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一面叶子,它总有正反两面。 在想起藏经阁发生的一切后,一号小人愤怒地跳了出来:“说谎,他在说谎!不然今晚的巧合你怎么解释?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一直在监视你!别忘了,他姓殿!” 南肃怔怔地瞪着眼睛,缩在殿辰怀里,一动不动。 二号小人深知他内心想法,难得地语重心长起来:“就算殿辰说的是真的,那然后呢?南肃,你不回青渊了?” 只需一个理由,就能在魔盒打开前,将他这份怦然心动全部击碎。 这样的碎裂实在太过渺小,他甚至不能喊出声音,只是突然推开殿辰,坐起身冷冷地道:“喜欢?你当我是傻子吗?” 两人才刚刚玩过一轮说谎游戏,他的质疑来得很合乎常理。 似乎觉得黑暗里并不能让南肃看清自己的表情,于是,殿辰突然起身,又重新将蜡烛点燃。 光影在他鼻梁另一侧打下深深的阴影,他抬起脸来,认真地说:“这是我的真心话。” 南肃扭头看去,这才发现殿辰的嘴唇已经变成了漂亮的殷红色,拜南肃所赐,那张平日里总是不太水润的薄唇正透着莹莹的光,一看就知刚刚厮磨过。 殿辰就用那样的一张唇,郑重地说:“我喜欢你。” “……” 南肃猛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躁动:“切!之前你是怎么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我但凡信了你一个字,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啵~” 一声Q弹的声音响起。 殿辰亲了一下南肃白皙的脸颊,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温润一笑:“那你写的字条是什么意思?” 我草,南肃怔怔看着殿辰,咬着牙道:“能有什么意思?逗你玩儿而已!” “是么?”殿辰凑到南肃鼻尖处停下,漆黑的瞳孔涌出温柔的暖意:“可是,我当真了。” 不是风动,不是帘动,是他心动。 他语气柔和,目光饱满,积蓄了多年的月光,终于逐一掏出。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完这一句,殿辰微微一笑,揉了揉南肃头顶,起身离去。许是怀疑表达得还不够明朗,走到门口时,殿辰又回过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南肃自愿躺在我身下。” 南肃:“……!” 霎时张牙舞爪地骂道:“呸!小爷躺谁身下也不躺你身下!他妈的,你个老王八蛋,也不怕身体吃不消!?” 老王八蛋坦然一笑,不欲再争执,只有梨涡里满满地全是意味深长。 他挺拔地转身离去,北风落在肩上,宽阔是一种引诱,他的沉默也是。 门被阖上,吹起斗篷翻飞的声音。直到那个沉稳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好半晌,南肃才回过神来,猛地砸了一下床柱。 他突然自己刚才没发挥好,起码…… 应该再硬气一点,或者,再决绝一点。 他憋了一肚子的愤怒,难堪,烦闷,此刻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便跪在床上,拎起枕头,一下接一下地狠狠乱砸着! 然后,心里越来越后悔:他妈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嫁给秦世泽! 正砸着,忽然路尧闪身进来,显然已在门外等候许久。 路尧之前隐在暗处,将藏经阁处发生的一切看了个透彻,现下再观南肃衣冠不整的模样,不禁担忧地问:“世子,究竟怎么回事?” “别问了,提起就窝火。” 南肃抬头按着眉心,好一会儿后,忽地抬起眼来:“此事过后,藏经阁以后定会加强防守,这里去不得了,你重新找找别的路子,甭管多出格,交给我干就行!还有,以后不仅要注意皇帝派来的人,还得注意殿辰自己的侍卫,我现在怀疑,他一直在监视我们!” 路尧眉心一凝,应了声是。 南肃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终于平稳下来情绪。他向来是个不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挥了挥手:“下去吧,一次不行,总有第二次的,别叫人看出来不对劲。” 路尧点头,退到门口时,南肃又叫住他,说道:“阿尧,辛苦你了。” 清秀侍卫停下步子,顿了顿,走回来蹲在床边,执住南肃的手:“世子,今天这么跟我见外,是想撇清关系,回青渊时不带我么?” 南肃这才噗嗤一笑:“你个不中用的,我就该把你往死里使唤才是!” 他们一起走进京城,迄今已相伴十七年,路尧看着南肃,微微一笑,然后起身恭敬行一礼,扭头退下。 …… 第二日,南肃醒来时只觉窗外甚是刺眼,不由抬手挡了挡光线。 想起昨夜的混乱,他默默又躺了一会儿,脸色变换好几轮后,才终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 天气寒冷,他套了件斗篷在中衣外面,推窗一瞧,只见外面已是一片白,一朵朵小雪花如同柳絮一般从天而降,纷纷扬扬。 “啊...”南肃小声叫了一下。 他一直对初雪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结,一见此景,身体里的纠缠郁闷登时一扫而空,深吸一口空气里的清冷后,便转身去洗漱。 正吃着早饭时,平顺竟来了。 南肃以为他要请自己去佛堂给那帮老和尚请罪,谁料少年却道:“六皇妃,我家爷说让您不必再记挂此事了,交给他就行。” 南肃喝粥的动作止住,看了平顺一眼,淡淡地道:“那帮我给你家爷说声谢,正好,我还有些头疼,就不亲自去见他了。” 平顺虽然能干,但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他品不出来其中的意味,只是单纯一笑:“好的,我一定传到。” 平顺退下后,南肃盯着满桌素淡小菜,忽然就没了食欲。 他放下碗,走到窗边正想看会儿雪时,只听一声凄惨至极的呼唤:“南少!!!” 南肃扭头看去,怔了怔,旋即一下子欢喜地迎出去:“你怎么来这儿了?” 李胖儿从庭院里滚过来,一身绿色斗篷包裹住肉丸子一样的身体,不过两步的路,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我娘带我上山拜佛,顺道就来看看你,兄弟,可想死我了!” 原来李胖儿一家昨夜就留宿了弘福寺,只不过,今早这位哥儿才得了闲过来而已。 两人眼泪汪汪地互诉思念,诉着诉着,南肃突然一拍脑门:“对了,还不知道伯母带你上山是想求什么呢?” 李胖儿闻言一瞬拉下了脸:“还能求什么?我娘说我胖得没影了。”顿了顿,又哀怨地瞅了南肃一眼:“哥儿就不乐意见你这种人,吃的都是一样的饲料,凭啥你就不催胖?” 南肃咧嘴一笑,轻轻拍了拍李胖儿的肚子:“多好啊,这里给了百合酥、花香藕、马蹄羹、炖鸡汁、肉山药、虾饺皇一个停靠的港湾,哪像我?一晚过去,都是粑粑~” 此话中听,李胖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大肚肚,终于也跟着笑开了。 然而,南肃却犯了难:话说,哪位菩萨管减肥呢? 这实在超出了他的业务范围。 ...... 正午时分,观音庙前的雪地上,两人仰脸怔怔地看着上方的牌匾。 李胖儿迷茫地道:“你确定观音娘娘保减肥?” 南肃缓过神来,拧了拧酸痛的脖子:“伯母让你减肥也是为了你的姻缘,既然如此,直接求姻缘不就是了?”心里还暗道,我可真是小机灵鬼~ 李胖儿便伸手去拉他:“那走吧。” 南肃连忙挣脱:“别别别!我这种心不诚之人,从不敢打扰神明!再说,我都成亲了,还求个什么姻缘?” 李胖儿不依,非要拉他进去,南肃架不住这三百多斤的拉扯,一把被拖进庙里。 于是,李胖儿这才知道南肃不肯入庙的原因,原来是有十八罗汉在盯着南肃呢,两人好说歹说,僧人才看在李家的面子上,警惕地将这只昨夜刚刚火烧藏经阁的恶霸放了进去...... 庙内,观音雕像眉如小月,眼似双星,手持净瓶甘露,斜插垂杨岁岁青。 南肃本无意许愿,可来都来了,干脆也跟着跪在蒲团上。 他想了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保佑我平安回到青渊,只要能活着回去......” 默念顿住,南肃突然想起来,自己压根没带香火钱。他不禁睁眼向那雕像看去,只见观音静卧,淡水清流,周身无一不是慈悲,仿佛根本不会与他这凡夫俗子计较。 罢了,下次再来捐香火。 见李胖儿还在祈告,南肃便起身走到庙外。 看着头顶的纷扬小雪和几只准备归家的小麻雀,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想感慨一下有家真好时,下一刻,却打了个喷嚏! 莫非是冻着了?他暗自想。 就在这时,南肃看见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男孩,不过四五岁,正抱着膝盖蹲在不远的空地处哇哇大哭,在其脚边,有一颗掉落在地的糖葫芦.......
第二十二章 初雪降临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欢瑞的初雪,从南肃和小男孩中间静静穿过。 南肃立在台阶上,仪表英挺,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双目光亮如星。他外披纯白斗篷,衣服下摆绣着栩栩如生的青竹图,嘴角即便不笑也是微微上翘的,让人一见就如春风拂面,不由心生好感。 见状,小家伙泪眼朦胧地抬起脸,嫩葱似的手指指向那根糖葫芦,仿佛在让这位貌美哥哥看...... 南肃蓦想起自己身上没带钱,眉头微皱,连忙跑回庙里找李胖儿。 没一会儿,观音庙的侧方,两个男人蹲在了台阶上,手里还拿了把不知哪儿来的瓜子。 李胖儿吐出瓜子皮:“tui!一百两,我赌他哭半盏茶以内!” 旁边的南肃嗤了一声:“这娃的父母不在身边,又没人哄,不得一直哭?二百两,小爷赌半盏茶以上!” 言罢,扭过头冲那小家伙恶狠狠地一呲牙:“给爷哭!不哭一脚把你糖葫芦踩烂!” 小家伙:“……” 粉雕玉琢的宝贝站起身,抬袖擦了擦眼泪。他颇有些哀怨地盯着某人,摇了摇头,小小年纪竟叹出了一副觉得此人朽木不可雕的深沉味道。 随后,小家伙弯下腰,捡起那根脏了的糖葫芦,然后下巴一抬,迈着小短腿扬长而去…… 李胖儿一喜,一下子跳起来:“给钱!” 南肃一把打掉他的手,恼着道:“急什么,回头给你!” 小男孩离去后,头顶的雪渐而下大,但两人手中瓜子没磕完,也就这么继续蹲在那里闲聊,不一会儿肩膀头发都堆了白。 南肃八月成的亲,迄今已三月过去。 京城这种地方一天便是一个新的模样,两人说玄谈妙,笑声渐起,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聊着聊着,南肃不禁仰脸看着天空,笑眯眯地道:“胖儿,我感觉自己现在好像一坨人间小面团啊,有人正在我头顶上撒面粉,很幸福的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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