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蚺等人对归梁府及附近地形不是很熟悉,左横秋此前在府衙里也主要研究的是未阑山脉的情况,因此这个醉仙阁位于何处,大家确实不清楚。 聂云汉便向孔昙请教:“孔大哥可听说过这个醉仙阁?” “倒是有所耳闻,是一座堪比五陵渡鹳雀楼的大酒楼,位于还客镇。”孔昙说到这里,便吩咐一边待命的管事,“去地图拿来。” 孔昙此次既然是来帮忙的,自然早有准备,兵刃银钱地图等一应俱全,可以说是十分妥帖。 一旁张小五插嘴道:“还客镇我听说过,在西南通往京畿的万仞商道上,那个镇虽然小,但却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枢纽地,繁华程度不亚于五陵渡,看来那个醉仙阁也是因此而出名。” 卓应闲看向聂云汉:“他们果然没走虹光商道。” “是啊,平野也防着我呢。过路的文书应是早就拟好的,他们一开始就决定走万仞商道。”聂云汉苦笑道。 万里风恹恹道:“谁能想到关爷的儿子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和戴雁声还不知道关平野搞的假关山的把戏,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大敌当前,聂云汉也不想跟他们说这些糟心的事。 管事把地图拿来,孔昙便将其摊开在圆桌之上,很快找到了还客镇和万仞商道,就位于归梁府的东北侧。 左横秋冷笑一声:“万仞商道北上不如虹光商道方便,但关卡之间的距离比较长,总关卡更少一些,还有一段路人烟稀少,若加紧时间赶路,会比走虹光商道更早抵达京城,他们果然算得精密。” 卓应闲依偎在聂云汉身旁,盯着地图上归梁府和还客镇的距离:“现在看来,此处到那醉仙阁并不算太远。” “嗯,我们今夜出发,快马加鞭,后日应该能赶上。”聂云汉用手比划着地图,“宋鸣冲知道我们逃脱,定会立刻通知平野,他们也绝不会在路上耽搁,肯定也是不眠不休地赶路,但他们马车速度不够快,若要是这么算的话,我们或许能在此处截住他们。” 众人凑过去看,见他指的是地图上一处名叫“歧路岭”的地方。 戴雁声瞥了一眼:“这荒山野岭的,一看就是玩命的好地方。” “若能不扰民地将他们车队按在此处,倒也是件幸事。”万里风道。 聂云汉点点头:“平野既然敢大老远往京城赶,肯定装备了些杀人的利器,以免路上受阻,这是他计划的最后一环,他必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我怕他的火器波及面太广,若是伤到无辜百姓便不好了。歧路岭地处偏僻,勉强是个适宜交战的地方,我们到了那里之后,观察好地势再做计划。” 孔昙端详着地图,也认同聂云汉的想法:“聂老弟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几个都有‘翅’,是否能快些赶到?”张小五插嘴道。 “‘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用,我们以前只用来短途代步或者探查敌情,现在这样长途追踪并不适用,一来容易被路过的城镇守兵发现,二来远距离飞行容易迷路,还不如快马加鞭更实际。”聂云汉道,“孔大哥,自然是尽快出发比较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三个时辰之后就行动。” 孔昙点头:“这便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余下三个时辰,你们赤蚺快快休息,好好睡上一觉。一次租太多马容易引人注目,靠岸后我先叫人去租马车,等出了归梁府地界再全都换成马匹。这次我带了十二个护卫出来,现在有三人跟着青壁去了韩指挥使那里,另外再留两个和管事下人们一起留守船上,剩余七人加上我,与你们六人一同前去。” 聂云汉一惊:“孔大哥,借我几名护卫便好,你就别跟过去冒险了。” “你这是不信我?”孔昙微微笑道。 聂云汉连忙起身作揖:“岂敢!孔大哥的功夫均在我们之上,我只是怕连累你。” “你我皆为行伍之人,保卫家国安危是肩上永远无法卸掉的责任,此事虽看起来是私仇,但若是由关平野带着杀人利器大摇大摆接近京畿,万一他成事,不知道要有多少百姓和守兵遭殃,我又怎能坐视不理?!”孔昙诚恳道,“聂兄弟,看在我对你多次相帮的份上,你就给我这次机会吧!” 聂云汉惶恐道:“这话真是折煞我也!家国为重,我也不再推辞,此番能与灵翅联手,赤蚺与有荣焉!” 大事商定,所有人便返回舱房休息,为接下来的连日奔波蓄力。 戌时末,大雨稍歇,大船缓缓靠岸,几名护卫先行下船,买下了三辆马车,每辆车厢可坐四人,车外驾车一人,三辆车足够装下十四人。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层挡住,一行人在深沉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出发。 --- 三日后,万仞商道。 道路并不宽敞,大约能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行,两侧长满郁郁葱葱的树木,繁茂的枝叶在路上空相接,挡住了正午灼热的阳光,只给路面撒上一片碎金。 一队马车就在这样的树荫下飞速奔袭。 车队前后共七辆,前面六辆都是运货的车,每车并辔两匹马,车斗里满载货物,表面用厚实的篷布盖得严严实实,车外有车夫两人,车上插着印有“隆兴商队”字样的旗子,看起来跟普通商队无异。 若是有心人仔细看,便能看出那些个赶车的车夫一个个眼睛精光发亮,并非普通练家子,而像是经过训练的兵。 最后一辆是寻常马车,簇簇新的,不像经历过长途跋涉,车型宽敞,高大结实,车顶有块滑板向一侧推开,下面是一层网格,用以在炎热的天气中透气,若是赶上狂风暴雨,便可以将滑板推回来将车顶封死。这样的马车造价不菲,想必车主人非富即贵,要么就舍得享受。 此刻车窗的布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撩起,手的主人向外微微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又轻轻将帘子放下。 这人正是关平野。 除他之外,车里还坐了三人,一个是孟闯,另外两个是哈沁与他的手下。 高酉和另外一人在外驾车,马儿跑得很快,车厢颠簸异常,所以车中无人说话,沉闷得有些压抑。 关平野面如金纸,十分难看,一只手捂着胃部,似乎已经难以承受。 哈沁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硬撑有意思吗?这一路上你吐了多少次?到时战俑由孟闯来操控,你何苦非同我们一起上路?” 关平野紧紧抿着嘴唇,额头上冒出大颗汗珠,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孟闯见他实在难受,便挑开前边车帘,对高酉道:“停车,原地休整!” 高酉一点头,便向前方喊去,整个车队便缓缓停下。 哈沁不悦道:“马车本就不如骑马快,这样岂非耽误时间?!” “只休息片刻而已,难不成你能飞过去?”孟闯面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这么心急,要不然你来操控战俑?哼,什么都干不了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哈沁目光阴森:“若没有我们出钱,你们能成事?” “有钱了不起么?”孟闯根本不怕他,“没有门主,你们有再多的银子能有什么用?!” “别吵了,说这些没有意义。”关平野捂着胃,弓着腰便要下车,孟闯忙不迭地跟上去扶着。 刚下车他就吐了,大约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呕出来,漱过口之后,又在路边溜达了几圈,才觉得体内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稍减。 孟闯也没多言语,抱着刀站在一边看着他,眉头微皱。 关平野一手扶着树,一手用帕子捂着嘴,回头看他:“这几天你情绪不太对,所为何事?” 因为喉咙被灼烧得有些痛,他的声音显得微微嘶哑。 自从被聂云汉戳破了假关山之事,这几日以来,关平野连原本挂在表皮的温润和善都不再伪装,整个人就像一柄出了鞘的邪刀,又像是一条毒蛇,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疯狂和狠戾。 “没什么。”孟闯顿了顿才淡淡道。 关平野自嘲地笑了笑:“嫌我对向羽书下手太狠?还是怪我没有告诉你们我爹是假的?” 这话正戳孟闯心口,令他面色微动,犹豫了再犹豫,仍旧开口:“我与高酉均是江湖人,蒙门主搭救才脱离贼窝,报恩方式有很多种,但因着关老爷是个实打实的英雄,我们才捏着鼻子跟哈沁合作。大丈夫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向羽书他毕竟是忠义之士,你根本用不着杀他,可偏偏对他下那样的狠手,这实在……有悖江湖道义。” “怎么,觉得我不念旧情,毫无血性?”关平野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我要这些来做什么?这些能为我爹报仇吗?” “之前那个爹确实是假的,我是骗了你们,但只有让你们见了真人,感情才够强烈不是?事实上我爹真的死了,这不比他活着还令人难受吗?” “跟独峪人合作你们都能接受了,杀望星你也没说什么,又何必因为我杀一个当兵的而在这儿叽叽歪歪,不觉得虚伪吗?” 孟闯脸色黑如锅底:“这些事性质完全不一样,怎能混为一谈?” 关平野“哼”了一声:“我怎么做事,无需与你解释,你若看不惯,现在就可以离开,战俑也用不着你们,我本就打算自己操控!”
第185章 犹豫 “你?”孟闯大惊, “你怎么……” “觉得我身有残疾,操控不了?”关平野冷笑,“穿上战俑,我便与正常人无异!杀父之仇, 自然要亲手去报, 假手于别人, 算什么本事!这套战俑,原就是为我哥和我打造的, 只有我两人才配穿戴。可惜他……太令我心寒了!” 孟闯紧张地上前一步:“可刺杀成功后,战俑必成为众矢之的,穿戴着它你跑不快, 可脱掉之后,你更加……举步维艰,到时候你要如何全身而退?需要我们去接应吗?” 关平野垂下眼睫,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不用。” “原本我哥愿意操控战俑, 我会替他安排好一切逃生的办法,况且他本来便一身好功夫,悄无声息地逃离不是难事。但现在……呵, 一切都不用指望了,这世上只剩我一人, 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望向远方:“这反倒好了,让老皇帝在死前知道报仇的人是谁,不是更有意义吗?我要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后不后悔, 我要亲手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门主,报仇归报仇, 你是关老爷唯一的后人,你得活下去啊!”孟闯没想到关平野居然打算同归于尽, 这实在是太疯了,“还有你这些本事,总得要有人传承吧!” 关平野摇摇头:“就是这些本事害了我爹娘,传承又有什么意义?又有谁真正看重过?罢了,我意已决,无需多言。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孟闯见关平野一瘸一拐地返回了马车,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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