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潦草地阅览经书上的字:“看出什么了?” “骗人受苦罢了。图元自己定是不信的,只说给那些受苦的百姓听,在心里加一些虚妄的盼头。” “那不是和你们君子牧民那套差不多。” “布衣白丁读书修身可以成为君子,可读这经书成不了图元,君子牧民并未欺骗过他们什么。” “那你抄这些东西做什么。” “一开始是想知道为什么众人不信圣贤书而要信这些。后来就是想练练字,总写四书五经里的那些东西心里烦躁。” “呵——”刘俊嗤笑,“其实信什么都差不多。” 重秋若有所思,斟酌片刻后说:“你一直觉得差不多。大盛朝的人都学孔孟你便跟着学,大盛朝没了你便放任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四处散播。到头来你要的只是获得权柄的术、而不是长治久安的道。” 许久没听到过这样略带责怪的话,刘俊倒很难保持心平气和,反问道:“这就是你心向南边的理由?我的确不信你所说的道,南边的那些难道就信你的道吗?他们是如何阳奉阴违、道貌岸然、难道你不知道?我至少是信的你,你要如何治国我都听了,他们呢?哪个是真正信你、敬你的!” “我知道,所以我留了下来……” “我倒宁愿你走了!”刘俊摔了桌上的砚台泄愤,“你留下算什么?可怜我吗?我不需要!鲜卑人已经不行了,用不了三五年南边一定会被我打下来!重秋你看着,我刘俊、我匈奴人刘俊、会是这天下堂堂正正的皇帝!” 房里充斥着纷乱的墨点与怒吼,重秋却格外平和:“四方征伐、平定天下,然后呢?” 重秋的平静像块堵在心口的巨石,刘俊收起刚刚的狂躁像狩猎时的豹子一般秉着呼吸盯着重秋看:“时节那般闹我还是让你监国,我的意图还不明显吗?重秋,我会把这天下给你。你的那套在治世有用,可在这乱世你得不了势,我不惜一切想把权势夺给你,可你呢?你在想什么?南边那些姓重的到底哪里比我好?区别不过就是他们是汉人、我是个匈奴人……重秋,你我相依为命快二十年,到最后竟连你也因为我是个匈奴人就这般对我?” 重秋盯着刘俊那发红的眼睛,嘴角向上笑着,眼角却落下泪来:“阿俊,你要如何把天下给我……我,不过是个心灰意冷的阉人罢了……阿俊,我从没在意过你是汉人还是匈奴人,我只与论心,你对我好,我知晓。可你该是个潇洒的侠客,不该是个皇帝。” 重秋:“你在意自己胡人的身份,你手下的将领比你还要在意自己胡人的身份。如今汉人势威,你对我有情有义,可其他胡人将领对汉人却无半点情谊,只铆足了力气把自己在汉人那里受过的屈辱加倍还回去。出征前的中秋宴,时节在你面前、在文武百官面前都那般羞辱钱胜,你有没有想过,下了朝同僚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片光景?所有人都听你的,你能压住这一切,可也只有你能压住这一切,你不在了这些必然轰然间化为乌有。” 重秋的泪越留越凶:“我不知晓南边的朝廷能不能千秋万代,可我在这,我知道这里不行,所以当钱胜要走的时候我敢劝他。可我也不敢去南边。阿俊,我是你的老师,你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我,你觉得把天下统一后交给我就行了,可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强大,我救不了大盛,改不了新汉,到了南边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我坚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节教义,可我试了一次又一次,也败了一次又一次。” “我留下来,因为我懦弱。我不敢再用我这残破的身体去尝试什么。我希望你能勃然大怒让我死在这长安城……”
第78章 鲜卑三个皇子内斗死了一个,时节斩杀了一个,剩下一个挣扎了几个月实在敌不过时节只得投降,时节终于能回长安了。 时节终于盼来了回去的一天,和上次回京相比期待不减,但时节表现得稳重了许多。一方面是因为一路上各路官员都夹道欢迎、祝贺、溜须拍马,时节深感自己地位不似从前,就算装也要装得稳重些。另一方面是因为心中对长安的诸多事情心中有数,他与刘俊通了一封又一封信,终于觉得自己在那人心中是第一位了。 这次刘俊也比上次有经验,没去城外接时节,而是命时节沐浴更衣洗去风尘后再去面圣。毫不意外地,时节刚从那温泉池子里出来就看了等在房里的刘俊,只穿着简单的亵衣。 一路故作沉稳的时节终于端不住,扑到刘俊怀中妩媚地笑:“如今光天化日,一会儿还要宴请群臣,皇上怎么这么猴急……” “这么说来你不着急?”刘俊说着退去了时节的衣裳,时节那挺翘的性器立即暴露了出来。 时节扭过头去笑而不语,不仅不去撩拨刘俊反而轻轻掩藏住自己的性器,好像真的不着急一般。他心里当然是着急的,梦里都不知梦了刘俊多少回。可人心总是越来越贪婪,得了刘俊一次偏心后时节并不满足,他还想要刘俊‘着急’,最好是比自己还要着急。 刘俊轻笑一声松开怀抱,还向后退了一步。 时节急了,立即想上前再扑到刘俊的怀里,可刘俊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胸口,不许他再靠近了。时节眼泪汪汪地看向刘俊,映入眼帘的是刘俊温柔的笑脸。看着那笑脸时节再次安心下来,也微微笑着,站在原地任刘俊的指尖在自己身上游走。 刘俊的手指勾勒着时节身上的疤痕,目光也跟着浏览这些岁月的痕迹,除了那胸口的刀伤与背后的鞭痕,胳膊上、腿上又添了大大小小好几处伤痕,这身体越发健硕越发有故事,刘俊仔细地看着,满满地品着,心跳越来越快,体温越来越高。而那透过指尖传来的丝丝温暖,像是催情的药一点点渗进时节的皮肤里、血液里,就只是站着,时节便已经全身发红、粗喘不止。 静默与凝视中思绪纷飞,再也压不住的思念与欲望喷薄而出,两人相拥、纠缠、撕咬猎物般疯狂亲吻。中间的屏风被撞倒,西侧的大花盆被挤得移了位置,眼看着接风宴就要开始了里面肉体撞击声与呻吟声依旧没有停息的意思,等着伺候的太监在门外急得团团转。 太监总管严公公壮着胆子清了清嗓子:“皇上——大臣们已经进场等着了,该更衣了。” 严公公的时机选得不错,屋里的两个人刚刚结束第三波的放纵,刘俊应了一声准备起身,时节却抱着他不肯放手,咬着他的耳朵撒娇:“还想要,再来一次好不好?” 时节不愧是时节,又软又媚的喘息扰得刘俊下身发麻、小兄弟迅速充血,可理智尚存,在刘俊脑子里叽叽喳喳地像个不停:文武百官等着呢,天子以德为本,若是荒唐事被大臣们知道了必定上行下效,朝廷必定腐败不堪…… “我怕是当不成昏君了……”刘俊扯开时节,无奈感叹,“这可是你的接风宴,不要因小失大,快起来。” 刘俊想要做昏君这个事情时节之前便听过一次,如今再听还是觉得好笑:“皇上当然是当不了昏君,臣会尽全力祝皇上成为一代明君。” 刘俊不想成为一代明君,更不希望时节尽全力辅佐他当个明君,有重秋一个日日叮嘱他要当明君已经足够烦,在时节面前他只想当个昏君,可这话说出来时节怕是又要吃重秋的醋,刘俊笑而不语。 时节看不出刘俊心里的那些纠结,刘俊对他笑他便也对刘俊笑,而后为了不让刘俊当昏君迅速起身把自己收拾干净,合规合矩地去了自己的接风宴。 官员里多了许多新面孔,想来是钱胜叛逃之后不少人受到牵连,所以换了许多人上来。新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向时节敬酒,这种官场的寒暄颇为累人,时节却精神饱满,对应得颇为妥当。至于其中原因,一半是为了刘俊的江山社稷,另一半是因为宴席上没有重秋,时节打心眼里畅快。 眼看着时节的酒越喝越多,刘俊打算找个借口让他早点退席,以免伤到身体:“康盛王还没见过你外甥吧?” “是还没见过。”时节本已经头昏脑胀了,但一听外甥的事情眼睛顿时清明了起来。付饮香生了个儿子,刘俊给起名叫刘悬解,取自《庄子》的“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悬解”,虽然其中意思时节还是不太懂,但图元说刘俊得到这个孩子很开心才会起这个的名字,所以时节很中意这个名字。时节早就想去看看自己这个‘外甥’了,只是怕刘俊多想才一直没提。 刘俊:“那孩子睡得早,去晚了怕是看不到,康盛王早些退席过去看看吧。” “谢皇上隆恩。”时节开心地道谢,迅速退席了。
第79章 孩子 付饮香还以为时节第二天白天才能过来,没想到他接风宴还没结束就过来了,付饮香又惊又喜,远远地望着时节竟有些不知所措。时节也同样不知所措,本想立即冲过去与付饮香叙旧,可付饮香如今是贵妃,按礼制时节该向她行礼的…… “王爷不要客气……”付饮香见时节准备行礼立即上前阻拦,手稍微碰了下时节的胳膊又赶紧收回来,“咱们之间不要客气了……你快坐,快坐。” “嗯……”时节笑着坐到椅子上,视线却不停地打量着付饮香,她气色不错,比过去稍微圆润了些,日子似乎过得不错。但时节还是不放心,要亲口问上一句:“进宫的这两年过得可好?” “自然是好的。”付饮香对着时节笑得开心,之后却赶忙转头对宫女说:“快去把二皇子抱来给义兄看看。” 付饮香的眼神一直在躲闪,时节也不再盯着付饮香看,望着离去宫女的背影问:“每日除了照顾孩子还做些什么?可会觉得无聊?” “每日照顾悬解就已经够忙的了。”付饮香哈哈哈地笑,“养胎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事情,但我也没闲着,在宫里弄了个酒窖。有两坛子是特意留给义兄的,但你今日吃了许多酒了,改日再拿给你。” “那真好……你酿的酒最是好喝……我今天应该是歇在宫里的,明天就过来尝尝。” 两人正说着宫女抱着刘悬解过来,那孩子其实已经睡了却又被宫女抱过来,又哭又闹叫得好大声,被付饮香抱着哄了两下才安静下来。时节这才敢凑过去看,本还担心自己会把孩子再次吓哭,却没想到那孩子不怕生,歪着头看了看时节,咧开嘴笑了。 “他笑了!”时节喜出望外也跟着哈哈笑, “鼻子像你,眼睛和嘴巴像皇上。” 付饮香掩着嘴笑:“皇上还说他头发、耳朵和反骨像你。” “像我?”时节试探着戳了戳刘悬解的脸蛋,傻笑,“也对,外甥像舅舅也是正常的……虽然我和这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可你看他,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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