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官答:“救出来的重伤者就有上百人,京兆府尹已经在东门大街的空地上设了临时的救治棚。” “死者呢?” “找到完整尸体的有十几个,还有些已经……”校官想起现场有如人间炼狱的惨状,有些不忍地说:“已经辨认不出了。” 夏司言沉默良久,“本来是节庆的日子,却出了这样的事,一定要严查。冯可,你马上去找袁征,让他带领太医院中的所有医官全部去救治棚帮忙,需要的药材可以从宫中支取。” 冯可应了。周奎起身对皇帝躬身道:“臣先回兵部去部署,配合城防军和京兆府全力调查火灾的起因。” 夏司言点点头:“众位爱卿辛苦了,传令下去,这两日的中秋假取消,京中所有官员回衙上值。” 回长乐宫的路上,夏司言让冯可去看看韩佑,叫他进宫来一趟。 皇帝说完要所有人回衙门上值之后,便想起韩佑也是一夜没睡,有些舍不得把人累坏了,想让韩佑进宫补个觉。 冯可去了韩府,韩三说韩佑从昨天晚上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于是他又和韩三一起去了户部衙门,户部的人也说没有见到尚书大人。 最后他们去找了城防军总指挥使,指挥使说清早大火扑灭的时候韩佑就走了。 出去跑了大半天都没找到人的冯可,终于心惊胆战地得出一个结论——韩尚书不见了。
第31章 毒药 夏司言快疯了,韩佑已经失踪一天一夜,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城防军、禁卫军和破晓的人马兵分三路地找,他却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竟没有任何踪迹。 昨日棋盘街的情况又实在是混乱,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从八月十四日起,皇帝下令京城全面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家门。城防军和禁卫军在明面上挨家挨户地找,破晓在暗处探查。旨意上写的是搜查爆炸案的可疑人员,而还有一道命令是皇帝的口谕——必须在两日内找到户部尚书韩佑。 棋盘街后巷的一间小屋内,一个男人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外面,然后回到桌边坐下,骂道:“妈的,真的全城戒严了,现在怎么办?” 韩佑在模糊中听到有人说话,声音很近。他意识渐渐清醒,感觉到自己睡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浑身都很痛。 另一个人扯着公鸭嗓道:“还他妈的不是怪你!我他妈说点燃引线就跑,你非得要在附近看看,这下好了,走都他妈的走不了了!” 韩佑屏住呼吸,继续凝神去听。 头一个人说:“诶!他好像醒了,刚才手指动了一下。” 韩佑感觉到有人靠近,一股令人反胃的气息喷在他脸上。他放松身体,平缓地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昏迷的姿态。那人狠狠地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他依然一动不动。 头一个人又说:“操,别弄他脸,弄坏了不值钱了。” 公鸭嗓又骂:“钱钱钱,得他妈的有命花啊!现在我们门儿都出不了,你他妈的还想带个大活人一起?” 那人答道:“从北昌人那儿搞到六百两银子,再把这个货出了搞个五十两,够咱们一大家子跑出去重新过日子了!反正都是跑路,不如多赚点再跑。” 韩佑听到北昌人三个字,心中一凛。 北昌是昭国的邻国,多年来摩擦不断,听这两人的意思,这次爆炸竟是北昌人搞的鬼! “操,真醒了!”公鸭嗓踢了韩佑一脚,骂道:“你他妈的还装!” 刚才听到北昌的时候,韩佑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被公鸭嗓看到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两个布衣短打的中年男人。一个黑而壮,长了一对三角眼,尖嘴猴腮,坐得离他很近,应当是刚才踢他的公鸭嗓。另一个人中等个头,四方脸,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坐在离他稍远一点的地方。 韩佑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充斥着经年的霉味儿,桌上一盏冒着黑烟的油灯。烟很直,说明房间里没有一丝风。一扇小窗被木板钉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情况。但从刚才两人的对话来看,他们应当还在京城里。 “怎么办?”四方脸说,“要不再给他一棒?” “好。”公鸭嗓起身去找棍子。 “等等,”韩佑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说:“放我走,我给你们钱。” 公鸭嗓脚步一顿,回头骂道:“你他妈当我们傻?现在全城戒严了,你一出去不就把我们给卖了?” 韩佑盯着公鸭嗓的眼睛说:“全城戒严我也能把你们送出去,我爹是城防军总指挥使。” 那公鸭嗓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刀按在韩佑脖子上,凑近了看韩佑的脸,道:“这京城还真他妈是个好地方,随便在街上抓一个人都能抓到城防军总指挥的儿子。” 四方脸也走过来,蹲在地上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的?” 韩佑瞥了一眼刀刃,“你们可以把这个东西架在我脖子上出去,我爹很疼我,他会放了你们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公鸭嗓说:“把那个药给他吃。” 四方脸露出有点肉疼的表情:“啊?那个药很贵的。” 公鸭嗓拿刀柄给了四方脸脑袋一下,骂道:“你他妈是不是蠢,先给他吃了,叫他回家拿钱来,再把我们送出去!如果他骗我们,他自己也是一个死!” 四方脸想想觉得有道理,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子,倒了一颗药丸出来,道:“这个药吃下去活不过半个时辰,如果你拿了钱回来再把我们安全送出京,我们就给你解药。如果你耍花招,最多我们同归于尽,懂了吗?” 韩佑点点头,从四方脸手中接过药丸,说:“水。” 公鸭嗓掐着他的下巴把药扔进他喉咙,再迅速地在他下颌上打了一下,韩佑被迫把药丸吞了进去。公鸭嗓还不放心,又掐住他的下巴,伸了一根手指进去在他嘴里掏了一圈,确定药丸已经吃进去了。 那人手上有一股浓烈的硫磺气味,韩佑想起棋盘街废墟里的断肢残臂,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 公鸭嗓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少他妈耍花招,这药吃进去吐不出来的。” 韩佑被打得脸一偏,咳嗽着说:“没想吐出来,我可以走了吗?” 四方脸伸出五根手指,道:“我们要五百两,现银。你有没有?” 韩佑点点头,“好,给你们五百两黄金,你们等我回来。” “操,一个城防军总指挥这么有钱!当官的都他妈不是好东西!”公鸭嗓掐着韩佑的脸,恶狠狠道:“只有半个时辰,你他妈自己抓紧了,能不能活全看你腿脚多快了。” 韩佑站起来,只觉得头昏眼花,后脑勺尤其痛。站了好一会儿才熬过那一阵晕眩,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闩出去了。 他认出来这里是棋盘街背后的一条小巷子,离皇宫不远,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进宫了。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小巷子里一排简陋的民房,他记住了他出来的这间屋子是从巷子口数过来的第七个。 走出巷子来到大街上,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各家各户都门窗紧闭。他刚才听到那两个人说京城戒严,没想到是这种级别的戒严。 夏司言也察觉到事情不对了吗? 必须尽早把消息传出去,北昌竟然已经把手伸到我昭国国都来了,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们选择的时间也很巧妙。八月十四节日庆典正式开始,棋盘街就会有城防军巡逻,守卫森严、反应迅速。他们挑在八月十三的夜晚引发爆炸,明显是对京城的情况十分熟悉,故意冲着守卫薄弱的时间来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京城有北昌的细作! 韩佑在心里默算,被抓的时候应该是八月十四的清晨,接着他昏迷了很长时间。看天色,这应该已经是八月十五的上午了。 走了一段,觉得胃里绞痛得厉害,不知是旧疾复发了还是那个药的作用,疼得他浑身发抖。 他走不快,但是时间不多了,要是能跑起来就好了。 韩佑感觉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身体的力气和温度也在跟着那汗液流失。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和夏司言那天晚上牵手,夏司言问他,能不能一直走下去,他回答前面就要走到头了。 真是太不吉利了。 有些后悔当时说的这个话。哪怕哄小皇帝高兴呢,说两句好听的,看他再笑一笑多好。 韩佑喘着气,远远地看到有一队身着软甲的城防兵在巡逻,他抱着自己的腹部,慢慢朝那队士兵走过去。 队伍最前面的骑兵发现了他,打马过来。马蹄声嗒嗒嗒地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回响。韩佑站着不动。 那士兵走近了,用长枪指着他的额头问他:“你是什么人?现在全城戒严,所有人不得出户!” 韩佑抓着马鬃,缓了一会儿,忍耐着锥心的疼痛,沉着地说:“我是韩佑,带我去见你们总指挥使。”
第32章 解药 骑兵拿出韩佑的画像看了一眼,确定面前的人没有说谎,便立刻下马把他扶了上去,一路跟着马匹狂奔,把韩佑安全送到了总指挥使罗东灵的值房。 这个时候距离韩佑服下毒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强自打起精神把重要的信息告诉了罗东灵。 “快派人去抓,人还在棋盘街后巷的民房里……他们是受北昌人的指使……一定要查出……城中……城中有……北昌细作……” 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话已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他抓着罗东灵的手臂,突然感觉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血红的纸,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变成了红色。 他看到罗东灵一脸惊慌地对他喊:“韩大人!你的眼睛怎么了?” 韩佑眨了眨眼,世界已然变成一片血红。耳边的呼喊声渐渐远去,身体的疼痛也渐渐抽离。再要说什么已经说不出来了,终于闭上眼睛坠入了那一片血红之中。 午时一刻,长乐宫。 时值中秋,京城依然十分炎热,燥得人心烦意乱。长乐宫中一片死寂,人人面带愁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御榻之上,韩佑已经气息十分羸弱。 袁征一眼看出这是中毒之症,便立刻用银针控制住了毒性的蔓延。他轻轻拨开韩佑的眼皮,只见韩佑双眼瞳仁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 事情有些棘手,袁征思忖片刻,向坐在御榻之侧的皇帝禀告:“陛下,韩大人所中之毒……恐怕有些难解。” “难解?”夏司言蓦然起身,一直保持的沉着冷静就要层层碎裂,他厉声道:“这世上还有你难解的毒?!” 面对皇帝的盛怒,袁征跪地叩首请罪道:“引起瞳孔变红的毒药有好几种,每种对应的解药又都是剧毒之物,单从脉象无法分辨,一旦错用,就是必死无疑。老臣没有见到毒药,不知其成分,不敢配置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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