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和马面对视,被这场面吓得大气不敢出,两物默默对视一眼,视乎都无法拿定主意。 最终还是马面提醒道, “冤魂锁已经勾了上。” 牛头面露踌躇,“可是——” “崔钰哪儿不好交代。” 马面一声叹息,“阎罗殿本就一笔烂账。” 话毕他一声闷哼,膀子用力的向上一挥,锁链腾空而起,发出哗啦啦的坚硬铁器碰撞之声。 “下次让刘喜碰见我,别躲在后面看我舞剑了。” 眼前人没有一丝一毫于自己记忆中的兄长相似,可是在李念的心底有一种隐隐的察觉,他就是。 这种确定让他几乎溃不成军。 “哥——” 李念第一次像弃犬一样小声的呜咽起来, “你别走。” 我—— 李念说不出话,他只是徒劳的张着嘴,一张一合的用口型说着我,无声的我。 说什么呢。 我好痛苦, 我好难过, 我好害怕。 李念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徒劳的把手按在心脏上,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痛苦。可是此时的他忘了,他早已死去多时,他的心脏不会再为他跳动。 李念的胸膛空空如也,寂静的如同那座远在并州郊外的乱葬岗。 李渊柔和的说道,像是怕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 “你做的很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渊的语气有点遗憾。 “我有好多事想同你说——” 未待李渊说完,牛头和马面已打开了阴间的大门。 李念于崩溃之中徒劳的看着,看着李渊的口型张张合合。 是一个“淮”字。 淮。 “啊!”李念抱着头绝望的尖叫着,叫声变了调的尖利刺耳,像是有谁正将他的白骨一寸寸的钩出血肉之外,然后扔到大街上供来往的人唾弃。 他的思维混乱了,他的一切都被摧毁了。 他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战场,兄长李渊面颊的血正在缓缓的滴落,滴落进他的眼眶里,然后他的眼里流出了汩汩的血泪。一切就没了,没有了牛头马面、没有了阴曹地府。周围万籁俱静,一切都是那么寂寥。 唯有一个孤魂野鬼,毫无形象的瘫倒泥地里。 在这早已被遗忘的苍凉的古宅里,活在过去。 “老宋啊,”宋夫人似乎有些疑惑。 已经是深夜了,宋葭这才从宫中返回家来。他尚未沐浴,神情困倦。所以只是坐在榻上,阖上双眼,闭目养神罢了。 宋夫人似乎有些怨怼, “明明知道那个地方凶险,还生了瘟疫,偏偏还把两个儿子送去了。” “哪儿有你这么当父亲的。” 宋葭唇角有丝笑意,不过转瞬即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谁让他们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呢,身先士卒没听过嘛。” 宋夫人神情更加不悦, “朝中重臣怎么了,我还是诰命夫人呢。” “好好好,诰命夫人。” 宋葭的神情难得的有些无奈。 “诶对了,刚才你在书房做什么呢,叮铛哐铛的。我叫了好几次你都没应我。” 宋葭无力的抬起眼皮, “我从宫中出来——” 还未曾去过书房。 突然之间,宋葭精神一振,直起身来。双手用力的捏紧了身下的座椅,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凝重。 宋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的一跳。 宋葭的身体随即软化了下来,态度也变得平和,只不过不再像刚才那般从容自得,只是有些强装镇定。 宋葭随意找了个借口,先行一步离开了卧房。 在路上,他步履匆匆,下人打招呼也只是对付过去。 终于,他来到书房。 冰轮无情在门前投下一片清辉,宋葭抬脚踏入。 是一串细细密密的由红线系起的金色小铃铛,此刻无风自动,诡异至极。 宋葭没有伸手触碰,只是平静的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 铃铛一弹一跳,叮当作响。 像是有只手,在无形的操控它跳跃。 “虽然这么多年以来,我派少有发生,只在古籍上有记载,可是——” “若是这铃铛响了起来,” 那道士话语间有犹豫之色, “说明他已经来了,到时候大人要做好准备。” 远在千里之外的并州,无声的雾气在乡间、在城中行走着,细细密密的蔓延着每一条大街小巷,顽固的钻进了那门窗之间的缝隙里。 雾越来越浓了。 宋齐光惨白着脸,浑身冷汗的从噩梦中惊醒,还没等他叫小厮,张口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接着隐约的月光,宋齐光看清了棉被上的痕迹,他吐血了。 作者有话说: 我之前更了好久,都没有好黄灯。结果之前有人送了好几盏小黄灯,大概是24,开心。 然后第二三天我没更,但是也有小黄灯。 开心again.
第45章 命(一) 刘喜于惊厥之猛然的睁开了眼,“吱呀”一声,夜风吹开了了木质的窗柩,凉拂过起刘喜身上粘腻皮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的颤栗。 刘喜受了寒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眼里沁出些许的泪意。 他茫然的晃了晃脑袋,夜风给他带来了几丝清醒之意,他翻过身来,伸手一探扑了个空。 “公子?” 刘喜小声的唤了一声,寝间无人应答,唯有一点凉意在他心头流淌。 他刚才做了个梦,梦里烈火焚天。 刘喜在济世楼里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楼里不见一人,滚滚的浓烟呛得他心神俱裂,他东倒西歪醉倒似的跑下了楼。 在肆虐的火舌之间,许久未曾出现在他的梦中的李淮之。 现身了。 四周被烈火烧的通红,像是一个火炉,烫的人皮肉都要掉下来,眼前的一切是带着高温的刺眼的红。 李淮之穿着竹青色的冰纹锦袍,今日并未竖冠,而是随意的用竹簪挽了个发髻别在脑后,长发随着动作在颈间悄然滑落,与往日不同,额间的碎发细细梳起,露出光洁无暇的额头。腰间系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羊脂玉佩,下面打着月白色的穗子,刘喜仔细辨认了许久,也不知道这玉佩是哪来的,他给李淮之收拾内务,也从未发现过。想到这里,刘喜有些因为自己的失职而懊悔。 今日李淮之不同往日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反而更像个芝兰玉树的书香世家公子,浑身浸没着书卷气,带着一股沁入心脾的凉意,正如同他名中的“淮”字。 像雨后洗过的玉兰树,洗去了刘喜印象里的迤逦冷艳之态,反而清新姿意。 “哎哟!” 刘喜不觉入迷,被火舌舔舐,这才痛呼一声。 刘喜快步走下了楼,李淮之坐于火海中间,却好似置若未闻。 刘喜看见了李淮之抬起了头,面部线条干净利落,他似乎有点紧张,下额绷得紧紧的。 刘喜能看见李淮之的嘴张张合合,应该是在问什么。 李淮之像是看不见他似的,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刘喜留心的听了半天,也未曾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好放弃了。 刘喜仰着脖子看他,内心不由得有些小小的诧异,想来李家吃穿用度是没亏待过他的,竟然又长高了一大截。 刘喜使劲儿的垫了脚,却也不过是刚齐肩膀。 李淮之皱着眉,从繁杂精致的袖口里拿出一对木制的杯筊,两只杯筊静静的躺在地上,就好像两只残缺的月牙。 刘喜见他合上双眼,微微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因为感觉不安,睫毛轻轻颤抖,如同蝴蝶振翅。 李淮之一扔,顿时长眉拧起,他似乎觉得有些疑惑,而后又投掷了一回。 刘喜觉得无聊,看他掷杯。 第一回为一阴一阳,圣杯,意为“是。” 第二回还是圣杯。 第三回,圣杯。 李淮之似乎有些愁眉不解,静静的思索了半天。 自然无人应答。 李淮之捡起杯筊,掌心合十,举过头顶。 “啪嗒”一声,杯筊掉落。 圣杯。 刘喜见状,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得出声问道:“公子,你该不会问的是同一个问题吧。” 但是不知为何,看到答案后的李淮之神色怔愣,忽然面上一白,仿若心神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冲击。 刘喜见着他失了魂魄的样子,额间还伸出了些细细密密的汗来。 刘喜想,公子,你在想问什么呢。 李淮之复而剑起杯筊来,这此他的神情更加严肃,并且还带了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忧虑。 他抬头,眼眸亮堂漆黑,偏偏眼尾下垂,带着一股子柔情,像是默默流淌着的湖水。 李淮之又问了几句。 神佛给他的是, 阴杯。 否。 否什么呢,刘喜出身的想。 眼前的李淮之像是被谁抽干了力气,他瞪大着眼睛,紧锁的眉间透露出不可置信,连红润的唇色都苍白了几分。 如墨长发倾斜,遮挡住了他的神色,李淮之一边肩膀颓废似的塌了下来。 刘喜见状,心有不忍。 就在他站起身的一秒,刘喜的眼见似乎看见了什么,刺得刘喜眼前一痛。 他越望李淮之的身后走,就见的越清楚,痛感也就越强烈。 直到走到了李淮之身后,才彻底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尊佛像,手持利剑,全身青色,背后是熊熊燃烧的利火,怒目而视,威严异常。 这是, 右手金刚杵,左手罗索 刘喜认了出来—— 不动明王。 李淮之在这里问什么,竟然如此灰心丧气。 刘喜怔愣的像,忽然和眼前虚虚实实的佛像对视上了,刘喜心头一怯,就要闭眼。 刘喜的无感倏地的清晰了许多倍,他甚至能闻见这破旧禅院里浸润多年的腐朽檀香味,一切灼人的热度都离他远去了。 刘喜看着李淮之失意的模样,忍不住脱口而出了一句 “公子——” 李淮之身子小幅度的转动,像是听见了有谁在呼唤。 “公子!” 刘喜大声叫道。 李淮之似乎是终于发现了,明亮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的他脸上如同无暇白玉,眼底的神色是刘喜不曾熟悉的惊讶和陌生。 刘喜从梦中醒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的内衬已被冷汗浸透,他心神疲惫,便走下了床想给自己倒盏茶来。 公子房间里的茶,已是陈旧的茶叶了,刘喜心中有些苦闷。一杯茶水下肚,便也没那么渴了。 就当刘喜往回走的时候,忽觉身后有些异常的响动,“嘎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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