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祯被说中了,嘴角微瘪,闷不做声。 夏侯虞出来打圆场,道:“既然如此,谢般兄弟与我们一同前往吧,我正要多谢谢般兄弟这桩大生意。” “不用不用,”夏侯般客气道:“你记着楚飞飞的好就成,是他把你介绍来的。” 赌坊就设立在长安城中心,与楚家府宅不远。 今日天上飘雪,并不寒冷,反而有一种透彻的舒适感。 三人未乘马车,说说笑笑,没半炷香也走到了夏侯虞的赌坊。 没等三人靠近,就听见赌坊内传来喧闹声,下一瞬,从里面登时飞出一个人。 更准确的说,是被踢飞出来一个瘦弱的男子。 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趾高气昂的紫衣姑娘,头顶花花绿绿别了许多簪饰,并不是长安城女子喜爱的款式,看着好生奇怪。 尽管如此,配着这位姑娘姣好的容貌,竟也不觉突兀,反而衬得她俏皮可爱。 “这一脚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若再紧逼那位老人家,你看我不废了你!”姑娘大声对被踢飞的人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将姑娘与男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楚祯三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挤了进去。 夏侯般见不惯倚强凌弱,见那男子如此瘦弱,上前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如此嚣张跋扈做什么!这人如此孱弱,胳膊腿儿估计都没你粗,干嘛欺负人!” 其实这姑娘身量瘦小苗条,只是气场十足,又能一脚踹飞一个男人。 夏侯般故意这样说,讽刺姑娘。 “你是何人,在这里大放厥词!本姑娘在行侠仗义,你竟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本姑娘!” “我就看不惯倚强凌弱,怎样!你管我是谁!” 眼看两个人要打起来了,瘦弱男子见状要跑,楚祯立马拉开两人,准备去拦男子。 夏侯虞先行拦住了那个男子。 楚祯:“你先别指责这位姑娘,先问清楚矛盾因何而起。” 姑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睨一眼夏侯般,阴阳怪气道:“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不像你,愚勇!” 夏侯般:“你……!” 正巧这时赌坊里走出一位老人家,身旁是看着同紫衣姑娘一般年纪的另一位姑娘,眼角还带着泪。 赌坊的领头荷官跟着跑出来,在夏侯虞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而后对老人家说:“这位是我们赌坊的东家,您有何不公都可与他说,您的事虽与我们赌坊并无干系,但见到不平事,我们还是要管上一管。” 老人家抹了抹眼,颤颤巍巍道:“唉,这人本是老夫前几年救的一名乞丐,老夫看他实在可怜,便给他在老夫的东家处谋了个营生,没想到这人忘恩负义,不仅与东家狼狈为奸,一齐压榨老夫与爱女的工钱,竟还妄想娶爱女为妾。” 老人家的女儿也道:“他不知哪里学来的偷盗本事,将我家中老家的房契偷走,以我夫婿的名义,抵了银两做赌债,全都输光了。又想娶了我,再将我卖至半柳巷。如今他拿了我们东家处我的卖身契,我和父亲一路追赶,才赶至您的赌坊,这位姑娘路见不平,帮了我们一把。” 老人家拉着女儿跪下:“您赌坊损坏的财产我们给您做牛做马赔偿,只求您能拦住此小人,若让他逃了,将小女的卖身契卖进青楼巷馆,小女这辈子就完了。” 如此一来,在场人等全都明白了。 紫衣姑娘梗着脖子,更加不正眼瞧夏侯般。夏侯般此时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楚祯凑近夏侯虞,低头瞧了瞧男子,轻声对夏侯虞道:“他左手无名指是断指,看痕迹是硬生生切断的,老人家的女儿说他去赌,想必是出千被发现了。” 夏侯虞点点头。 紫衣姑娘看楚祯和夏侯虞不知在低头商讨些什么,以为他们要放过这男子。 她急道:“你们若不想沾血,我把这人拉到城外去杀了!” “你怎么嘴里全是打打杀杀。”夏侯般劝道。 “你闭嘴!你如此向着这垃圾,是不是和他一伙的啊!” “你你你,别不识好歹,长安城的大理寺可不是好惹的。我是看你姑娘家家,这么大张旗鼓说要杀人,怕你惹上一身官司!” “用不着!本姑娘想做什么做什么!” 夏侯般本来想为自己的鲁莽道个歉,这下直接气不打一处来。 楚祯不管夏侯般,去问夏侯虞作何打算。 没想到夏侯虞笑笑,对楚祯道:“飞飞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问我?”楚祯惊讶。 夏侯虞温和笑着点头。 楚祯惊讶不过片刻,便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此人如此恶劣,忘恩负义,确实如紫衣姑娘所说,该杀。可这终究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开的本就是赌坊,此人恰是所有赌坊明面上最深恶痛绝的一种赌徒,你不妨此番砍他几根手指,让他无法再出入任何赌坊,声名狼藉,你也恰好给你未开的赌坊得了民心。” “就按飞飞说的办。”夏侯虞将楚祯的主意,交待给领头荷官。 “净舟你不再思量思量?” 夏侯虞微笑摇头,上前将老人家和女儿扶起。 “老人家,你若不嫌弃我的赌坊是鱼龙混杂之地,可否在此处做个账房先生?” “您……您怎知?”老人家疑惑,夏侯虞怎知他是做账房的伙计。 夏侯虞:“看您五根手指指尖,食指中指茧子最厚,拇指的茧子则在旁侧,便斗胆猜测,您曾经是个账房先生。” “东家实在慧眼,多谢东家!” “老人家快快请起,至于您的女儿,她的卖身契既然被您的老东家给这位男子了,在下便做个主,放在我这里,姑娘可否去在下的布衣坊做女红帮忙?月奉银钱与坊内织女一样。” 老人家的女儿也一同跪下磕头,哭道:“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闹剧暂歇。 楚祯对这位紫衣姑娘多了几分敬佩,更是见她将夏侯般呛的面红耳赤,不由发笑。 夏侯虞也上前敬佩道:“姑娘行侠仗义,好一身本领啊。敢问姑娘大名,从何处来?” “本姑娘名叫筱罗,从哪里来你管不着。” 还真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 筱罗回答完,斜眼瞅夏侯般:“你可真是个酒囊饭袋,与你的这两个朋友一点也配不上!” 说完,筱罗就跳上了对面房梁,几个轻功施展,没了人影。 夏侯般此番被骂的脸红脖子粗,“你”了好几声,也“你”不出个名堂。 楚祯与夏侯虞都不自觉笑出声。 “你俩笑个屁!”夏侯般吼完,转身就走。 楚祯见夏侯般走远,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散开,悄声对夏侯虞道:“那人我们不能砍了指头就完了。” “你还有何主意?” “我们要防着他对老人家和姑娘报复。” “你打算怎么做?” “跟着他,看看情况。” 男子捧着满手的血,颤颤巍巍往城外走。 楚祯和夏侯虞在后面悄悄跟着,夏侯虞还让领头荷官跟在不远处,以防万一。 十指连心,砍几根手指也不是轻伤。 果然男子没走几步,便体力不支,栽倒在树下。 楚祯道:“正是此时。” 没等夏侯虞跟上,楚祯先闪到男子跟前。 男子吓了一跳,求饶道:“你们还要做什么!我已经让你们砍了手指了!再也赌不了,也无法做农活了!” 楚祯轻蔑抬眼,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们想了想,你这样的败类,还是不能留在世上,万一老人家和姑娘有个好歹,我们岂不要后悔今日放了你的性命。”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有那位东家的庇佑,我怎敢!” 楚祯不知道,男子却清楚的很。 他是见过夏侯虞对下属说砍他手指时,轻飘飘的眼神的,那种不把人命看在眼里的眼神。 就如楚祯说这番话时,夏侯虞在楚祯身后,淡淡看着男子的眼神一样。 楚祯疑惑男子为何像见了鬼一样惊恐,思量不出缘由,便作罢。 待他再要说些什么,男子突然大叫着起身便跑。 楚祯连忙追赶过去,却因着体内的毒,不能运力,行至几里便觉心口剧痛憋闷,眼前一黑,正要栽到。 突然落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内,楚祯偏头一看,是夏侯虞接住了他。 “你在此处等我,我去追他。” 楚祯苍白着一张脸,紧捂胸口靠在树上缓。 不消片刻,夏侯虞便拎着男子的领子,扔到了楚祯面前。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跑了!求求你们放过我!我绝不去找老人家他们二人的麻烦,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楚祯勉力支撑,站直了身体。 “既然你如此说,那便信你一信,若老人家和姑娘有分毫差池,被我们发现是你在作祟,就不只是砍手指这么简单了。” “明白了明白了!”男子发疯了一样磕头。 “滚吧。”楚祯沉声说。 男子连滚带爬,往远离长安城外的地方跑去了。 “净舟……”楚祯声音突然虚弱。 “怎么了?” “扶我……一下。” 话音刚落,楚祯便晕了过去。 夏侯虞探了楚祯的脉象,是强行调动身体的血脉,体力不支才晕了过去。 他望着楚祯苍白的面容,眉头挑了挑。 心道:这人好生奇怪。 使臣之子暴毙,他并不在意。 寻常人家百姓被抢掠,他倒是愤愤不平,拖着无能为力的肢体,非要争个是非对错。 他将他背在背上,冷眼看了看周围,道:“出来吧。” 一直跟在远处的领头荷官站出来:“少东家。” “废了他,别留痕迹。” “是。” 领头荷官往男子方向追去。 夏侯虞对着昏厥的楚祯冷笑一声,轻蔑道:“妇人之仁可做不了什么大将军,既然想仗义行事,这种渣滓,斩草除根才最稳妥。” 言毕,夏侯虞带着楚祯往自己西郊的新宅院而去。 楚祯是在太阳完全落下去才醒过来。 睁眼,便见夏侯虞在他身边忙活着什么。 “我睡了多久?” “不久,”夏侯虞道,“也就错过了两顿饭而已。” 楚祯笑了起来,支撑床榻,靠在床头。 他故意问道:“净舟可有给我留口饭?” 夏侯虞无奈笑道:“飞飞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明明看见我在摆正碗筷,还要问我有没有留饭。” 楚祯被夏侯虞彻底逗笑,脸上的苍白也褪去了些许,泛上了红润。 夏侯虞扶着楚祯下了床,一桌朴素小菜,倒也足以补充楚祯的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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