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应闲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声道:“你还是不想让我跟着你们,是么?我能杀人,今日你不也看见了么?我绝对不会拖你们后腿!” “不管杀坏人还是杀好人,杀人就是杀人,心中都会有愧,欠的血债,总有一天要还。”聂云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不希望你也这样。” “我卓应闲行得正坐得直,无愧天地君亲师,如果老天非要我因为救师父而背上什么血债,那我也心甘情愿!”卓应闲直视着聂云汉的双眼,“很多事由不得你希望不希望,为何不让我自己做决定?” 聂云汉一时间心烦意乱。 他自生下来,相熟的便都是军户之家,大家不是已经上过战场,就是将来会上战场,他还从未与一个普通人如此接近过。 若云虚子没出事,卓应闲应该依旧过着四处跑腿、忙着挣钱养他师父的生活,或许再存一点钱,就可以娶妻生子,后继香灯。 这种生活看起来重复枯燥,但又简单而平静,是聂云汉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 云虚子出事,是这种生活突然生出的岔路,就像马车突然偏离了方向。 现在聂云汉觉得,左右自己都是要去找哈沁报仇的,顺便救出一个云虚子,帮卓应闲把马车调回原路便好,用不着他飞蛾扑火一般牺牲原有的一切,甚至双手染血—— 聂云汉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感觉,那一场厮杀之后,他鲜血满身,整个人如同从地狱回来的恶鬼。即便度过了最初不适的那段时光,他仍觉得就像有什么将他灵魂的一部分带走似的。 现在他看着对面逆光而坐的卓应闲,面容俊秀清雅,眼神清澈得像一对漂亮的琉璃珠子,不染尘垢,就觉得这人应该永远留在那个美好的世界里,不要跟他踏入黑暗。 聂云汉还在愣着、乱着,突然间,有只手猛地一拉他的肩膀,他不由自主往前倒去,本能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贴上了一双柔软的唇,那唇轻轻一触还不罢休,竟停留了一刹,还吮了他一口! 那一刻,聂云汉头皮“轰”地炸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心跳比进军时擂的鼓点还要快,甚至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然后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汉哥!你亲闲哥哥了?!” 聂云汉目光呆滞地转头,看见向羽书一张大惊小怪的脸,嘴巴张得有如下巴脱臼,再看看自己,明明是搂着卓应闲、刚刚亲完人的姿势,真的是百口莫辩。 他赶紧松了手,坐直身子,无助地瞪着眼睛望着向羽书,很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向羽书向他们走了几步,在一丈外停了脚,想看戏又不敢看,还意意思思不肯走。 这时聂云汉便听卓应闲改了称呼,轻声道:“汉哥,羽书都看见了,你不能赖账了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聂云汉脖子僵硬地扭回头,看着卓应闲。 这人脸上那副害羞的表情应该是假装的,因为那眼神里透着一股狡黠。但他耳根和脸颊都红了,想必这个行为他自己也有所不齿。 然而这还没结束,卓应闲咬着那红润的下唇,不好意思地瞥了旁边向羽书一眼,微微垂眼低头,仿佛一个乖顺的小媳妇。 若是普通男子做这样一番小女儿姿态,必定显得矫揉造作,可偏偏他这么做来毫不违和,反而有点我见犹怜,仿佛刚被禽兽聂云汉好一番欺凌过似的。 这场面要是被其他人撞见,绝对唬不了人,可现在看见的,偏偏是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的缺心眼子向羽书,聂云汉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欲哭无泪,心道:“亲一下就我的人了吗?我看错你了卓应闲,什么本性纯良,就是一只小狐狸!” 向羽书看热闹不嫌事大:“闲哥哥,我帮你做见证人,汉哥,你说话啊!” 聂云汉这辈子还没被人逼迫到这份上,他狠狠瞪了向羽书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向羽书被他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脸色一变,“嗖”地跑了。 聂云汉看着卓应闲,后者收起了一脸娇羞,得意地笑着看他,眼神促狭。 “故意的是吧?”聂云汉沉声问,“平素里装得那么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卓应闲挑眉,不置可否。 刚刚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次被聂云汉甩下,又看这人一直不吭声不表态,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确实一时间有些着急。 恰好看见向羽书出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不知道干什么,兴许是找茅厕。卓应闲便急中生智,猛地把聂云汉拉过来亲一口,就让向羽书撞见,反正在对方看来,这姿势是聂云汉主动,这样他就无法抵赖了。 聂云汉伸手捏过卓应闲的下巴,凑近他的脸:“我看你是急疯了。你又不是女子,亲一口也不至于损了你的名节,就算我真不带你走,也没人能说什么。” “应闲好歹也是清白人家,汉哥就这么瞧不上么?最初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若我不是铁鹤、便要纠缠我的是哪个?”卓应闲丝毫不怵,猫儿眼盯着聂云汉,目光灼灼,“难不成都是哄我的?” 卓应闲也知道,如果聂云汉心意已决,自己怎么耍无赖也没用,他这么做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反正一招不成再想一招,只要能达成目的,叫他怎样都行。 “你又不好男风,何必这样为难自己?”聂云汉皱眉。 “我没什么感觉,不算为难。” “是吗?”聂云汉松开他的下巴,指指自己的嘴唇,冷笑道,“既然这样,再来一次如何?你敢再来,我就带你一起走,绝不反悔。” 卓应闲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细细地瞧着他,片刻后笑道:“好啊。” 说罢他便凑了过去,聂云汉看着他漂亮的面孔逐渐靠近,鼻端嗅到他那股特有的清新的气息,心尖不由地颤了一颤,血液中突然涌起一股热流,下腹处更是发紧。 “算了。”聂云汉伸手捂住卓应闲马上就要贴过来的脸,心烦意乱地起身,“你个愣货,急了真是什么都敢干,怕了你了。我去后门守着,你就在这待着吧。” 他等不及卓应闲说话,转身大步离开,颇有点仓皇而逃的意思。 卓应闲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想刚刚的亲吻,他确实是不讨厌的。 难道自己也…… 想到幼年耳濡目染的种种,他的神色突然沉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这就是命。 聂云汉在后门吹了半天阴凉风,才觉得自己冷静了下来,细细思量到底该怎么办。 亲就亲了,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这事儿威胁不到他。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的,是卓应闲铁了心要和他们一起上路的态度。 他可以想象,若是自己再一次设计将卓应闲甩开,这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或许会像没头苍蝇似地到处找他们,搞不好真会丢了性命。 要是这样的话,倒不如带在身边,至少还能护他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你闲哥,人愣话不多~
第20章 心结 一上午安安静静过去,没有什么追兵上来搜山,聂云汉稍稍安下心。 中午过后,左横秋等人陆续醒了过来,万里风和戴雁声分别去替换聂云汉和卓应闲,看着他们的目光有那么一点意味不明。 卓应闲这边还好,是棺材脸戴雁声来的,除了目光突然在他嘴唇上停留了一下之外,没有特别明显的反应。 聂云汉这边就惨了,万里风上下打量他,眼神中的嫌弃溢于言表:“啧啧,还是没忍住,下嘴了啊!” “我不是,我没有,是他先动的嘴!”聂云汉心里委屈,恨不能仰天长啸,让苍天证明他有多清白。 万里风撇撇嘴,一脸“你看我信你么”的表情。 聂云汉气坏了,到了后院,看见向羽书,抓着这个嚼舌根的臭小子胖揍一顿,把他也赶出去放哨。 刚对着向羽书的背影空踹一脚,转头就撞见卓应闲进了院子,四目相对,聂云汉老脸一红,假模假式冲他一点头。 卓应闲见他这样,打心眼里想笑,心想,还以为他真是个不要脸的老流氓,没想到是虚有其表。 这会儿他也算是体会到,为何当初在棠舟府一见,聂云汉偏爱调侃他。套话是一回事,看人发窘确实也有趣得紧。 也不知道这种恶趣味是不是会传染,知道老流氓竟然内心很纯情,卓应闲对他也多了几分打趣的心思,于是走近他身边,轻轻喊了声:“汉哥。” 聂云汉被他这声唤挠到了心尖痒痒肉,猛地一抽抽,接着便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嗯,快去休息吧。” “你睡哪间?”卓应闲问道,“我和你一起。” 嘶……聂云汉倒吸一口凉气,没完了是吧?! 他沉下脸,皱起眉,装出一副严肃相:“别闹。” “没闹,以后我都会跟你一起睡,免得醒了不见你们人影。”卓应闲确实没开玩笑,第一次是被父亲抛下,第二次是被聂云汉丢下,这种心窝里空荡荡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三次。 聂云汉叹了口气:“我言出必行,绝不会再抛下你,你相信我。” 卓应闲摇摇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赌不起。再说,你既然不会那么做,和我一起睡又有何不可?况且我已经是——” “别说是我的人!你是你,我是我!祖宗啊,这话不能乱说,你何苦拿自己来玩笑!”聂云汉恨铁不成钢。 卓应闲看着他,似笑非笑,在他后背伤处轻轻一拍:“汉哥,你似乎并没有资格说别人吧?” 聂云汉:“……” 行,你赢了。在下佩服。 正当他被卓应闲噎得张口结舌之时,一个面目陌生的人从旁边禅房出来,两人看见,均是神色一凛。 聂云汉愣怔之后似乎看出了端倪,但卓应闲已经紧张得把刀抽出了半截。 “嘿嘿,不认得了?”那人出声,是左横秋。 卓应闲诧异道:“左哥?” 左横秋点头:“是我。” 不知道他从哪翻出来几套灰色僧袍,改了改换在身上,又用了易容术在脸上动了手脚,成了一个平平无奇、令人看几眼都记不住的人。 聂云汉道:“你要去城内探听情况?” “对,反正也是闲着,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弄清楚了晚上也好行事。” 聂云汉拍拍他的肩膀:“小心行事,别硬来。” “你俩快点睡吧!”左横秋嫌他烦人,调侃道,“有媳妇了还这么啰嗦。” 卓应闲站在一边,低头抿嘴笑。 聂云汉绝望地闭了闭眼,左哥你说话能否不要这么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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