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这才敢彻底放松,手脚摊开呈“大”字型,躺在屋瓦上,各自“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半天没人吭声。 深夜天气晴朗,月亮像个大圆盘似地挂在空中,照得屋顶一片光亮,聂云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卓应闲缓过起来,扭头看他:“笑什么?” “想起你刚才被网捆住的样子,活像一只蛹。”聂云汉兀自笑个不停。 卓应闲撇了撇嘴:“这也能乐成这样,看来你平日的生活当真无趣。” “自从有了你,就一日快活过一日。你可真是我的开心果儿。” “你能开心就好。”卓应闲被他说得心里突地一软,涌上一股暖意,便摸索着握住了聂云汉的手,回想起方才的遭遇,不由感叹,“我还第一次见能自动收缩的网,这也是机关么?总不能是《西游记》里所提过的‘珍珠篏锦汗衫儿’吧?” 聂云汉又笑:“我可没见过像你这么俊俏的猪八戒。” “说正事儿呢。” “那网上有几根能够抽动的绳子,在网口束成一个活扣,再由一根绳牵着,这根绳子被绞在一个齿轮机关上,就会不断被抽紧。”聂云汉把在树上看到的机关给卓应闲描述大致描述了一遍。 卓应闲问道:“这是平野自己的发明?” “也不算,义父以前用过。”聂云汉道,“平野这次改造铁盾真是用尽了心思,方才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触发的第二层预警网,若不是我对这些东西有个一知半解,再加上我俩反应足够迅速,说不好真折在这儿了。” “我还是觉得这机关背后有人操控,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躲在地窖里观察外面的情形。” 聂云汉坐起身:“这个也应该不难,可能平野给院落里装了瞭望口,用了我们‘鳃’上用的那种折叠镜。” “既然有这种可能,我们不如尽快亮出身份?”卓应闲也坐了起来,“免得自己人互相折腾。” 聂云汉想了想:“也好,就是怕他们不信。” 他站在厅房房顶,看着后边的院子,喊道:“在下是平野义兄聂云汉,若有林园亲眷家人躲在此处,请出来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称硫酸为绿矾油。 “珍珠篏锦汗衫儿”语出《西游记》第二十三回“三藏不忘本,四圣试禅心”。
第96章 迷宫 卓应闲站在聂云汉旁边, 两人四下张望,并未见有任何动静。 “算了,我觉得就算他们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也未必能看得真切, 断然是不敢出来的。”聂云汉道, “还是去地窖里寻吧, 当面说总好解释。” 卓应闲便跟着他跳上后院厢房的屋顶,径直奔向正房。 想必正房附近机关更加繁复, 他们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才发现了布置在屋顶与门槛的几处透明鱼线,谨慎地避了过去, 费了半天劲才到了门口。 卓应闲拔出了剑,时刻准备作掩护,聂云汉则握紧手中刀,轻轻推开了房门, 然后两人迅速往两侧躲去,甚至屏住呼吸,以防里面会喷射出有毒的烟雾。 静候片刻, 门内一片平静,聂云汉这才对卓应闲使了个眼色, 他们小心翼翼地进了正房,一左一右向两边张望。 房内很宽敞,中间是厅堂, 一侧是书房,一侧是卧房, 卓应闲摸了摸厅堂里的圆桌,没什么灰尘, 应是前两日打扫过的。 聂云汉查探完了书房,没发觉有异样,便退了出来,与卓应闲一起走到卧房外。他们谁都没敢擅自进入,只站在门口张望。 卓应闲看了看,疑惑道:“床铺收拾得很整洁,整个卧室也没有翻乱的痕迹,如果这里有地窖入口,总不能一点乱象都不露吧?莫非这里的机关与我师父那处相似,开在墙上?” “看这房间与旁边小路的距离,应该是到头了,不像有剩余空间能容得下暗室。”聂云汉轻手轻脚迈进了房内,每走一步都相当谨慎。 卓应闲盯着他的脚下所走的砖石,紧跟他的脚步踏上去,以免碰到别处,误触机关。 聂云汉走到床边的墙跟前,反复敲击,仔细倾听声音,确认道:“墙是实心的,没有暗室。” 卓应闲转过身去,蹲下看着床底:“或许入口在床下面?我见多了你们用机关,总想着可能是一按什么地方,这床铺就会弹起来露出通道。现在看来,也许古老的办法更合适。” “这得看个人喜好,不过平野这人有时候我也琢磨不透。”聂云汉也跟着蹲下,望着床底的砖石,“干脆我钻进去看看吧。” 卓应闲道:“我去,这床下比较窄,你钻有些费力。” 聂云汉犹豫了一下:“行吧,你当心些。” “放心。” 卓应闲矮下身去,正要往床下钻,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两人脚下的砖石突然向一侧倾斜下陷,他们登时踩空,齐齐跌落! 卓应闲感觉好像是掉进了井里,只是这井并不算深,他很快就触及到了地面。 然而这地面貌似是个陡峭的斜坡,又十分狭窄,他只能护好头顺势滚动,听身后没有聂云汉的声音,便知两人这是被分开了。 好在这斜坡不长,他很快就到了底,“咣”一声撞在了一截墙面上。 这一下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方才被绳网勒出来的伤隐隐作疼,而且这处空间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线,卓应闲两眼一抹黑,靠在墙面缓了缓,才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了火折子。 上次去矿井的时候,聂云汉觉得给他置办的那条百川带不错,于是在船上帮他做了一条更结实的,比赤蚺平时用的要简单一些,只装了一些可能需要的工具和跌打伤药,有毒的物件都没给他装。 今晚临行前,虽是两人计划着不会分开行动,但为防意外,聂云汉仍要他系上了这条腰带。 卓应闲拧亮火折子,把光线调到最亮,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叹道:“还是汉哥经验丰富啊!” 身侧是一面墙,墙宽大约五尺,往左前方看,有一道口子可以通过,外面是什么,尚不清楚。 斜坡宽度与墙面差不多,都是五尺有余,两侧和头顶都是凿开的土坯,空间很是逼仄,能解释方才卓应闲滚落时的挤压感。 卓应闲沿着斜坡往回爬,头顶的空间越来越大,爬到斜坡顶端时,用火折子一照,仰头便能看见一个竖直的三四尺见方的通道,通道的顶端应该就是令他跌落下来的那块地板。 于是他弄明白了,方才他与聂云汉应是分别向两个方向跌落的,先是从这一丈有余的通道垂直坠下,再跌到下面的斜坡上,由此再滚到下面的地面。 “汉哥?你在吗?”卓应闲敲了敲通道一侧的土坯,既然他与聂云汉所踩的那两块挨在一起的地板都能移动,想必中间隔着的这块土坯应该不会太厚。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聂云汉的回应,再抬头看看上面的地板,觉得那处必有机关控制,他就算原路返回也不可能出得去,不如先往下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 卓应闲蹲在斜坡顶端,用火折子向下照了照,感觉斜坡与下面的落差也差不多是一丈有余,这么算来,关平野卧房内的地板,与斜坡底端地面的距离大约是二到三丈。 看来这地下的部分应该是关平野后续挖出来的,现在对方的藏身地应该不止一个地窖那么小。 他现在觉得,搞不好关平野把整个林园下面全都挖空了,一部分用来藏身,一部分做成机关。 返回斜坡底之后,卓应闲从面前那道墙左侧的缝隙出去,拿火折子一照,顿时呆住了。 面前有许多同样的土墙,一侧都有出口,然而从出口望出去,外面依旧还是土墙! 这分明就是一座迷宫! 卓应闲抬头看看,顿感绝望。 那些土墙“顶天立地”,没有缝隙可容人跳到上面走捷径,而且不管关平野把园子下面的地挖了多深,迷宫这处挑高都不高,只得七尺有余,令人觉得十分压抑。 然而发愣是没有用的,他只能从这迷宫中寻找出路——如果这的确是迷宫,而不是一个囚笼的话。 卓应闲从第一道门里穿过,进入第二个空间,这个空间两面有门缝,可以通过。于是他先选择了右边的门缝,做了标记,向外走去。 第三个空间三面墙有门缝,他仍选择了最右边的,做好标记,继续往下走。 走着走着,他面前的空间越来越大,地形也从四边逐渐增多,待他走到一个八边形的空间时,右手边和正前方已经没有门缝了,开口全在左侧,卓应闲便知道,自己算是走到底了。 看来这个迷宫的形状还算规整,或许是个矩形。 卓应闲便按他的标记原路返回,以免搞错路线,然后打算从左边再走一遍。 他一边走一边喊了聂云汉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不由有些心焦,琢磨着对方是不是也遇上了同样的问题。 他的推测是对的,聂云汉正看着面前一堆门,感觉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虽然在赤蚺中,他统领全队,以谋略见长,但是面对迷宫这种东西,他向来不耐烦,也只有关山关平野这等对机械机关有兴趣的,才喜欢做这些需要耐心和计算的东西。 “所以这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么?”聂云汉无奈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阿闲应该比我更耐得住性子。” 可是耐不住也不行,他也不可能将面前这些墙全部推倒,只能做好标记一个个去趟。 这地下迷宫狭窄逼仄,他走了几个来回,已经浑身大汗,便把领子拽得松了一些——反正也没人看见。 聂云汉与卓应闲用的办法一样,只不过顺序相反,他先一路往左,倒回头来再走最右,中间路线里选择太多,放在最后再说。 可是他走了许久,已经失去了时间感,不知道在这里边耗了多久,越走下去心越焦躁。 最终,聂云汉也走到他右边最后一个空间,望着没有出路的墙壁,一阵绝望突然席卷了他的脑海,令他突如其来地心悸,不由地捂住心口,扶着墙小憩。 他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仔细想想以前带队出行所取得的那些胜利,背后都有关山的影子。 聂云汉不由地想:“若没有义父,没有他制造的那些机关和兵器,我能如此无往而不利吗?除去这些,聂云汉这个人,还剩下什么?” 回想从棠舟府出发,经过文州、拂沙县和五陵渡,他再自诩谋略高人一筹,还不是处处挨打,被人牵着鼻子走? 眼下到了归梁府,又因为自己迟到一步,平野被俘,自己来夜探林园,却还被故人设下的机关弄得毫无章法。 我聂云汉,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就凭我这点本事,自顾都不暇,如何护着他人?有什么颜面谈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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