花。 连司马筠看着都急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那可是……”她的话说到一半,又顿了顿,换了个温和点的说辞,“那可是景伏城。” “景伏城又如何。”忘禅平静的在纸上写下一个“静”字,“我早就同他说过,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是同路人了。” “可是——”司马筠急得脸都红了,“可是你们俩不是……” 一滴墨落在纸上,又极其迅速地渲染开了,留下一大滩深色痕迹。 忘禅抬了抬眼,淡淡道:“该说的我都说尽了,他既不听我的,又为何要让我如今来担心他呢?” “你真是……!”司马筠气得一甩袖,愤愤不平的往外去了,“以前觉得你人还挺好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景伏城又不是外人,你竟然如此态度!” 待司马筠将门摔上,忘禅这才搁了笔,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急又有什么用呢?他又救不出来景伏城。 可笑他什么都做不了,根本无能为力。 狱中。 耳边时不时传来有人受刑惨叫的声音。 躺在草铺成的床上往上方一看,有一方极小的,恐怕连人都过不去的窗户,封死了,但能看到外头的银月。有幽冷的月光从那小小的窗框中洒进来,给这黑暗的环境里添了一点亮。 景伏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想了很多有的没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到有脚步声,于是迅速地坐了起来。可出现在外头的不是他想见的人,而是英公公。 “靖王爷。”英公公端着一碗肉粥,看向景伏城,苦笑一声道,“陛下最近忙得很,说是不见。但陛下体恤,特地让奴才带来了一碗肉粥。” 景伏城扫了一眼,那肉粥和这几日吃的牢饭比起来自然是天差地别的,但他也实在没什么胃口。 于是径直忽略了那碗美食,靠着栏杆冷声道:“他不见我?” “这……”英公公于是苦笑一声说,“不是不见您,是陛下最近公事繁忙,实在是没时间来见。” 景伏城发出一声冷嗤,随后转过身,背对英公公道:“这肉粥你拿回去吧,劳烦你帮我告诉一声皇兄,就说即便是想要了我这个兄弟的性命,总也要见了面亲手要吧。” 英公公沉默的站了片刻,这才转身走了。 景伏城扭头,那肉粥放在地上,还热乎乎的。他没觉得饿,只觉得心烦,干脆一抬脚将那碗肉粥踢翻在地,如此心里才舒坦了几分。 闭着眼,又不知道睡了多久。 大概是又过了一日,因为外头的天亮了又黑了下来。 牢里已经没有惨叫声了,听那群狱卒闲聊,应该是人已经死了,尸体都拖去乱葬岗扔了。 景伏城在想自己死了之后不会也被景伏远拖到乱葬岗去扔了吧。好歹是兄弟,至少给他留个全尸,找个地给埋了吧。 但多半是进不去皇陵的,毕竟他通敌叛国。 其实景伏城也就是闲着无聊瞎想打发时间,他没觉得景伏远真的要自己的命。在他心里自己的这个兄弟还是对自己情深义重的。 外头又有了脚步声。 这一次景伏城没站起来,他觉得不会是景伏远。 但很快脚步声在他的牢前停住了,然后有人开始开锁。景伏远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来:“不是很想见朕?” 景伏城猛地一下醒了瞌睡,坐起来,然后用一种很冷的眼神看向他。 “连招呼都不打了?”景伏远还笑意盈盈的,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仿佛把景伏城关进牢里的人不是他。 看他这样子,景伏城甚至在想,会不会是景伏远另有打算,将他关进牢里只是权宜之计。 他有些迟疑的开口道:“皇兄。” “先吃点东西。”景伏远一挥手,便立马有人端了张桌子上来,然后人群鱼贯而入,大鱼大肉全都往桌上放去。 兴许是看到了熟悉且信任的人,景伏城突然有了点胃口。 他吃了点鱼香肉丝。 很香。 比他之前吃过的任何一道菜都香。 “多吃些。”景伏远坐在那里看着他,脸上还噙着笑意,好似很乐意看到他认真吃东西的模样。 这样看得久了,景伏城反而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搁下筷子问道:“皇兄,你这是……” “别担心。”景伏远说,“就是觉着你好似瘦了一些,总要补补。” 景伏城彻底吃不下去了,他拧着眉头道:“我是否通敌叛国,皇兄你是最清楚的,你用这个理由把我抓进牢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再吃点?”景伏远却避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看向桌上的那些美味佳肴,道,“现在不吃,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吃到。” 如此一说,景伏城更是食不下咽了。 他紧紧地盯着景伏远,只等一个他的答案。 景伏远幽幽的叹了口气,终于问道:“小城,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若是有朝一日,我与秦持玉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会选谁?” 景伏城当下觉得好像被人重重的锤了一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名字,自然不是景伏远。 答案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不愿做选择,但是心底最真实的答案已经帮他做了选择。 景伏城避而不答:“回答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因为你始终要做出选择的。”景伏远苦笑一声,站起来,“你不必答,朕已经知道答案了。” 景伏城仰头看他。 “你做了你的选择,朕自然也会有朕的选择。”景伏远叹息一声,缓缓道,“朕只需要绝对的忠诚,倘若秦持玉不是秦家人,朕自然什么都不管,可……他是秦家人,从他是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秦将军当真是你杀的。”景伏城蓦地目光如炬,看向他,“你是黑崖令的主人。” 景伏远什么也没说,起身往外走去。
第77章 见面 靖王府门庭冷落。 与短短半月之前比起来,都已经是天壤之别。 就连回来的东生都忍不住埋怨道:“之前都是上门求着我们将军这那的,如今……如今却个个避如蛇蝎,莫说是见面了,甚至连大门都是紧闭着的。当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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