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泽一把将大麾从他手中扯过来,面无表情地道:“谁让你来安胜的,你就管谁要去。” “哎呀,南肃他在青渊,这不远着呢嘛?你就借我一件嘛,哥哥你借嘛……” 远? 闻言,秦世泽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冷笑一声:“他就在百里外,你不知道?” 李胖儿一怔:“啊?” 他的消息终究是没有秦世泽灵通,既不知前些日子军粮被置换一事,也不知秦世泽抵达安胜时,这座城池已经被南肃折腾成了什么模样…… 黑夜像是浓浓的潮水蔓延开来,有尖锐的鸣金声刮过清冷的夜空,那是万千杀戮的味道,无数灵魂死亡的味道。 在简单叙述完安胜之况后,秦世泽面色渐渐沉了下去:“我到达此处时,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已死光,除了被敌军杀死的,还有被活生生饿死的,南肃一力承担军粮一事,却发生了如此惨绝人寰之事,他该当何罪……” 身为大燕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秦世泽忠君爱国之心比之旁人更甚。 如今看着满目疮痍的关城,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平缓了一下情绪,才又道:“有些话,往日大家都藏着掖着不肯明说,可其实谁不明?南肃与皇上积怨已久,他如今羽翼丰满,就算要使些绊子,我也勉强可以理解……但唯一有一点让我想不通的是,他既然毫不在意安胜和殿辰的死活,又为何要求援于你我?” 李胖儿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就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放小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觉得他前后的行为十分矛盾?” 黑甲战士们站在秦世泽的左右,他的目光那样冷,牢牢的注视着天地的尽头,那边,是极遥远的西北方:“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昨日,有一只青渊发来的粮草军抵达了安胜,他们从南城门而进,路线不仅避开了南肃的驻扎地,领头的军需官还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奉南肃之命来此的……” “啊?等等等等……” 李胖儿真的被绕糊涂了:“他到底在哪儿?一会儿在青渊,一会儿在城外,一会儿要置殿辰于死地,一会儿又发信求援于你我,这究竟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这答案,也许只有南肃本人才知晓吧? 秦世泽眼睛渐渐眯起,冷声说道:“我前几日一直抽不开身,正好你来了,不如你我直接去见见他?” 【作话】 久等。 这段时间一直写了删,删了写,想了好几种结局,最终还是决定这样呈现,总之,感谢大家的陪伴,么么哒。
第九十章 是亲人吗 夜风呼啸,一片寒冷,这样冷冽的夜晚,却有一只兴安军小队避开了大夏的斥候悄悄出了城,直往南肃之前的驻扎地而去。 可刚踏进军营,一个爽朗的声音就远远地传了出来:“有失远迎……” 秦世泽顿时驻足,眉头轻轻一皱,李胖儿转过头来看向他,虽然有些疑惑,却也跟着没有继续往前走。 就在此时,一名中年军官穿着一身铠甲,一边向两人走来,一边拱手朗声说道:“小秦将军,李公子,下属乃托臻王的前军参将陈自德,久仰二位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幸会幸会!” 秦世泽略略点头:“原来是陈将军。” 中年军官笑着伸出手,说道:“外面天冷,二位快请进帐。” “不了,”秦世泽周围打量一圈,不咸不淡地问道:“我们是来见拓臻王的,他人呢?” “二位若是来见王爷的,那可来晚一步了,王爷他日前便已经回青渊。” 这……? 秦世泽和李胖儿对视了一眼:难道粮草真是南肃送来的? 陈自德似乎是知道他俩的疑问,不由叹息一声,解释道:“二位,虽然我们王爷已与六皇子和离,可这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虽不知他之前与六皇子置了什么气,可终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带来的粮草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根本不够守城军的用度,他不辞辛苦回了青渊,总归是见不得六皇子受罪的……” 一番解释后,陈自德摇了摇头,似乎还有些感慨这对“夫妻”的爱恨情仇,猛然反应过来天气寒冷,这又再次邀请两人进帐。 只是秦世泽拒绝了,他向来是个直接的人,在明白见不到南肃之后,扭头就跨上了马背。 李胖儿倒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突然匆忙跟去,急喊道:“等等我,你等等……”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小队离去之后,营地里渐渐冷寂下来,只有天上的乌鸦哇哇叫着,黑色的翅膀好似死亡的灵幡。 熏着上好沉香的帐篷中,男子坐在烛台旁,一圈光晕晃在他英俊的脸上,有着淡金色的光芒。 陈自德撩开帐帘,小心地走进来,低声说道:“王爷,我把他们打发走了。” 南肃没有说话,好像没听到一样,就那么静静地望着桌前的灯火,眼睛发直。 陈自德知道他心情不好,从收到秦世泽赶来的消息后就是,尤其青渊的粮草都进城了,殿辰都去大夏了,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就像一群傻子一样守着一座空城…… 真是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其实,陈自德一直都不太赞成南肃将事做得这么绝,试问以后朝廷若要算账,青源可该怎么办?可南肃是他的主子,他更答应过青渊王会守护南肃一辈子,所以,无论南肃想做什么,他都是他最忠实的拥护者…… 屋内一片寂静,陈自德不敢再触南肃的霉头,正要退出去,却突然听南肃轻笑一声,说道:“顾桥……他居然在青渊……” 陈自德立马心神一凛:“王爷,那贼子胆大包天,该当被枭首,请您下令吧,我即刻就整军去捉拿他!” “捉拿?他现在是青渊的王,怎么捉拿?” 南肃语气淡淡地道:“演戏也要演全套,你与其去捉拿顾桥,不如即刻入城去帮帮秦世泽吧。收拾尸体也好,打打大夏的前锋也好,拓臻王都发放粮草了,你身为其手底下的人,又怎能冷眼旁观?” 陈自德登时明缓过来,不由暗叹自家主子的心细如发。 只是,他想了想,又皱眉问道:“可顾桥怎么办?王爷,难道咱们就任他在青渊为非作歹?” 南肃看了他一眼,随后漫不经心地拿起剪子挑了挑灯芯,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既然这么想当这个托臻王,那就让他去吧。这世上我和他总有一个要站在阴影里,如今他是南肃……” 咔嚓一声,剪子收拢,南肃表情渐渐就如同坚冰慢慢地融化开了一个缺口,温声道:“那我……岂不就是顾桥了?” 陈自德微微一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的主子还要干出什么让他心惊肉跳的事来? 而远在青渊的顾桥并不知道就在这一刻,北方的形势即将又要发生新一轮的转变,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幕府中,估算着粮草抵达安胜的时间,并希望在南肃杀回来之前,能将一切善后,尽快回到星儿和殿辰的身边。 他并不知道,等在前方的会是怎样的一轮风雨…… 青渊幕府中,到了夜晚外面的风就大了起来,房门突然被吹得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顾桥以为是风,就抬起头来,准备起身去关门,谁知还未动作,房门骤然被打开,就见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女人站在门口。 冷风吹在脸上,像是冰冷的刀子,那女人站在那里,斗篷将她包裹住,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穿过层层风雪,定定地看着他。 直到此时,几个士兵才匆匆跟上前来,跪地惶恐地道:“王爷,郡主她执意要见您,我等没能拦住……” “你们退下吧。” 顾桥挥退士兵,终于确认女人的身份——那是他一直未曾谋面过的大姐姐,也是青渊的郡主,南婉。 在金陵的日子,他收到过很多坛梅子酒,都是她酿的……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是一瞬,南婉缓缓抬足走进来,步履隐约透着几丝疲惫,拉过一张凳子,缓缓坐在了顾桥对面。 女人姿态娴静,如今近距离地望去,也不似三十四五的人,只是眼梢微微有几丝鱼尾纹,却更添了几分成熟与温婉并存的风韵。 “倘若不是我去王爷府拜见母亲却被拦下,此刻,我几乎不敢认为坐在这里的是你……” 很久后,她才摇了摇头:“那么,这应该才算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对吧?” 顾桥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为南婉倒了杯茶,疏离之意十分明显。遖颩喥徦 见状,一丝落寞突然滑过南婉的面孔,她微微蹙眉,随后轻声道:“你以一介落魄之身,活到了现在,很是不易。” 南家的人,不管男女老少,表面上似乎都是一副柔和的模样,可顾桥再也不想被这样的面孔骗了,他深刻地提醒自己:她们不是他的家人,从曾氏到南婉,都不是……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大姐姐,你此行究竟何意?”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过来求你一件事。” 说完,南婉似乎觉得有些冷,将斗篷紧了紧,才又小心地道:“如今你坐在了拓臻王的位置,我只希望你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不要伤害母亲,好吗?她只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女……” 那我呢? 姐姐,那我呢? 心底一丝酸涩缓缓升腾,依稀间,顾桥再一次想起了多年前她写来的信,那清秀字迹在对他说“姐姐在青渊等你,我们一家人,都在青渊等你……” 肃儿…… 我们在等你啊…… “你想多了。” 顾桥眼眶微红,却高高地抬着下巴,沉声说:“大姐姐以为我来是要做什么?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要觊觎青渊的富饶?要将整个南家赶尽杀绝?不,你错了,我有自己的姓,拓臻王这个名头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 命运似一场荒芜的大火,将他烧得支离破碎,那些美好的愿望、对未来的期待,终究随着那场大火轰然而去了…… 顾桥的话虽很不中听,但南婉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似想执住他的衣袖,可看着他的冷漠,最终也只是默默地将手收回去:“这是我南家欠你的,放心,我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就会住进王爷府和母亲呆在一起,不会给你添麻烦。不管怎样,都是多谢你,不止是因为这件事,还有,多谢你替肃儿去了金陵,替他承担了十八年……” “不必,”顾桥突然低头拿起笔,示意自己很忙:“你走吧。” 在温室里长大的郡主,那般高贵,却微微屈身,竟然对他这个身份低贱的“弟弟”行了一礼,然后,才走出了房间。
110 首页 上一页 93 94 95 96 97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