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盯着图元问:“大师觉得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图元:“皇上安顿好了各处,如今万事俱备,自然是要将军率军攻破鲜卑大军,夺回北边三千里江山的意思。” “不可能,你不了解皇上……”时节皱着眉头反驳,“他对我提防的很……你说他是不是担心直接调我回去名不正言不顺,要等我打败一场之后再以此为由让我回去?” 图元摇头:“我们暂且不去想皇上的意图。对阵鲜卑,将军有几分胜算?” 时节满脸落寞:“你也觉得皇上是算准了我一定会输才把兵权交给我的是不是?可这也不像他,为了制衡我而让新汉的兵马元气大伤实在不值得。” “将军。”图元略微提高了音量,“无论皇上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打赢了这场仗,那你便是人心所向的英雄,皇上便是想动你也动不了。将军千辛万苦走到今天不是为了实权在握、不再以色侍人吗?如今怎么只一门心思地猜皇上的意思、等皇上的施舍?” 图元说的没错,无论刘俊是怎么想的,他给了时节一个可以与他这个皇帝平起平坐的机会。时节该抓住这个机会再向上爬一步,再上一层风景就会变得完全不同。这点他早该想到的,竟拖了这么久,还要图元来告诉他。情爱就像酒,喝多了误事。 “我会尽力打赢这场仗的。”时节给了图元一个交待,可片刻的清醒后他又忍不住想,刘俊曾说图元野心很大需要提防,那他在派图元过来前是不是已经算到图元会说什么,刘俊是不是爱他胜过了重秋,也胜过了权力。
第76章 下篇 时节决定与鲜卑决一死战的时候刘俊也没闲着,过去朝廷上的琐事重秋会帮他料理大半,如今只能亲历亲为,同样每日忙得团团转。 那日他回到长安,重秋素衣免冠跪在城门外请罚,刘俊坐在马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心中五味杂陈。若重秋肯给他一个理由刘俊愿意相信,也愿意按下所有反对的声音继续让重秋身居高位,可重秋说:“臣受新汉俸禄本该忠君之事,却内藏私心铸成大错,请陛下责罚。” 他竟连骗都不想骗了。刘俊苦笑:“你怎么不和钱胜一起走。” “陛下对臣恩情似海,臣无颜背信弃义、苟活于世。” “你想死?你又想死……”刘俊本想训斥重秋的,可转瞬又想起重秋早就想死了,是自己非要拉他回来的。他信心满满地想要给重秋看一个太平盛世,此刻才明白重秋想要的是过去那个病入膏肓的朝廷活过来,而不是想要这个全新的。原来就连重秋也介意他是个匈奴人。 悲与怒交替起伏,刘俊盯了重秋许久,下马,在重秋的耳边低语:“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把你当老师,当父亲,当兄长,当眷侣,我的爱和恨都是你,无论今后怎么样,你都该看着。” 刘俊没处置重秋,只让他回府里待着,自己来处理这些烂摊子。折腾了一个多月,与南边的朝廷来来回回见了许多次面,终于把一切又拉回了钱胜叛变之前的状态。不少臣子提议皇上该回北边去督战,却不知刘俊已经变了心思,再也不想插手北边的事情,只交给时节去做。但时节畏手畏脚,一连几个月都不曾主动进攻。刘俊知道他顾虑多,便把图元也给他派了过去。 刘俊自知还没能放下重秋,可已然把重秋归为过去的心病,未来他想和时节一起过。他很期待时节功成名就后归来的模样。 但打鲜卑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时节与慕容桥打了几场硬仗,虽各有胜负但时节是带兵在外慕容桥是守着老家,冬天又要来了,粮草与补给的运输会变得越发困难,时节会越来越被动。刘俊听军报听得着急,好几次都想赶过去帮时节一把可最后又都忍住了,一方面是朝廷必须他看着,更重要的是这战功如果不是时节自己打下来的便没有了意义,他该给时节更多的信任。 入冬后时节吃了场大败仗,原本打下来的城池丢了大半,时节带着大军一路向北逃窜,距离长安越来越远。新汉朝廷里的人全都慌了神,南边朝廷跟着蠢蠢欲动,付饮香也慌了神,日日在刘俊眼前晃,话里话外都是在担心时节死在战场上。 “别慌。”刘俊拿出时节写给他的信给付饮香看,“时节说他要回五塞原看看,语气轻松得很,一再向北撤是他故意为之,他和我在五塞原住过两年,去过不少地方,那里的地形他熟悉,想必是想要利用天时地利来反败为胜。这些日子不停派兵增援不过是陪他做戏,最多再过两个月,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了。” 付饮香将信将疑地捧着时节的信看。时节每隔两三日就会给刘俊写封信,每送来一份军报必然随着时节的一封密信,刘俊给时节写信更是勤快,每日睡前都要写上一会儿。付饮香一直在意时节的消息却不敢打探信上写了什么,今天总算看见了。 和付饮香想象中不同,时节的字里行间的确充盈着轻松闲适,不像臣子给皇上的密信,倒像家书。付饮香知道时节对刘俊的沉迷,可过去时节对刘俊总是夹杂着敬畏与生疏,总是小心翼翼,从未像这信中的言语这般自然流露。不知是时节写信一直如此还是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变了。 又提心吊胆了两月,春风吹来,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时节一路后退一直把慕容桥的大军引到了五塞原一处叫参和坡的地方,两方在此处对阵了半月,慕容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将时节赶尽杀绝,却不想一夜春风来,脚下的冻土骤然变成了沼泽,将士晨早起来脚就陷进了泥里拔都拔不出来。还没等慕容桥想出对策时节便带着弓箭手和投石车来到了军营前,杀得慕容桥措手不及。 石头与箭飞了一整个白天,慕容桥的十万大军早已死的死伤得伤。等夜幕降临那软软的泥又冻上,那些挣扎了一日也没拔出来的腿脚直接冻住和大地连成一片。时节带人踩着冻土与尸首杀进营帐里,亲手取了慕容桥的首级。 擒贼先擒王,慕容桥死了鲜卑大乱,慕容桥的三个儿子各怀鬼胎地开始内斗,时节从北到南攻打回来势如破竹,顺利极了。 跟着那大捷报一起发来的‘家书’上只写了大大的‘想你’二字,付饮香坐得很远却也看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别人不知道,刘俊却清楚时节这‘别出心裁’的信是学的谁,他倒不介意,大笑着把那信团成一团丢了,感叹道:“可真是个小气鬼。” 付饮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刘俊那自豪又幸福的笑告诉她,那两个人虽身隔千里心却靠得极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她那苦命的义兄终于得偿所愿。 刘俊写完了今日的信,笑呵呵地过来牵付饮香的手。自从刘俊回来便没在皇后谢婴絮那里过夜,一直都是来付饮香这边。 付饮香没跟着刘俊去床上,而是娇羞一笑:“还没来得及与皇上说,前几日太医来看了,臣妾有身孕了,大概两个月。” “真的?”刘俊视线落在付饮香肚子上,“很好,终于有了——再过七八个月时节也该回来了,刚刚好——有了孩子你将来也有了依靠,很好。”
第77章 时节立了大功付饮香又刚好怀了孩子,刘俊顺势把付饮香封了贵妃。好事一件接着一件,整个长安都喜气洋洋的。 趁着刘俊高兴谢婴絮更加频繁地领着大皇子刘攸来刘俊身边玩耍,刘攸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在刘俊身边转了几天第一次开口叫了“父皇”。 “大皇子会叫‘父皇’了!”谢婴絮开心极了,刘俊从没见她如此夸张地笑过。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听到皇后高兴的呼喊后纷纷应和:“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这突如其来的热闹让刘俊错手不及,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开口叫自己父亲的,也不知道孩子的第一次开口竟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但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他也跟着笑了,颠了颠怀里的刘攸哄道:“不要叫父皇,叫声爹爹?” 刘攸听不懂刘俊的话,傻傻地笑着向谢婴絮看。谢婴絮凑过引导:“攸儿,叫爹爹,爹爹……” “……爹、爹……”刘攸有样学样。 “攸儿真聪明!”谢婴絮笑着捏刘攸的脸,“可惜你还小,不知道你父皇不让你叫父皇而叫爹爹的深意。” 刘俊一愣,被谢婴絮点醒后才发现自己对‘父皇’、‘父王’一类称呼的抗拒,帝王家总是没什么人情味,他原本是厌倦了那些的,却没想到自己竟比自己那父王更过分,当了皇帝。刘俊略显落寞地笑:“哪有什么深意,哄孩子玩罢了。” 谢婴絮并不说破,笑盈盈地说:“这孩子长得快,如今知道说话,再过一阵子就可以读书了,给攸儿启蒙的老师陛下可有人选?” 这才两岁不到就要启蒙了?刘俊越发迷茫,他是想当一个好父亲的,但没人教过他,身边也没有什么参考,谢婴絮说的这些他从没考虑过,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一直忙着北边的战事没顾上想攸儿启蒙的事情……皇后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论才能与学识,皇上当属天下第一,可惜皇上忙没时间教攸儿,臣妾想了又想,若是能让陛下的老师来交攸儿,攸儿将来兴许可以及得上皇上十之一二……” “费了这半天力气,原来这才是正题。”刘俊变了脸色,把刘攸递给奶娘,“皇后这拐外抹角的毛病何时能改一改。” “臣妾冤枉……”谢婴絮赶忙跪下,“臣妾并无其他意思,只是与皇上闲聊顺嘴就说了……” 气氛骤变刘攸立即吓得哭了出来,刘俊烦躁地挥手赶走了谢婴絮母子。周围恢复平静刘俊的心却静不下来。谢婴絮不愧是前朝的大家闺秀,这旁敲侧击、话里有话的本事实在不小,从父子亲情到师徒道义早已把刘俊心中的防御击碎,不用旁人多说和重秋的那些回忆也会自己涌出来。 相识二十载重秋就只做了这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甚至说不上是对不起他刘俊,不过是对不起新汉的皇帝罢了。这事情放置了许久,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重秋竟然在府上焚着香抄经书,见刘俊来了恭敬地行了个大礼,伏地不起。 “起来坐。”刘俊坐到桌旁,“我想和老师私下聊聊。” 重秋犹豫了一下起身坐到另一侧,他明白刘俊的意思,这些年许许多多的事情他们都欠彼此一个交代。 刘俊瞟了眼桌上的经书:“你怎么看起这种东西了?”刘俊过去不喜欢和尚,因为和尚总是带着难民造反,如今图元为他所用,那些信佛的百姓也顺从好管,他对和尚和佛教的态度变得柔和多了。但重秋不同,他这人被四书五经腌渍透了,什么道教佛教都是他从心里排斥的东西,在这抄经书实在反常。 “信这些的百姓越来越多,赈灾的时候有人跪在我脚边说大人真是活菩萨,我对这些便有些兴趣。”重秋不急不缓地说着,刚刚一个字只写了一半,看着难受,他一边说一边提笔把那段话补全了,“这些日子闲,就拿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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