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镜怔怔望着他,终于点了点头,只说:“公主,您一路千万要小心……” 到了此时,她才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家主子非要不远千里、不顾艰难险阻去找驸马,也许在他眼里,所有的未知、所有的艰难险阻,所有的山水迢迢,都比不上日夜担心驸马来得令他痛苦不安。 原来情至深处竟是如此,去往苦寒荒芜、危险丛生、人人避之不及的战场,亦甘之如饴。 慕仙宜见鸾镜有些怔愣,以为她担心自己,笑了笑,道:“放心吧,我机灵得很,又有这许多的暗卫保护,寻常人动不了我一根毫毛的,傻丫头,别担心了。” 鸾镜心中不是滋味,沉默了须臾,最后只道:“奴婢一定守好别院。” “好,一切都拜托你了。”慕仙宜与她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收拾停当,慕仙宜便上了马车,白羽和另一个侍卫充作马车夫赶着马车——他们假装是去云台山的庙里进香,然而到了城外,便从马车上下来,换了快马,一路直往西北而去。 慕仙宜是会骑马的,也是偷偷学的,不过没什么机会骑,因此骑得不好,才一上午,大腿两侧就磨得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得要命,跟在他后头的白羽看他面色难看,骑马得速度也变慢了,便猜想他是大腿受了伤,于是一夹马肚子,上前与他齐头并进: “不如休息一下吧?你面色很难看。” 慕仙宜却是不肯,咬牙道:“不准,去往西北少说也有半月的路程,若是一直休息,何年何月才能到?” 骑马时风大,他一张嘴就灌进一阵风,喉咙都被吹得又冷又干。 白羽闻言,默然将自己鞍上的软垫解下来递给他:“垫上。” 慕仙宜转头,就见白羽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倔强,似乎自己不垫上他就不肯罢休一般,因此只好勒住缰绳停下马,接过他手里的软垫,垫在自己鞍上,又问:“你如何会有这东西?” “上回和周勉一起去找苏姑娘的时候弄来的。”白羽说着,有些赧然地别开了头。 慕仙宜勾唇:“你倒是聪明。” 白羽没说话。 “走,咱们抓紧时间赶路!”慕仙宜一夹马肚子,再次驱马前进,垫了软垫之后果然缓解了痛楚,至少没有那么疼了,勉强还能忍受。 “驾!” 尘土飞扬,五个人与五匹马在官道上飞驰而去。 镇国公府。 “鸾镜,你老实说,公主到底去哪里了!”凌雨棠望着跪倒在地的鸾镜,斯文俊朗的脸上满是凝重,“你若不说,便是害了你家公主!” 一旁的玉晚言亦是蹙眉:“公主是不是去找雪棠了?”他方才看见慕仙宜的马车往城外去,本也以为他是出去进香或者别的什么,可是再一看,却发现他的车夫是两个侍卫,并不是府里的马车夫,总觉得奇怪,一问凌雪棠,才发现鸾镜竟然没有随行——鸾镜是慕仙宜的贴身侍女,慕仙宜出去,怎么可能不带他? 他们越想越觉得奇怪,便来问鸾镜。 鸾镜一听玉晚言猜中了,原本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裂痕:“请您二位一定不要说出去……公主,的确,的确……” 玉晚言与凌雨棠对视一眼,凌雨棠霍地起身: “胡闹!那种地方,他怎么可以去?还是独自一人?!我去把他追回来!” 玉晚言一把拉住他,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去!” “你去?”凌雨棠正想拒绝,却见他目光中带着一点欣然: “我陪他去!” 凌雨棠一愣:“你陪他去?晚言,你也……” 玉晚言眼神坚定:“是的,我陪他去!他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我觉得他很勇敢——” 为了爱,凭着一腔孤勇,去往自己根本想象不到的刀山火海;为了爱,奋不顾身,哪怕旁人以为自己癫狂疯魔。 纵然是玉晚言,也为他勇气和胆量敬佩不已。 凌雨棠怔然望他。 此时此刻忽然也明白了玉晚言的心思——在自己离开他回京都娶妻生子的这四年来,他是否也日日夜夜思念自己担心自己坐立难宁?是否常常萌生奋不顾身前来京都找自己的念头? 也许只有玉晚言,才明白思念担心一个人的滋味,才明白为什么慕仙宜要如此冲动孤身一人千里迢迢赶赴西北,因此才如此坚定地支持他的行动。 最后,他捉住玉晚言的手腕,亦目光灼灼:“那你一路小心,保护好公主,也保护好你自己。” “我知道。”玉晚言朝他一笑,“毕竟你我还有约定。” 你我还未正式结成夫妻,我怎敢不惜命?
第一百十一章 他乡遇故知 走了两日,慕仙宜是真的觉得自己精疲力尽了。 他虽会武功,并不是真的如女儿家那般娇弱,但是平常装扮成女儿家,很少有机会练习,体力便也渐渐降下来——他甚至还不如白羽这个十四岁的少年。 他们昼夜兼程,时常只睡三个时辰,连吃喝的时间都极是节省,慕仙宜之前一直在闺中,哪有如此劳累的时候?等到第三天,实在是觉得四肢都散架了,连马也上不去,两腿直打颤。 “我们休息一日吧,你再这样下去要病倒了,到时候不仅没法赶路,还更耽误行程。”白羽面无表情地说着,眼底却带着关心,明明才十四岁,却像个大人一般拘谨严肃。 慕仙宜本想坚持一下,可是实在是腿软得连路也走不了,更遑论骑马了,也怕自己真的病倒了更耽搁行程,只好勉强同意了休息一日。 因为要休息,便需找客栈。 他们一路都是在野外,搭个帐篷给慕仙宜,其他人则睡在外边为他守夜,虽然春寒料峭,但生起火堆轮流守夜,倒也不冷了。他们为了赶路,走得都是小路,这一路过来,很少碰见客栈,现如今也是,荒郊野外,去哪里寻客栈呢? “我们再往前走走,出了这几片林子,应该有歇脚的地方,哪怕是人家也好,给点银子让他们收留我们一晚也好。”另一个暗卫燕三指着林子说道。“主子您再坚持一下。” 慕仙宜点点头,正想说话,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一个男子的大喝声: “站住!” 只见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来,大约有三十多人,皆是面容粗犷、穿着脏污的大汉,有的还裹着兽皮,为首的一个大汉骑在一只吊睛白虎上,络腮胡子,长得穷凶极恶,一看便知是个不好惹的匪类。他望着慕仙宜等人,像是发现了一座金山,目露贪婪之色,狞笑几声,道: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 慕仙宜第一次碰到强盗拦路,竟是又好气又好笑,冷笑一声:“什么小毛贼,也敢拦你爷爷的道!” 他此时完全是男子装束,虽然肤白貌美,但说话的声音完全是男子声音,再加上身后跟了几个侍卫,不知道的只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那强盗们听了他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另一个拎着大刀的汉子对那为首的道: “当家的,你看到没?!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说是你爷爷!” 他一说,其他人又哈哈笑起来。 那为首的强盗听了,更是面露凶光,豹眼中泛着贪淫的光芒:“这小娃娃细皮嫩肉的,看着比娘们还漂亮,不如咱们把他留下来,拉到床上去当爷爷去!” 他一说,其他人立刻大笑起哄起来,个个都用不怀好意地赤裸眼神望着慕仙宜。 “找死!” 白羽大喝一声,拔刀就上,另外几个侍卫亦是按捺不住,拔剑杀人。 “咔嚓——”皮肉分离的声音,须臾之间,那个为首的大汉已经脑袋分家,血溅三尺,没了脑袋的身子在白虎身上摇摇欲坠,最后“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大哥!” “当家的!” 对面的强盗一看这景况,跟疯了似的,纷纷都摇旗呐喊着朝他们五个人冲过来。 慕仙宜冷笑一声,反手抽出马背上的佩剑,脚尖一点,凌空而去——习了武,却没有用武之地,正好,今日拿这群小毛贼来练练手! 众强盗只见那纤细瘦弱的小公子飞身提剑而来,面上杀气大盛,他们只以为他是三脚猫功夫,而一旁侍卫们武功高强,他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便纷纷转而攻向慕仙宜,谁知慕仙宜看着瘦弱,却如同一柄软剑,身姿灵活,坚韧锋利,杀气凛冽,游走在他们之间,招招置人于死地,剑剑要人性命,下手极狠辣。 不多时,一众强盗已经被他们解决了一大半。 慕仙宜第一次亲手杀人,紧张之中亦带着冷静。他战意正酣,忽然听到有人叫道—— “小心!” “吼——” 他一转头,就见方才那只吊睛白虎正恶狠狠地朝自己扑来,它身体巨大,牙齿尖利,扑过来时甚至掀起一阵巨大的腥风。他来不及收招,正眼睁睁看着白虎直扑而来,忽听耳边凛凛破空之声—— “噗!” 箭镞深深插进白虎腹中,白虎被箭的力道硬生生冲到了一旁。 “吼——”白虎怒吼一声,挣扎着想起来,可第二支、第三支……更多的箭接连射来,直把它射成一只刺猬,倒在地上,口鼻流血,再也起不来。 慕仙宜收剑,转头望向箭来的发现——那里是五个年轻男子,为首的穿着苍色劲装,乌发高束,身后背着一张琴,还未来得及收弓,俊雅清朗的脸上却直冲着他笑。 “玉大哥!”他惊喜地叫出声来,连忙跑过去,到了玉晚言马下,仰着头亦直冲他笑,“玉大哥怎么在这里?你简直像天神降世一般!” 玉晚言跨马下来,将弓搭在马背上,温和笑道:“我和雨棠知道你来找雪棠,怕你出什么事,所以特地来寻你。” 慕仙宜一愣,笑容一下子凝住了:“你来带我回去?” “不是。”玉晚言迅速接口,笑意更浓,“我来护送你去西北。” 慕仙宜一下瞪大眼睛,须臾,又露出灿烂的笑容:“真的吗?玉大哥你真好!”随即又笑嘻嘻地说,“大哥也肯让你来吗?” 玉晚言的笑容中便带了一点不好意思,目光稍稍避开,道:“他更担心你出事。” “嘿嘿嘿,一定是你说服他才来的,我知道的,你一定明白我。”他乡遇故人的惊喜让慕仙宜浑身都轻松,言语也俏皮活泼了起来。 玉晚言笑着望向他,却又佯嗔道:“我懂你,你却不懂我,你若告诉我要去西北,我定然也会义无反顾陪你一道来,你为何不告诉我?” 慕仙宜朝他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临时决定的嘛,着急忙慌的,没想到……更何况,也不好意思啊,你和大哥也算是‘新婚燕尔’,怎好意思让你们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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